摇头，作为素离，身世还真是复杂，算起来足足三世都是困苦。傀儡临死前的那一句，我的力量是记忆，是指这个么。那么她有知道多少隐情呢？

是不忍告知，还是不想告知。

“不过你也别在意，大家都是上神，过去的事情收拾收拾当包袱扔了就好。神仙在世，不就是图个逍遥快活么，不做个好榜样，怎么能吸引凡人争先恐后往天上挤呢？”他倒轻松自在，完全没有束缚。

“那关于青帝……”

“嘘。噤声。”他按住我的嘴唇，“朝中之事我不涉及，亦不谈论。”

“嗯？”疑惑片刻，接着便顿悟了。天界的政权一向混乱，略有能力和势力的，总是被当作出头鸟中了枪。熏池能自在存活这么久，自然也靠着这无牵无挂，自在懒散的性格。若非有野心，谁会想招惹风波。虽然神仙们口头说是无欲无求，但青帝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既然在这方面连他也没法帮我，其他人估摸着也不敢多管闲事，起不了大作用。一切都得靠自己，毫无头绪的徘徊。

“不过，你倒是可以去问问，你找了很久等了很久的某人。”他倒提着酒壶把最后一滴舔舐干净，“他明日子夜便会来找你，只需好好守在行宫，你就能看见他了。”

“你怎么知道的？”收拾掉最后一颗花生米，把那油腻的猪头肉推给他。

“因为我看见咯。”他欢快地接收那肉，“熏池我唯一的特长，就是能够跳跃在各个时空里。”

“噗…不就是逃跑嘛。”把花生壳仍在他身上，我向后仰躺。这里看不到云，太阳也离得很近。我不知道笛瑚，不，青帝是怎样在那几步之内把我带上来的，也不知道地上，那血淋淋的房间有没有被人发现，会不会吓坏了他们。以及我珍藏了那么久的古董宝贝。总有一天还是得回去把它们收藏好。果然我并不适合做个神仙，那些俗物都没有办法放下，哪里谈得上基本的六根清净。

明日子夜，用手遮住眼睛，日光灼热得有些刺眼。我有些怔忡，沐盐，沐盐会如何出现，他还会喜欢现今面前的这个我么？或者，是联想到了那个她？

“我的前身，叫什么名字？”眯起眼睛，我问出声。

“这个记不太清楚了，”熏池拍拍头，“似乎是叫，阿乔。”

同熏池散了以后，我循着记忆里模模糊糊的记忆，摸到了天界的藏书阁。人世里的藏书阁大多是渊博的象征，但天界就不一样了，纯粹是消遣的集合。

天界没有书，用来记录的载体，大多都是些永恒持久的物什。例如熏池，他就习惯把重要的东西，记录在各处搜刮来的宝石里。藏书阁，只是众神消遣的场所，人烟稀少，是过去素离最喜爱的去处。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习惯用素离，来称呼自己。

她那隐藏小室的机窍，我摸遍了顶楼的天花板，才找到。隐藏在阁楼顶端，已经斑驳腐朽的画卷之后的小封印。开启并不需要太麻烦，把手贴上去，掌心紧紧挨着那粗糙的木质表面。不一会，画卷旁就敞开了一扇小门。

扶着门框走进去，万分熟稔。

指尖摩擦过层层书架木质的表面，一千年了，这里一如当初的模样，连灰尘也没落下半颗。只可惜，这些都是搜刮来的凡物，花草图鉴，诗词本，虽然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外表看起来安然无恙，但时光的流逝，又少了打点，早已让他们腐朽成灰了。

而我要找的东西，虽然长了一副人间物什的样子，却是用天界的材料制成的。我得好好想想，素离手札塞在哪个角落。

既然当年那么喜欢这些人类的东西，那藏手札的地方，说不定也是仿照人类机关。我敲了敲那天界上好月华木制成的书架，声音浑厚但不浑浊，是块上好的料子。用指节敲击书架的边缘，一点点地挪动位置。

果然，这一片的声音有些异样。指腹按压着边缘，寻找到了缝隙。用长长的指甲撬开来，是个狭小的暗格，刚好能放下手札。

取了出来，手札上仍沾染着记忆里素离那一身香气。绢制的封面，她一绺精巧的蝇头小楷，写着素离手札四个字，潇潇然一股子清丽的气息扑面而来。

原来我也曾如此诗情画意过，翻开那封面，端丽的字体，仔细记录着那身边发生的事情。一丝不苟，颇为精致。

翻至最后一次记录，正是那是在幻境里看到的。

“青帝于北山之巅缴获西方恶魔，面貌苍白，唇间裸露獠牙。青帝交由我处置，不料想，是夜，那恶魔竟与吾说些辛秘，方知上古阿乔，竟是本身。虽然那恶魔面容可怖，但吾不能信他为滥杀无辜之辈，遂采集膏药治愈青帝遗留与他的伤口。岂料不久，青帝下令将他抹杀。吾于心不忍，命傀儡私放。但那恶魔，临别前回首告知，吾与白帝……”

帝字的最后一笔，似乎是被惊吓了，狠狠地拖长。

大概，就是写到这里的时候，傀儡冲了进来，之后也没能接上，慌张地收进了暗格。

吾与白帝。

我，和白帝有什么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