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力,帮我起草一份军令,命令在外作战的各轻步兵小队和骑兵斥喉小队,不管他们身在何处,接到命令后,都立即撤回大营吧!”负手背门而立的伊巴密浓达将军听到腓力进来的声音,头也不回,幽幽的说道。
“什么,撤军?”腓力惊呼。要知道现在战场上反斯巴达联盟军可是正占据着绝对优势!
伊巴密浓达将军长吁一口气,说道:“不错,撤军吧!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错了。”
“遵命,将军!”腓力听不懂伊巴密浓达将军的话,他搞不明白这场战争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但他知趣的没有再问什么,而是遵从将军的命令去起草了撤军的军令。
在战场上完全占据优势反斯巴达联军突然全线撤退了。那些将斯巴达人搞的焦头烂额,头疼不已的各轻步兵分队和骑兵小队迅速而有序的脱离了阿卡迪亚山脉一线的混乱战场,撤回位于曼丁尼亚城北部的联军大营。撤退的突然,让他们的对手斯巴达人也感觉莫名所以,仓促间不知所对。
而紧随着反斯巴达联军从战场上的撤退,一队来自斯巴达长老院的使者来到了反斯巴达联军大营,他们是来向伊巴密浓达将军传递斯巴达人议和意向的。
半个多月前,安达西尔带领所部从亚洲返回,当选为斯巴达国王,使斯巴达长老院突然中止了原本进展顺利的和谈,致使战争再起。现在,短短半个月时间过去,斯巴达长老院却又主动寻求议和了。
这一消息传播出去后,让一众如雅典学者伊索克伦迪等即反对斯巴达的霸权主义政策,又不愿希伦世界陷入无休止内战的仁人志士们大为欣慰。他们以为斯巴达人是屈服于伊巴密浓达将军和反斯巴达联军的军威,而不得不放下他们那固执的骄傲与自大,寻求议和。都期待着这次可以迫使斯巴达人放弃自己的霸权主义,让整个希伦世界得以喘息。但伊巴密浓达将军等少数位于希伦世界最高层的人却是清楚,事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年轻人腓力也觉得眼前希伦世界的局势有些诡异,一切事情都仿佛笼着一层烟雾,让人看不清其中的真相。就好像伊巴密浓达将军,他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因斯巴达人主动议和而应有的喜悦,反而是沉郁如夏天暴风雨前那浓厚的乌云。好几个夜晚,腓力都发现将军帅帐里的牛油灯?夜长明,有时还能看到将军那被灯光投印到帆布上的身影,来回沉重的踱步,不时仰天长叹。这让腓力知道,这次和谈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和议的日子很快到来,和谈的地点就在曼丁尼亚城北部,曼丁尼亚城和反斯巴达联军大营中间的开阔地上。伊巴密浓达将军早已派人会同驻守在曼丁尼亚的斯巴达军队一起,在那儿用木头搭建了阶梯式的环形会场,外面围以帆布,如同一个缩小的露天歌剧院。
腓力和尼阿丘斯等伊巴密浓达将军的近卫兵们在会场的入口处站成整齐的一排,他们的对面是一排同样整齐的斯巴达战士。战争余烬未消,两排处于敌对阵营的战士彼此都还有些虎视眈眈。不过这样重要的场合,谁也不敢惹出什么事来。
这场战争持续到现在,已不再是底比斯、雅典、斯巴达等少数几个强大城邦之间的事,而是牵涉到了希伦世界几乎所有的城邦。这次和谈会议已演变成了希伦世界的百邦大会,每个城邦都派出了自己的代表,希望能在这次和谈会议上为自己的城邦谋取福利。
一个个城邦的代表从敌对的两排战士中间穿过,进入会场。雅典执政官福基翁和老伊索克伦迪进去了,底比斯执政佩皮达斯和伊巴密浓达将军进去了,科林斯执政第蒙弗尼也进去了、、、、、、
突然对面的斯巴达战士们一挺胸膛,举手行了一个有力的军礼,腓力目光微斜,便看到一个标准斯巴达战士装束的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腓力知道,这位便是斯巴达刚当选不到一个月的国王,不久前才从亚洲返回的安达西尔了。
但腓力的目光却被安达西尔身边一个瘦高的身影所吸引,此人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开合间透出的目光冷冽而锋锐,让人从心底里泛起一股凉气。最重要的是此人头上戴的帽子和那一身长袍、、、、、、腓力微微扭头,和紧挨着自己的尼阿丘斯目光互碰了一下,两人皆是一脸的迷惑,波斯人?
希伦世界诸城邦的议和会议,斯巴达国王带个波斯人来干什么?
会场内的情况,站于会场外离门口有一段距离的腓力无法了解,只是听得里面沸沸扬扬,似乎是嘈的很厉害。后来隐隐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痛哭悲诉,似乎是老伊索克伦迪。虽然听不清说些什么,但那苍老声音中传出的痛心与悲怆之感还是让腓力的心不由得一紧。
不久,一个老迈的身影脚步踉跄的从会场里冲了出来。腓力定睛一看,不是老伊索克伦迪是那个。
此时这位名满希伦的大学者腮上犹带泪痕,一脸痛心疾首的神情。他冲出会场,仰首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空,双手上举,嘶声大喊道:“呼啸雷霆的宙斯啊,你就这样抛弃了希伦的子孙吗?希伦的荣光就这样离开这片大地了么?”
苍老嘶呀的声音充满一种心之将死的悲怆与凄伤。随后,老人似是精气神全失的蹲下身去,垂首膝前,发出一声长长的呜咽。
会场外所有的侍卫都在看着这个悲怆的老人,心中猜测着会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位老人如此悲伤。他们很多人都不认识这个老人,腓力却是清楚的知道这个老人的身份。看着这位曾经一腔激情,试图促使希伦一统,重拾百年荣光的老学者蹲在会场入口掩面悲泣的样子,他的心中莫名发酸。
腓力突然迈步走出了自己的队列,来到老人身前,蹲下身去轻声问道:“尊敬的伊索克伦迪先生,您没事吧?要不要我扶您去休息?”
老伊索克伦迪抬起头,看清了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庞,“原来是你啊,马其顿人!你是多么幸运,今天的会场内没有马其顿人,所以你不用承受这份耻辱!”
“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伊索克伦迪先生?”腓力问道。
伊索克伦迪看着腓力关切的目光,摇摇头一声长叹,却是什么也没说。他站起身来,推开了腓力的搀扶,脚步踉跄的离去。
腓力看看老伊索克伦迪那老迈的背影,又回头看看现在已经变得安静的会场,摇摇头,在联军和斯巴达两排战士异样的目光中走回自己的位置,挺胸抬头,站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