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湖上遭遇战

伪军中的汉留会派人来密商，说他们打算救出杨经曲父子。父子俩在三天前被拘押到一起。孙青山亲自去侦查拘押所的地形。拘押所面山背湖，四周有碉堡和铁丝网。湖边驻扎的是伪军。山坡驻扎的是日军。孙青山透过望远镜，隔湖观察对面的小山。山腰一座暗堡的顶上，几个鬼子在演奏音乐：子弹箱上摆了一排酒瓶子，一名少佐在来回敲打酒瓶，一个曹长在敲马口铁盆，一个军士猛捶铅皮水桶。伪军住在湖边窝棚里：有人在磨刺刀，有人在用松穗擦拭枪筒，队长田维中在用炸药炸鱼，水花冲天而起，湖面上浮起一层震昏的鱼。日军嫌吵闹了他们的音乐会，曹长过来扇了炸鱼者一耳光，抢走了全部浮鱼。鬼子在山坡上串烤起鲜鱼条来。吃了耳光的田队长割破漆树皮，用木碗接住流下的树脂。伪军熬稠树脂是为了涂抹船缝，树脂是船板间的黏合剂，船则是两岸之间的黏合剂。孙青山满意地放下望远镜：“田维中这小子，是棒槌里插针，粗中有细啊。这次起义成功，给他记一大功！”

孙青山选好渡湖的位置后，在预计要下水的地方，用匕首把树皮剥开，划上一个约定的记号。两个十字代表第三天夜里动手。对面的伪军会派人游过来联络，在十字上再加一斜杠代表同意，加俩斜杠代表还没准备好。沿湖一带的渔船，早被日军搜罗一空，除留下几条船自用，其余的全被烧毁了。伪军按约定连夜划了五艘船过来，藏在湖这边的苇丛里。孙青山跳进湖里检查船缝时，发现几具泡得发白的尸体，被拴住脖子绑在船底。肚皮肿胀得发青。孙青山问过湖联络的田维中：“船底的尸体是咋回事？”田维中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孙青山连忙赶回团里汇报。雪寒听说尸体肛门处塞满钉螺，而伪军说山上有一个日军医疗所，因为船只不够，伪军从医疗所偷了一条船。雪寒恍然大悟：“真该死！这些钉螺是繁殖血吸虫用的，所谓的医疗所，就是细菌战实验所！咱们在救杨家父子的同时，一定要炸掉这个大魔窟！”杨桑来道：“按一船载四十人算，五条船也就能运两百人。如果分兵去炸实验所，兵力恐怕有些吃紧。咱不能指望起义伪军的战斗力。鬼子可是两个中队啊！”习政委训斥道：“你这是笛孔里吹火瞎泄气，长鬼子的威风！”少川想了想道：“在船尾拖两根圆木，让会水的人扶着圆木游过去。这样，每条船可以多带十几个人。”政委点头同意：“就这么办！炊事班准备了鲢鱼煮芦根，大伙先去开开胃吧。拿破仑有句名言：军队是用胃来行军的……”孙青山大声道：“好，享用一顿战前餐，吃饱了就出发！”

风从缆绳上，吹来水藻的清香；月光在桨片上燃起了静火，白水珠像是落下的灰烬。尾浪拖曳成一条泡沫的路，将游水的人映成一个个斑点。船头架垫了木板，撒了防滑沙。铁桶里联络用的炭火，用帆布遮掩着。浪花打在机枪护板上，护板上映出的人影变得模糊了。远远地，湖面上出现一排影影绰绰的暗团。孙青山跳上船头挥动炭火，没有扣上的外套，后摆皱卷起来：“对面是田队长吗？嗨，快回答，哪一部分的？”“田队长在船舱里，现在浪大，他有些晕船。”孙青山有些纳闷：他和田维中聊天时，田自称是“水上飞”，在湖里踩水的时候，可以端着碗吃饭。躺在水上打枪，能打掉天上飞过的鱼鹰。怎么可能晕船呢？“有点不对头，怎么来这么多船？伪军手上没几条船啊！”何连长道：“那边的湖嘴子，刚才好像不在那个位置？难道沙岛会动？”杨桑来道：“有些漂浮的草垛子确实会动。”孙青山道：“要动也应该是顺风动，你见过这么大片的草垛子会动吗？”会动的“草垛子”越来越逼近了。草垛子下面，是一条条被称为“垛划子”的舢舨，舢舨上和水里面，密密麻麻藏着日本鬼子。机枪就藏在草垛里。湖面上那十几只渔船里面，也藏满荷枪实弹的鬼子，穿着伪军的军服。船头的鬼子破衣破枪，汉阳造土得掉渣。“船夫”戴的毡帽却是崭新的，且六七顶都一个样式。鬼子挥手时露出手表，鱼篓下露出机枪弹匣。机枪用舱席子盖着。

孙青山暗自叫了声不好，低声命令部队：“起义的伪军一定出事了。大家做好战斗准备！何连长，你带两船人用芦苇作掩护，抢占‘会动的湖嘴子’的侧翼，看见吗？那儿有一条黄泥岗，可能就是田维中提到过的‘晒鱼岗’。伪军在那挖得有战壕。”鬼子不知道新四军的船尾还拖着游水的人，船上的战士将手榴弹递给船尾的战友，几个水性好的迅速超过明显减慢了的渔船，朝鬼子的船队潜泳过去。有两颗手榴弹扔得稍微偏离了船舷，其余四颗都正好落进鬼子船舱里。一场惨烈的遭遇战瞬间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