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索马里北部下午二时
索马里北部午时二点。
在扣下板机之后,一片沉静。
这种寂然令我很疑惑,也许没击中。就在自信心一点点流失时,从耳机中传来了杰克的欢呼。
“……打中他了,这混蛋掉下来了……”“……雅典娜,打的好!……”派洛斯浑厚的声音说。我微笑了,回过头对德克说:“我打中了。”
没有回音。
德克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似的,一些微风吹动他额前的发,抚摸他的脸颊,而阳光温柔的投下阴影,在他的身上。
“不,不,不,别死!别死!别象妈咪一样离去,别这样,上帝!求你了,求你了,……”我心中呼号,泪眼模糊。
一九七九年。北爱尔兰。塔拉小镇。正午。
她身穿一件旗袍,很中国化的一身美丽,左手牵着一个幼小的女孩子,从一家超市步出,右手上大包小包的拎了许多物事。
“妈咪,我可以帮你拿一些的。”小女孩乖巧的说,她可爱的样子已使不少行人冲她微笑。女人俯下身躯,摸着女孩子的头,说:“真乖,喏,给你这小袋。”女孩子接过了,说:“我还有一只手呢,妈咪。”女人笑着,说:“那只手要牵着妈咪啊,否则妈咪要摔跤的。”她说着,直起身来。
忽然,对面的街角响起了枪声。
街上立刻乱了起来,行人惊惶失措,纷纷逃避。一个中年白人喊:“XXXXXXXX!”
几个持枪的人从街角冲出,边跑边开枪。
闪回。沉默。
一切都慢了下来,行人张口狂叫,却没有声音,他们的动作就象在水里,缓缓的。那女人满脸惊恐,她转身,相着她的孩子,展开双臂。
一颗子弹在无声速进,它是如此清析,甚至连白亮亮的色褶都没有掩拭,在风中带过一阵吟唱,一种死亡的嘶嘶。它一头扎进了水泥地,随后反弹,画了一个致命的弧度,射入女人的脑部。
女人停滞了一下,扑啦啦舒开双手,手中的物事缓慢滚落。
她侧身,就象手中的东西一样,堆落。
她倒下了。眼神惊讶,绝望,眷恋,看着女孩子,她从没想到会让自已的孩子目睹她的死亡。她最后所能做的,就是侧身,没有倒在孩子身上,把血溅在女孩纯纯的心灵。
沉重的倒地声响起。
“妈咪!……”女孩扑到母亲身上,摇晃着她。“……你牵我的手呀,你牵着我就不会摔了,妈咪!……”她抬起头,仰天哭泣。
景像悠地拔高,缩小,天地中央,蹲着一个细小的女孩,小手紧拉着母亲渐渐冷硬的手……不,我不能看下去了,不能!
那是我,那是我,我泪眼模糊。
“……我还有一只手呢,妈咪!……”
“……对着大海我可以吹上很久,对着爱尔兰我可以吹上一辈子……”
但是,这不够,这还远远不够,德克!
我拥着他,他身体散发着微弱的温暖,但生命却在失去,升华。
我仰面,张口,却没有哭声。
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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