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的陶玉林极其偶然地救了陈秀英,并由此走了一截短暂的革命道路。
那日他被父亲赶出家门后就直奔小淹,想搭船去益阳见见大世面。可一摸包袱,里头仅有两块袁大头,船老板连船钱带伙食费一定要收三块光洋,一点不肯通融。搭不成船,只好走路,就这样,陶玉林沿官道走到了青龙山脉东侧的一个山村边。村里的房子大多烧得只剩下一堆瓦砾,废墟里冒着缕缕青烟,唯溪上一座风雨桥完好无损。陶玉林坐在桥里的搁板上歇脚,两个士兵押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进来,三人都累得脚步踉跄。两个兵放下枪,在他对面坐下,那红衣女子却愣愣地站着。陶玉林端详着她,只见棕索交叉勒过她的胸部,两个**显得很鼓。蓬乱的头发下有一张脏污却仍显娇媚的脸,反绑在背后的手虽有一些血迹,也能看出纤纤十指玲珑小巧,非农家女子所有。
陶玉林起了恻隐之心,就对士兵说:“请问两位长官,这女子犯了什么罪?”其中一位嘴角有疤的兵答道:“你没见她穿红衣吗?死罪!”陶玉林大为惊异:“穿红衣也犯死罪吗,那不所有的新媳妇都要开刀问斩?!”有疤的兵颇为不快:“你这后生为何这么不晓世事?她穿红衣是因为她是红党,就是造反的**,刚才抓她,差点被她咬掉一块肉呢!”这个时候陶玉林心中主意已定,拨浪鼓似地摇头:“我不信,这么一个弱女子敢当**,她这模样,不最适合做堂客吗?”说着他就站起来,慢慢走过去,在红衣女子脸上摸了一把。红衣女子立即向他脸上啐了一口。他擦一把脸:“嚯,她劲头蛮足,口水都是香的呢!”两个兵都笑将起来,一个说:“妈的,你莫把老子**逗硬了!”另一个则说:“尝到厉害了吧,送给你作堂客只怕你还不敢要呢!”陶玉林马上把手伸进包袱,将里头的两块袁大头弄得丁当响:“我出两块大洋买这个女子怎么样?”两个士兵眼珠子一亮,躲到一边咬耳朵去了。
陶玉林就抓住机会凑到女子身边欣赏她的脸。女子忽地抬头盯着他,话中有话地骂一句:“不得好死的家伙。”陶玉林领悟力极强,强自镇定说:“我可是洞庭湖的麻雀,见过几多风浪了的!”有疤的兵这时过来说:“君子无戏言,掏钱吧!”陶玉林退了几步,他明显地窥见了两个兵眼里的杀机,便掏出两块大洋,扔到桥下的浅水里,打得卵石铿锵作响。两个兵愣一愣,争先恐后翻过桥栏,跳到溪里去了,却将两支步枪搁在桥上。陶玉林急忙扑过去,先用牙,继而用手,解开了绑着红衣女子的绳索。他抓起那女子要跑,却被那女子一掌推开。女子抓起一支枪,对准溪里叭一枪,打倒一个兵,又叭一枪,打倒另一个兵。两具尸体血水横流,陶玉林禁不住两腿发抖,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看见开枪打死人。红衣女子迅速背上另一支枪,冲出风雨桥,沿一条小路向山林里奔去。陶玉林发现那个红色背影快要消失了,这才如梦初醒,撩开双腿放肆追赶。
进了树林,红衣女子突然转过身来,气喘吁吁地喝道:“你跟着我于什么?”
陶玉林不无委屈地道:“你不是我买来的堂客吗?”
红衣女子举枪对准他的胸口:“那你问问这支枪,看它答应不答应。”
陶玉林火了:“你不是我救出来的吗,你想打死我,问问你的良心,看它答应不答应!”
红衣女子枪垂了下去,烦恼之极地叫:“你到底要干什么?”
陶玉林说:“不干什么,就是要跟你走,你到哪里我也到哪里。”
女子说:“我是去革命!”
陶玉林很干脆:“那我也去革命!”
红衣女子感到意外,把他看了又看,最后说:“好,你跟我走吧。”说着就扔给他一支退了膛的枪。
陶玉林就这样开始了他不寻常的经历。其实他在一年多前在自己家里与这红衣女子照过一面,只是没有说过话,时过境迁,他们互相都没有认出来。当天深夜,陈秀英带着他潜到陈家大院后的密林里,让他在那儿等着,自己悄悄打开后院墙外暗道的门,摸进地窖。陈秀英欲开通往客厅的暗门,发觉门上贴着父亲写的几个大字:千万不要回来!她赶紧退出暗道,领着陶玉林爬回青龙山。
敌人已经撤下山。他们在山上寻找了三天三夜,掩埋了几具同志的遗体,却没找到一个失散的游击队员。第四天夜里,他们宿在一个破败的小庵中。夜深了,陈秀英还坐在庵门外的青石阶上,望着深沉漆黑的夜发呆,看上去显得很绝望。陶玉林很乖巧,不去打扰她,只在不远处投以关切的注视。夜色朦胧之中,他窥见她拿起了步枪,将枪口对准自己的额头,一只脚朝枪机处伸去。他赶紧跃过去,夺下了枪:“你这人怎么这么想不开,好死不如赖活嘛!”陈秀英叫道:“谁想不开?要死我也得杀几个敌人再死呢!我只是玩玩枪。”陶玉林吁口气,把枪放到一边:“把我吓一大跳,我还以为你寻死呢!”
他趁机在她身旁坐下。山风从林子里打着唿哨窜过来,冷凉刺骨,他便轻轻地拥住她,用身子给她挡风。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又亲了亲她的头发。不知是她默许了他的亲昵,还是她没有意识到他的举动,她没有任何反应。陶玉林却因此受到了鼓励,立即策划进一步的行动。他在庵中找到两捆稻草,将它悉心铺好,自己先在庵门口守候了片刻,待她睡下之后,他才心情激动地摸过来。可是她已发出沉睡的鼾声,她那蜷曲侧卧的身体使他顿生怜惜之情,不知不觉打消了蠢蠢欲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