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兄弟却都抹了厚厚一层,一张张惨白惨白的面孔,粉刷得跟墙壁似的,我想笑又觉得不太好。毕竟这几日窝在华夜侯府养病,他们一个个命人把那千年人参万年茯苓,不要钱似的可着劲往府上送,差点没补得我虚火上升心浮气躁。怎么着也算是有点兄弟义气不是?
眼睛滑过几个白面孔白胡子的老头,却看到卿相那席上,一人气定神闲,正睁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我不由得也看了回去。
那人约莫20岁年纪,面容俊秀,也没有学时下流行的那样涂抹脂粉,气质斯文沉静,一双眼明亮清澈,浑身上下一股书墨的味道,一看就是有学问的。
四目相对,他对着我轻轻一笑,举起酒杯示意。我连忙依样画葫芦,也举杯一笑。他却转过了头去,不再看我。
我诧异。
难道华夜笑起来很难看?吓到他了不成?
正疑惑间,忽然听见我那皇帝哥哥的嗓门又响了起来。
“今日设宴,有酒而无诗,未免失之风雅,各位卿家都是饱学之士,不如就随意诗词,以添酒兴。”
皇帝金口一开,谁敢不从?立刻都一叠声的“皇上圣明”。
只有我在心里暗暗叫苦。
娘哟!要我这个21世纪接受白话文教育长大的现代女性出口成章?这不就是典型地逼着哑巴唱歌吗?太不人道了!
而且话说回来,这华夜到底是文才风流还是胸无点墨,我一点都不清楚,万一不小心在这上面露了破绽,这个娄子要怎么补?
我汗流浃背,皇帝哥哥偏偏更加来劲。
他挥手,示意宫女端上一样东西来:“此乃东离国进贡的寒玉佩,据说是万年雪山之上的寒玉所成,能识天下所有毒物,就作为今天的彩头,给那优胜者。”
有了奖赏动力,那边,已经有人兴致勃勃地开篇第一首。
这边,我静静地流下了庐山瀑布汗。
一个接一个是很快的,眼瞅着就快到我了,我还在搜肠刮肚,想从我那有限的古文知识里找到一点可以蒙混过关的东西来。
“风大人,该您了。”
忽然有人开口,我循声看去,那有学问的人含笑抱拳行了一礼。
原来他姓风?我嘀咕。
“风大人乃当朝第一才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想必今天的彩头,也定是风大人的囊中之物了。”另一人笑道。
“韦太傅过奖。”姓风的笑得一脸恰到好处。
“风卿家过谦了,朕也等着爱卿的佳句呢。”皇帝这会儿也开了口。
他笑了起来,不是之前客套的笑容,嘴角上翘,眉眼弯弯,略低着眼,似是无心地朝我的方向扫了一眼。
姓风的一笑,倒真好看!
我盯着他的脸有点发呆,他却已经缓缓地吟出几句诗来:“残寒褪却春意浓,时有燕语透帘栊。杨花逐碎翡翠翘,小园绯桃散闲红。堤上柳,山中桐,衣薄渐宽草色融。陇头几树绿萼落,碧叶枝头恋朝风。”
他一说完,全场沉默,渐渐地,有一点掌声响了起来,皇帝带头鼓掌,其他人自然也卖力地拍着巴掌。
“好诗!好诗!”
“风大人果然才思敏捷、出口成章!”
他们奉承那风大人一分,我就往桌下慢慢滑一分。
已经有了好诗了,就千万不要再想起我了。
我一边祈祷一边偷眼看去,见皇帝哥哥似乎忘记了还有个九皇弟华夜是漏网之鱼,当下心里一宽。
“风爱卿好才情!好学识!这寒玉佩,看来是非你莫属了。”皇帝笑得灿烂,挥手示意宫女把那奖品送到姓风的跟前。
“这奖品,臣不敢领。”姓风的忽然站起身来,对着皇帝的方向行礼,见他们满脸惊讶之色,他不慌不忙地开口,“皇上,还有华夜侯爷不曾吟得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