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大街上,我四处察看,到底哪家店里有笔和本子。我看见斜对面的那家好像是文具店。于是我朝那里走去,我望也不望,就冲店主人说,买笔和本子。那店主人说,你这人挺风趣呢?我这里卖的是化装品。我才抬起头看,真还是化装品呢?店主一般个头,身体微胖,脸上略有浮肿的态势,他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说,昨天晚上,你上过电视了吧?我说,你怎么知道呢?那人说,我看电视了。
我心里说不出是恐慌,还是舒畅?我觉得电视的魅力真大,叫你一瞬间就成为公众人物,我当时还觉得非常兴奋,认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现在想来,那是在给你施压呀。难怪那些没有成为公众人物之前,想方设法都要挤进公众人物之中,如果真正成了公众人物了,又想找一个僻静的与外界无任何瓜葛的地方了结一生,有的甚至想到用自杀来了结一生,难道不是吗?远的有海安辈的海明威,近的有海字辈的海子。他们都是因为先成为公众人物,后自杀的。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已经看不到更明亮的东东了。
我回答店主说,哦,让你见笑了。他说,怎么会呢?然后他把指头像箭头符号似的,横指了一下,说,上面是文具店。我说,哦,谢谢。我买回笔和本子来到宿舍,可又不知道怎么写了。我正思考着,阿丽却给我打电话来了,阿丽问我,现在还在睡觉吗?我说,早起床了,你们在办公室吗?阿丽说,是啊,你一人在宿舍,很无聊吧?我说,不无聊。阿丽说,你不是说,要到我们办公室传照片给你儿子吗?我说,要来,可是这时候,我儿子还在上课呢?他放学后,给我打电话来,我就来。阿丽说,好吧,到时候电话联系。我说,电话联系。我们差不多同时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我开始为樟木头写第一篇拙作。可是当我拿起笔,还没有唤回一路上的感想,我脑海里便全浮现出我的家人,我的妻子、我的儿子、我的亲弟弟不断地打电话来告诫我慎重再慎重――
我要强迫自己,让列车、南方平原上的树林、草地、海洋、湖泊涌现在我的脑海里,押解家人对我的干扰。我把希望都寄托在瓦明明身上了,我希望我所传给他的照片能够让他感动。于是他给我作证,说明我的所作所为并非天方夜谭,让亲弟弟及妻子翠银相信我,让我的购房流程得到顺利进行。所以,我必须尽快撇开家人对我的干扰,为樟木头,也为南方平原写下第一个字。从而我的脑海平静下来,我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了起来。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够通过写作让自己平静下来。当然这也是因为我的自恋情结造成的,我的自恋情结非常浓厚,我想,如果一个人连自恋都没有,那就很难生存下去了,因为你自己都不爱,还谈得上爱别人吗?可是正当我写樟木头,哦,南方平原进行到一两千字的时候,瓦明明给我来电话了,他说,这会儿他没有课,他叫我把照片传给他。我说,好。于是我给阿丽打电话,阿丽就用车接我。我还没有去过阿丽也是阿华的公司,那是一栋砖木结构的房子,肯定有些年龄了吧,一楼是门面,门面只有一台电脑一个人守着,阿丽把我叫到二楼,是一大间屋子,竟然是木楼板,这种木楼板并非当下人用木板装修的地板,而是下面没有任何东西作铺垫,直接用木板铺的地板,就像我老家的瓦木房铺的木楼一样。踩上去,那木楼板就动了起来,像我吧,经历老家的木楼板习惯了,不觉得好奇,可是我估计那些大城市来的人踩上这样的木楼板,一定心虚,一定会认为踩上地板的软肋了,有从这里漏下去的可能。因为我到这儿来,并非收购房产公司,我到这儿来,是为了看别的房子,购别的房子,所以我没有把我见到阿丽们简陋的办公用房说出来。
二楼摆有四张办公桌,办公桌上都有电脑,虽然只有阿华和另一个女生在电脑上运作,另一个女生有点像电视剧《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不仅苗条,还有一种病态的美,也在电脑上绘制什么,因为我与她不熟,所以我没过去看她电脑上显示的什么。我只向阿华打招呼,我说华经理也在呢?阿华像大吃一惊似的站了起来,一边说,哦,瓦老师来了。一边向我走了过来与我握手,并说,欢迎你到我们这里来!坐坐,阿欣,上茶来。这屋子里总共就那么几个人,阿丽与阿华我都认识,那么只有那个苗条的女孩我不认识,我知道阿欣肯定是那个苗条的像林黛玉的女孩了。然后阿华说,我把我那点工作忙一下,瓦老师,你坐。于是阿华回到自己的位置。我顺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说,不客气,我自己来。阿丽说,没什么的,瓦老师。阿欣沏了一杯茶,端了过来,笑容满面地递给我,说,瓦老师喝茶。我接过茶时,瞟了一眼阿欣,从头到尾都太像林黛玉了,那纤细的手指,那鹅卵型的脸,那长长的披发,简直就是森黛玉的化身。阿欣像是发现我瞟她一眼,也发现我把她看成林黛玉了似的,那脸刷地一下红了,并不好意思扭过头走到她的座位去坐下了。我在心灵深处向她打招呼,你不要想多了,真的,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把照相机放在阿丽的桌子上,我一边品茶,一边问阿丽,你那电脑能用吗?阿丽说,能用,我给你打开。阿丽坐在电脑前,打开她的电脑。我说,有网络吗?阿丽说,有。当阿丽让开后,我就坐到阿丽的位置,把照相机数据线插上,打开我的QQ,与我瓦明明聊了起来,首先是,在吗?瓦明明说,在,传吧。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