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抹了抹嘴,静候着。就见她旁若无人目不斜视,慢慢地晃到密密排列的衣堆前扒拉了几下,踱到单独展示重点推介的几件衣物前瞄了一眼,转过圈来,扯出一件衣服歪了头凝视,又犹犹豫豫地放了回去。
大熊不动声色地开口,有些衣服虽然不跟自己的风格合拍,可以做做尝试,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郑侧头盯了他一眼,冷淡地甩手丢下,又往前察看。
这个眼神刺激了大熊,这什么人哪,一张衙门脸,没有一点女人的温柔娇媚。这种女人是塑料玻璃做的,冰硬,令人反感。心里就窜上了一缕犟。
他走到一堆衣物前,抽出一件,举到她面前说,衣服不单单是避短,更是扬长,把自己的优点发掘出来。你没看出,这条裙子很适合你吗?
凭什么适合?她很快地反问。
凭我一个男人的眼光!大熊不知怎地,脱口而出。
你眼光?她嘴角咧了咧。
这条裙子设计简单,但很柔,需要有一个好的身材撑起来。你呢,穿着上偏中性,变化少,可以试一试这类款的。
她瞄他一眼,还是摇了摇头。
大熊真是不甘心,这样几乎是败在了这个女人手下,这不是打击他的品味吗?
这可不仅仅是推销一件产品的小事,似乎更是一个男人立场得到肯定和拥戴的问题!
他坚持着,你吊牌别拆,穿了去问十个人!如果没有八个人以上说好,你明天拿来还我!
看她不吭声,又强硬地加了一句,告诉你十个里不说你穿得好的那一个,不是色盲就是智障!
郑建胜冷冷地侧着眼盯着他。
穿衣服说到底是花自己的银子,给别人看。说完又嘟噜着,还不相信我这男人的眼光,切。
也许郑建胜今天心情不错,愿意做个尝试;也许她无聊,想故意来个恶作剧,就在大熊黯然放弃转身去挂回裙子时,郑辟手接过来,去了试衣间。
好半天,她焕然一新走了出来,低头收拾着腰带。
大熊走过去,帮她理正扣好。
太繁,这腰带!
这款裙整体很简单,出彩就出在这腰上,这腰带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对于有臣服于已之意的,大熊恻隐之心顿生,忽然想好好地给她上一课。
你的腰长得好,女人的腰是最性感的部位,连接胸和臀。一说到这,大熊搔搔头皮,又打住了。
郑建胜望着阔大的落地镜中的自己,未曾哺乳孕育过,依然挺拔平缓的胸腹,纤腰一束,显得玲珑有致。
身边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正抚弄着她的后领,厚棉质灰恤衫,丢给她一个紧绷宽厚的侧背和牛仔裤包裹着的修长腰腿。
怎么不说了,不往下说了。郑轻柔地追了一句。
嗯。大熊后退了两步,背立在镜前端详,怎么样,你自己看,其实光自己看也没用,女人穿衣服这档事,还得人家看,特别是男人看,当然,得是有眼光的男人看!
郑建胜的脸亮了亮,你就是这么自抬轿子自吹号的?
大熊直视着她,你看我长得像王婆吗?眼睛像还是嘴巴像?停一停缓和了语气说,这几只牌子是我跟我老婆反复研究定下的。好的衣服就像人,看着普通,可上身了就知道多贴心。
郑建胜在镜中望着他,忽然有微微的笑意。
有的衣服像人一样,是挂在架上拿来看的,有的衣服才是用来上身的。大熊侃侃而谈。
有三几个女客进来,大熊不管不顾,转身回台前,低头吃饭。
老板,哪些是新款。有人问。
看着喜欢的让人眼睛一亮的,都是新款。大熊闷声闷气一句。
客人笑了,老板可真牛。
不是我人牛,是我家的货牛!
那你再推荐我几款。现在还没吃哪?老板也辛苦。郑说。
大熊丢下筷子凝视她片刻,去划拉衣服,说这叫赚钱不辛苦、辛苦不赚钱。递给郑二件,试试去。
在架前理了理,与那几个女客点头招呼了,女人问老板娘呢,又是你守店。
另一个说,老板是帅哥,卖女装是应该他出马。
就是,不看在衣服上也看在他面上。
大熊抚抚脸,我面子就这点,有那么大?
郑出来后,几个女人一起帮着品了,都说不错,其中一个女人说,挂着倒不显眼,咦,一穿起来就好看了。也要了件同款大号的赶紧进试衣间。
郑在镜前端详着另一个自己,有点陌生,大熊却只远远地看了,不语。
穿大号的女人出来后,同伴倒齐声指着郑说,阿美,你穿不行,还是她穿着好。
衣服是谁的就是谁的。大熊对这个叫阿美的说,喏,你试试这件。
哦我不喜欢。女人说。
我发觉女人都特固执,大熊大叹气,嗯我还想说愚蠢,但怕打击你们,女人是只能哄着夸着,不能打骂伤害的。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的眼光好?自以为是!不相信人家这么有品味的帅哥?告诉你们,女人穿衣不是穿给自己看的,说到底就是穿给男人看的!
几个女人哄笑。
最后那三个女人带走一裙一衣,郑建胜要了三件,当然包括大熊推荐的那条裙。
那晚,郑建胜是跟大熊一起关了店门走的。
你蛮空。大熊说。
是,没老公没孩子,也没什么朋友,能不空。没想到郑极是坦率。
这脱口而出的一句,倒让大熊没了回复。
哪象你,又是上班又做生意的,充实吧。
大熊去边上小巷推出摩托,哪呢,每人有每人的日子,不怕别人看,只是自己过。
郑没挪窝,俩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大熊跨上摩托,然后郑建胜说再见,她就看着这个肩背厚实的男人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