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娟昨夜见红后,早起隐隐开始腹痛。婆婆长叹一口气,好了好了,总算要生了,嗳白白在医院呆了好两天。
你这才几天,人家住进来等了一个月的都有不少。邻室窜门的家属说。我都等了一礼拜了,女儿还没反应哪。
乘现在有空,我赶紧回家一趟,给志强做点饭,要不志强睡醒得饿肚子了。婆婆说。到时我再把饭送来。
阿娟说不出话,此时一阵疼痛正折磨着她,她呲牙咧嘴皱着眉,额上沁出一点点湿润,静等这一波痛涌过去。
女人生孩子,也就这一时,熬得牢熬不牢,都是这么回事。皇后就是生太子也都得过这一关。婆坚定地说。
同室的产妇也住了一周多一直也没个动静,这二天受不了医院的食堂,都跑出去吃饭了。
阵痛开始后,便是无休无止的断续攻击,阿娟面色苍白,头发凌乱,痛成一团,仿佛把自己缩小了,这痛也会减小。
护士来准备陪腹产手术事宜,叫道家属呢家属呢,人跑哪去了。见无陪床,非常惊异,真好笑这产妇都要进手术室了,这家属怎么一个都不在!手术单上要签字呢!
等下吧,到时我老公会来的。阿娟虚弱地说。
午后一点钟,母子俩吃好收拾好,才晃悠悠地到了医院,一看病床空着。室友说,你们才来啊,她开始手术了到楼上去了,字都是她自己签的!
哎呀,阿娟饭都没吃啊,这哪有力气生小毛头的。婆婆拎着饭盒。到护士站一问,小护士斜一眼她,你们是12床家属,刚才怎么一个人也不在产妇身边?
志强怪道,我说嘛,这里没人不好。问清了手术室,抢先一步,来不及等电梯匆匆往楼上跑。
手术室大门紧闭,散坐着立着几个家属。大家都焦急地候着。志强听到有人轻声谈论,刚才一个产妇开刀是自己签的字。
哦这么厉害,她老公这种时候滚哪去了,娘家婆家都没人?
谁知道,要么是外地民工吧。
一辈子就生这么一回,老公要是这么对我,要是我才不来生。
那你怎么办,让肚子里这团肉倒退回去,怎么退。说话人嘻嘻笑。
这时候不管,以后都别想管了,还让他叫爹?!声音恨恨地。
志强哪顾得上这些,扒着门缝往里看,实在看不出什么。耳边似乎却听得长一阵短一阵的嚎叫,象是阿娟的声音,和医生的训斥。
苏母拎着饭盒找了上来,趴在门上咚咚敲着想挤进去,被小护士开了道门缝看了,干嘛干嘛。
喏这是给产妇送饭的。
等着等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送饭!砰地门又关上了。
一会儿功夫,似乎听得一阵婴儿的啼哭,浑厚清亮。
哎。苏母捅捅儿子,惊喜道,轻声说是小子!
你怎么知道?
听哭声啊,丫头小子声音不一样的。苏母掩不住的喜色,喃喃道,是小子苏家的小子。
手术室门哗地开了,护士出来叫道,儿子,7斤2两!
哗啦啦所有人都围了上去。23床23床的!家属在吧,马上出来!
志强的心一跌,苏母早敛了笑,板着脸不语。
眼见着拖床出来,众人拥上前去,推床的推床,抱婴儿的抱婴儿,一个年轻男人俯身上前给产妇几个吻,激动地叫亲爱的你辛苦了受苦了你真棒你真厉害,让我做爸爸了。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又一阵婴儿的啼哭隐隐传来。遭了遭了这是个丫头。婆婆不甘心地,是我们家的吗,是不是我们家的?
12床,女儿!7斤6两!
啊12床我们是12床,我们就是12床?苏母一屁股跌坐在长椅上。是个丫头?丫头?一脸茫然,两眼中的光亮迅即熄灭。
怎么会是丫头片子?看着这肚子应该是个男胎啊,这怎么是个丫头?
她机械地接过儿子手中的襁褓,呆呆地盯着,小东西一张通红的皱皮打摺的脸象个小老头,歪着脑袋静静地仍沉在前世的梦中。
阿娟全身汗湿,头发凌乱,浑身无力,累瘫在推床上。
候电梯时,婆婆盯着小东西恨恨地长叹口气,唉这、这、这算咋回事啊,这是个啥肚皮哦,这怎么就是个小丫头!我可怜的志强,一个丫头片子!断了后啦!
志强呆呆地盯着母亲手里的陌生面孔,情绪复杂,不知该说什么,一时无语。
阿娟人虽疲乏,神志却清,这轻轻的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心头的一股涩意涌来,她眼皮抖了抖,一滴泪倏地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