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来人很有威慑力,这群人竟真的停了下来。
身子在那一刻,似是没了力气,顺着石墩滑落下来,着地时,脚踝硬生生的疼了一下,像是崴到了。
良久,听到似是有人从马匹上下来,马颈前的铃铛,发出脆脆的声响。
妇人猛地回神,瞬间笑开了花,挪着莲步上前,不忘甩甩手中的帕子“呦,这位军爷,来来来,快请进,我们翠云楼这几日正好来了几个姑娘,让她们好生伺候伺候您,快来人啊……姑娘们……来客人啦”
“等等……”一声浑厚的声音在这时打断。
我趴在地上,感觉有脚步声传过来,近了,一双冥*靴立于眼前,想要抬起身子,牵扯到背部的伤,又硬生生的摔了回去,咬咬唇,素手颤抖的攥着男子青袍的一角。
那一刻,仿佛,我攥住的是整个生命。
此时,男子俯身一手将我撑起来,小心翼翼的没有碰到背脊的伤,抬眸,目光触及的,竟令我浑身一震,莫名的想起诗经里的一句“彼其之子,美无度”。
素手抵住男子的衣襟,却是冰冷。才想起方才妇人唤她军爷,原来是京城禁卫军的服饰,可又像是哪里不同。
动动唇,艰难的轻语“救我……”
妇人似是焦急,上前阻止“军爷,这不和规矩吧,我们也是正正当当做生意的,你这……”
瞧见了,男子警告的眼神硬将方才还颐指气使的妇人吞回了接下的话。
复又回眸看我,眼底多了一抹探究。
我坚定的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我不认识她”。
只一句,仿佛用了我所有的力气,身子又向下滑落。
这回男子径直将我打横抱起来,边走边道“景焕,善后”。
“诶诶,军爷……”,身后,传来妇人不依不饶的谩骂声,还有声声的威胁,我好像还听到了提及丞相府……呵,丞相府,若知是我……
靠着的身躯丝毫未迟疑,阔步离去。
“等等……”,恰在这时,素手攥紧他的衣袖,道“风车……”
我记得,这一次,不会再落下。
瞧着男子的剑眉微拧,我以为他是嫌我麻烦,又央求着,才罢。
事后方知,原来竟是……呵。
也许那一刻,命运于我,便注定了无法逃开这千丝万缕的纠缠,我以为这是一种解脱,却不想,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幕,仍觉得像一场戏剧化的相遇,却又是那般的顺其自然。
这一觉,似是睡了好久,仿若掉进一张大网之中,脑海中回荡无数人的面孔,老爷的阴郁,夫人的狰狞,小姐的讥讽,玉姨的漠然,甚至还有娘,那模糊的面孔,泪眼婆娑的看着我,最后是翠云楼里那些姑娘拉着我,甩着身上的胭脂香,好像还有猥*琐的男子,朝她走来,猛地一慌,“啊啊……”惊叫出声。
睁开双眸,雕花的床柱上方,缦纱帘帐挂在玉钩上,身上盖着锦色薄褥,室内飘过一阵袅袅的熏香,眼前的一切似是有些恍惚,心下不由得收紧,这是哪里?
“醒了?”,男子温润如玉般的声音传来。
侧身望去,原来是刚刚那个救了自己的男子,略松了口气。
如今,面前之人已褪去方才一身盔甲,换上湖蓝色的长衫,俊逸非凡。
“可还疼?”,说着,男子已来到床前,拂开衣袍,坐于一侧。
听他问及,我才感觉,背后竟传来丝丝清凉,不似方才那般疼了,想来,是他搭救。
心下欢喜着,撑起身子,笑言“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啊……”,一阵钻心的疼自脚下传来。
“怎么了?还疼?”,男子焦急的上前按住我的削肩。
是疼,不过不是背脊,摇摇头“是脚疼,脚好像崴了”
面前的男子微拧剑眉,顿了下,还是抬手拿过薄褥垫在我身后,揽过我的下身,又将足衣推下。
此时足腕处已是肿的老高,难怪那般疼了。
只是……他盯着脚踝那里看了半响,一动不动。
我方恍然大悟,那里,其实没有什么,是一只蝴蝶形状的胎记,自小便有。
“公子……”我轻唤着。
他似是回神,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脸颊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红。
我亦是有些窘迫,元朝女子的莲足就如同守宫砂一般,象征贞洁,除却夫君,是不可让别人瞧去了,也难怪方才他略显迟疑。
恰在此时,听他道“如何独身一人?”
我怔住,这叫我怎么说,独身一人?怕是我往后都要一个人了。
“父母去世的早,如今一人,啊……”,疼死我了,他竟趁我分神,将错位的脚踝拧正了,好疼。
他像是松了口气,道“这回好了,一会上些铁打膏药,卧床休息半月,差不多就能好了”,复又用薄褥盖住我的身子。
疼劲还没过,不过须臾,额间竟渗出汗来,莞尔道“多谢公子了”。
“既然……现下行动不便,如若姑娘不介意,就尚且住在府上,等姑娘的伤好了,再做打算”
他心思真细腻,我只不过一句,他便通晓一切,安排妥当,也不过问翠云楼的事,想必他已了然于心了吧。
“那就谢过公子了,只是……南乡还不知恩人大名,来日,自当知恩图报”。
“慕苏白”
慕苏白,不由在心下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