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第三营的兄弟们满怀悲壮,在无粮无弹无速度的悲惨形势下,手推矿车,向长山铁矿发动决死冲锋时,此地以西数公里外的山北铝矿却是一片寂静安宁的景象。
晓月东残,红日未升,大地都笼罩在寂静祥和的睡梦中,唯听木末风高,蔚然萧萧之声,又见风起萍末,掩苒众草,摇扬蔚蕤,好一派爽朗清凉的夏夜景象。
星光大大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还差五分钟六点了,心中不由想道:“第二营和第三营都该动手了吧?不知道我第一营的兄弟们准备得如何了?”
身边的参谋长雷光大大看出了星光营长的焦虑,出声劝解道:“星营长就放心吧,我们营的兄弟们和别的两营不同,稳重扎实,一定没问题的。”
星光大大点点头,仍然长叹了一口气:“我是担心蓝副营长啊,我营初建,未经战阵,更乏训练,忽然布置起这样具体而微的计划,恐怕执行起来力有未逮啊!尤其是蓝副营长,他肩负着迂回敌后,同步攻击的重任。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不知他们能不能及时到达指定位置,真是令人放心不下啊。”
雷参谋长勃然作色:“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星营长既然定下计划,就该一以贯之,落实到底,又为何迁延顾步,畏首畏尾?计策虽然细致,但其根本内容却简单至极。蓝副营长生性细微周密,断然没有问题,就算计划遭遇波折,这战就不打了吗?!”
星光大大长舒了一口气:“雷兄所言甚是!无论成与不成,时间一到,我们放手去打!一切不必斤斤计较于计划。着令各部,可以随机应变,只要不打乱总体节奏,就尽管放手施为!毕竟打仗不是发帖,一味求翔实精细,还打个什么鸟仗!”
雷参谋长大喜,正要转身去传令,忽然采矿车载的无线电通讯系统响了,那边传来蓝光大大的声音:“星光星光,我部迂回集群已经就位,请指示!”
星光大大抬手看表,时针分针此时拉成一道直线,正好六点整。星光大大强抑制住激动的心情,颤声道:“时间已到,传令全营:放炮、升旗、进军!杖鼓而前,十面合围!”
山北旷野上的宁静祥和被瞬间打破,三十辆矿车从各自的藏身之地隆隆开出,抖去身上伪装的草皮和树枝,露出狰狞的獠牙。从千米高空俯视而下,此时的山北大地,就像有无数狰狞怪兽凭空杀出,将山北铝矿隐隐笼罩在包围之中。
一揭开战幕,士兵们就迅速将高大的五星红旗树立在车顶。一时间,山北旷野上,旗杆如林,红旗如画,在晨曦的照耀下,映成一片鲜红的火海,直迎着清晨的劲风猎猎作响。
三十辆采矿车发出隆隆的轰鸣声,高举红旗,从四面八方向围在垓心的山北铝矿发起合围。所有矿车的发动机都经过精心调试,震动的频率和发出的声响都几乎一致,各部选择的路线都经过仔细勘察,长短远近道路状况都了熟于胸。众多矿车在方圆五公里的范围内,同时发起攻击,巨大的矿车轰鸣声汇聚成一片,宛如衮衮雷霆自四面八方碾压而来,又如隆隆炮群渐次延伸向前,就连大地都为之微微震颤发抖――如此声威,真能令天地变色,乾坤倒转!如此周密严苛的筹划,精细到米秒,入微到声响,隐忍久蓄,厚积薄发,不动则已,动若雷霆,不发则已,发则必中的风格,正是技术流种田派的标志啊!
星光大大稳坐在一辆采矿车顶部,放眼看去,左右皆是一字排开,向两翼迂回延伸而去不见尽头的矿车队列,看着这伟大的装甲集群突击(伪),心中不由豪情勃发,通过无线电大声命令各部:“我等半夜行军,一宿布置,千般辛苦,万般劳累,就为了这突击一刻!古人云,不战而屈人之兵者,善之善者也!我星光不才,未逮古人,但今日行事,我欲不费一枪一弹,扫平此域,不使一兵一卒漏网,诸君其信否?”
先锋军第一营的大大们都以这个天字第一号的番号而骄傲,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全军最强,初战好一番精细布置,此时全营突击,果然波澜壮阔,造出偌大声势,心中更是豪情万丈,自以为天下莫过我若者也。现在忽然听到营长星光大大放出豪言壮语,要不费一枪一弹,扫平此域,并不使敌人一兵一卒漏网,更是心潮澎湃,汹涌激荡,恨不得放声大喊。于是,全营将士齐声回应:“诺!诺!诺!风――风――风――!!!”
“诺”者,汉时应答也;“风”者,汉军呼威也!
――这就是具有历史癖的种田派,一切行为都向具有古典英雄浪漫主义的史诗靠拢,而他们自己也希望效法先贤英烈,使自己成为新的传奇!
星光大大满意的看着全营齐呼,士气高涨,寒声道:“诸君既诺,就当听我号令――传我军令:既然有言在先,此战不费一枪一弹,必要全胜全歼!是故,凡有擅自开枪,毁我军纪,乱我军心,丧我军气者――坐旗杆!”
全营将士一阵菊花暴寒,无不凛凛遵命,无敢违背,同声称诺。
星光大大先凭借着周密的布置,突袭一开始就打出了全营杀气;而后又用豪言壮语鼓动了全营士气,最后又不失时机地抛出“坐杆令”,震慑全营,牢牢树立了自己的军威!真是好威风,好煞气,好手段!真不愧有古名将之资!
星光大大望着座落于山北旷野上的山北铝矿,这里地势平坦,一马平川,放眼而极,可至十余里外。欲要攻取此地,并不致走漏消息,除了合围突袭,别无他法。但矿车蛋疼到死的速度,决定了突袭的突然性必然大打折扣。所以第一营在采取行动前,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各部都达到了最佳攻击阵位,但这仍旧不能弥补速度上的缺憾和矿车数量上的缺陷――众所周知,在敌方对我军实力估计不明的情况下,要想创造出波澜壮阔的攻击气势,第一要靠雷霆闪电般的攻击速度,第二要靠声势浩大的攻击数量。而这两点,都是第一营现在所不具备的。
但星光大大胸有成竹,作为一名同时饱受后世国内第N代导演摧残和国外好莱坞大片洗礼的四无青年,对于如何创造狗血,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啊。
远处矿上的鬼子和汉奸们早被惊动,他们一个个衣裳不整地跑出来,手中枪械凌乱,口中大喊大叫,眼中闪烁着惊讶畏惧,脚下步伐惊慌失措。忽如其来的怒雷滚滚声,莫名其妙的大地震颤感,似是而非的群炮大轰鸣,都让他们成为了一群到处乱撞的无头苍蝇。隔着简陋的寨栅,鬼子汉奸们惊疑不定的望着如同钢铁巨兽般,缓缓隆隆而进的一字长蛇平铺过来的矿车队,既不敢有所举动反抗,又不敢驻留在原地挨打等死,一时间矿内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这就是星光大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正是他此次作战的第一个阶段:“先声夺人!”
望着离矿场渐渐接近,星光大大沉声下令:“擂鼓、奏乐、前进!杖鼓而前,十面合围!”
第一营的攻击节奏立时为之一变,每辆矿车顶上都有一名最为强壮的擎旗之士,只见他们轮动大旗,举起粗大的旗杆奋力擂击矿车的空箱:
轰!――轰!――轰!――轰!――
战场上回荡起浑厚坚定的撞击声,起初还有些突兀不协,慢慢的所有“鼓声”都同步起来,清晰起来,分明起来。凝成一股巨大的声音回荡在这旷野上:
轰!――轰!――轰!――轰!――
这分明是整齐划一的四步鼓点,中华最古老,最久远的军阵步鼓!
整齐浑厚的鼓点声,使得隆隆开进的矿车,也显得滞涩沉重起来。
不知不觉间,战场上远远传来苍莽久远的乐曲声,由低沉而宏大,由模糊而清晰,由广远而切近,一种亘古不变的苍茫厚重笼罩在这片大地上。乐曲声渐由蛮荒而黎明,由黎明而灿烂,由灿烂而辉煌,恰如中天悬日,朗照无余。而这其间的辗转波折,有沉痛,有悲壮,有苍凉,有雍穆,有欢笑,有痛苦,有泪水,更有鲜血,一段段,一幕幕,犹如这片亘古不变的大陆上接连上演从未间断的历史和文明,像狂澜巨浪一般汹涌而来,又席卷而去,没有任何一个“小我”能在这恢弘壮丽的乐曲中立足脚跟,都在浩瀚的长河中随波沉浮,挣扎、求索、迷失、醒悟,最终与它融为一体。
乐曲声犹如江河一般浩荡前行,不断激昂、恢弘、丰满、壮大,最终在高不可及、大不可继处一头撞入大海,乐曲复又迎来一个恢弘无比,刚烈无匹,广袤无垠,霸气无双的新境界。
所有战士在这古朴苍莽恢弘大气的乐曲中高唱:
“**之内,皇帝之土。
西涉流沙,南尽北户。
东有东海,北过大夏。
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
器械一量,同书文字。
日月所照,舟舆所载。
皆终其命,莫不得意。
应时动事,是维皇帝。
……
圣智仁义,显白道理。
……
端直敦忠,事业有常。
……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一字一鼓,一鼓一步,鼓借曲声,曲助鼓步,四鼓一节,四字一歌,歌随鼓进,鼓助歌声,众人仿佛将自己与这鼓声歌声融为一体,无不流涕高唱,洒泪高歌,只觉得华夏炎黄列祖列宗正于九天之上谆谆垂目,护佑我等涤荡四海,复我华夏泱泱天朝。
众人唱到最后一句,歌之再三,其声真似裂石穿云,直飞九霄而去。唱至最后,直欲脱出歌曲,只有交织着千年自豪和百年屈辱的声音在这天地间回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就是星光大大此次作战的第二个阶段:“震慑敌胆!”
所有日本人都被这伟大壮丽的歌声所震撼,又为这震人心魄的鼓点和乐曲所威慑。虽然他们大多数听不懂得这歌词歌曲中的含义,但这终究无法掩盖这个猥琐民族在几乎所有方面受到中华影响的烙印:在这个民族的群体心理深处,始终埋藏着对他们文化的母源泱泱华夏的敬仰和畏惧。他们分明地感受到这歌声中的无匹霸气和无上威压,每一句歌词,每一个发音,都重重地击打在他们心理最黑暗最深晦处,痛彻心扉又畏惧入骨!
“器械一量,同书文字。
日月所照,舟舆所载。
皆终其命,莫不得意。
应时动事,是维皇帝。
……
圣智仁义,显白道理。
……
端直敦忠,事业有常。”
日本所书之文字,所承之制度,所沿袭之礼仪,所敬仰之文化,所推崇之道德,无不求学于中华,“圣智仁义,显白道理。端直敦忠,事业有常。”无论日本军国主义怎样粉饰侵略,怎样洗脑民众,就算他们自己,也从内心中逃不过东亚文化的一个显白直接的“理”字!
犬养一郎是日本军部的特高科间谍,也是这所矿产的老板,借助矿产的掩护做间谍刺探的勾当。他在中国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自诩为“支那通”。但他越深入研究中国文化,越从内心深处感到深不可及的畏惧。他听到这曲以纯正杖鼓古曲配乐的《秦皇登泰山琅琊时刻》,他就知道,以日本岛国小民狭隘而短视、狂妄而畏缩、自大又自卑、狷介又贪婪的心理,是绝不可能抵挡母文化的强大震慑和同化的,就连他自己,都从内心深处产生无法阻挡的畏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就是支那,哦,不,是中国吗?真是五千年上国天朝啊,我们日本,从来不会有这样恢弘的自信和广阔的心胸啊。”犬养一郎喃喃自语道,他望着缓缓逼近的铁甲车队,看着车顶上的高高飘扬飞舞充当重锤的鲜红旗帜,与昂扬高耸的乌黑霸气的巨大枪管,仿佛觉得这一列列长长的铁甲车队,就是一条越锁越紧的铁链,让他窒息,让他灭亡。
犬养一郎忽然大口大口地吐出血来,他喘不过气来,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压迫袭来,他觉得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犬养一郎跌倒在地,畏缩地向后挪动身体,试图避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畏惧感,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包括那令他痛彻心扉又畏惧入骨的杖鼓乐曲声,冥冥中,他想到了一句绝好的绝命诗:“来生再莫投日本,只愿生为中华人。”想完,他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反观矿场内部的中国人,无论是饱受欺压的矿工,还是为虎作伥的汉奸,他们听到这熟悉而又陌生,亲近而又遥远的歌声,身躯都禁不住微微颤抖。虽然他们可能不识字,虽然他们可能不懂乐,虽然他们甚至无法理解歌曲词句中的含义,但所有中国人的文化因子中,都饱含着对远古祖先的无比崇拜。这蕴含着深厚中华文明的词曲,以恢弘壮丽的曲调,无不引动所有中国人的血脉,让国人为之沸腾。
“**之内,皇帝之土。
西涉流沙,南尽北户。
东有东海,北过大夏。
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词曲中毫不掩饰的大国霸气,从灵魂深处唤醒国人的中华之魂,让他们懵懂的人生如大梦惊醒,又犹如黑暗的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撕开了中华被满清三百年蒙蔽的奴隶阴影!
……
伴随着浑厚沉重的鼓点和宏大豪迈的歌声,铁甲车队不紧不慢地碾过简陋的寨栅,撞开残破的矿墙,在毫无抵抗的情形下开进矿场。
――这就是星光大大此次作战的第三个阶段:“摧锋折锐!”
在矿场门口列队迎敌的一小队日本浪人和雇佣退役警察军人,这才如梦方醒,从被如此宏大壮烈的歌声震慑中回过神来,有人惊慌失措地扳动了扳机,射出了这场战斗第一颗也是唯一的一颗子弹。
“?!――――――”
这一声忽如其来的枪声,揭开了星光大大此次作战的最后一个阶段:“纳叛受降!”
清脆的枪声在宏大的杖鼓曲中格外突兀,矿中的中国人也如梦初醒,所有的中国人都疯狂了,他们中的大多数如人潮一般从四面八方向着破栅而入的采矿车涌去,有几个胆子大的、平日里也饱受欺压的则向着畏缩成一团的日本人冲去。只见他们一个个欣喜若狂,举足飞奔,忽然有人带头喊了一声,俄而近千中国矿工齐声高呼:
“迎王师喽!!!~~~~~~”
“迎王师喽!!!~~~~~~”
“迎王师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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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一章是想写鬼子激烈反抗一下的,毕竟像凹凸曼打小怪兽,小怪兽不徒劳反抗一下,凹凸曼打得也没意思。但写着写着就成这个样了,修改了几次,总不能将鬼子的反抗协调地融入剧情中去,稍微试一下,就破坏了杖鼓而前的气势――这也证明了以杖鼓大乐为前驱不战屈人的战斗是不可复制的,仅此一例。以后也会有战歌鼓舞奋勇前进的情节,但绝不会胜得如此轻易。这也是鬼子实力太弱,书友无敌保护的缘故。
在此,申明一下,我不是专职写手,写大刀的同人也是出于兴趣。白天要上班,晚上回来码字,手无存稿,有时回来迟了,就得熬夜。这一章我写到7月9号凌晨3点40分才基本完成,上午又修改了一下。我真的支持不住了。这几天为了每日一更,我已经倾尽所能。每章字数越写越多,每天晚上越写越迟,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垮掉了――但我的风格是精益求精,力求合理贴近真实,绝不刻意灌水,也不能容忍粗制滥造。以下几章的情节我已经腹稿勾画好了,但付诸文字,是一个艰难的历程,所以如果有哪天不能做到日更,请大家原谅。
最后,我不向大家求票,只求大家能够理解。我真是太累了――自本书开书以来,我就没有打过任何广告,没有给自己投过一票,就是因为单纯出于兴趣,娱己娱人而已。请大家理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