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学术行政两分流,空谷幽兰显不同
作者:曹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746

一封燕京大学、庭华大学、南开大学、天津大学、北方大学等十所南迁高校的联合陈情书摆在鲁南特区行政公署袁达道主任的办公桌上。@本章节孤独手打 www.ShouDa8.Com@老猿拿着这几页薄薄的陈情书,脸色难看至极。

蒋梦麟高踞沙发,两眼望天,昂然道:“我平津一众大学,虽只二三十年校史,然声名著于海内,培育学子万千,怎能一朝而废?我等虽寄人篱下,也绝不丧失独立人格。袁主任欲办什么“稷下学宫”,自去办就是了,如真能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学界自然欢迎。但为何强要我们高校并入?我们学界历来主张教授治校、学生自治,自主的校园才有独立的精神,孤独的人格才有鲜活的学术。现在我十校师生一体反对,还望袁主任收回成命。天下之大,我们并不是只能在鲁南立足。还望主任好自为之!”

袁达道的“稷下学宫”一出台,就遭到南迁高校的同声抵制,这让老猿感到即尴尬又恼火。本来老猿的想法很简单,汇聚天下英才,打造综合性教学研究机构,为鲁南将来的发展储备科技和人才。没想到,这些酸丁竟然不识趣,就不舍得放掉燕京、庭华那几块破牌子。拿着自己的教育经费,居然还和自己顶牛。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不知道拿谁的钱,替谁办事吗?一边享受着鲁南提供的先进研究场所(科技中心),一边拒绝自己的管理,还振振有词:“无论是北京政府,还是南京政府,我们都是只管拿教育经费,从不鸟他。有时拿了他的钱,照样骂他――何况你一小小的鲁南!”

老猿被逼得没办法,又不甘心自己在写网文时的歪歪产物就这么流产,就暗地里试图收买一些学术精英,挖各高校的墙角,自己组建所谓的“稷下学宫”。没想到,这下更是捅破了马蜂窝。这年头的学术精英全都又臭又硬,接到了老猿寄去的邀请函,居然引以为奇耻大辱,认为袁达道妄想用金钱收买学术。朱自清带头喊出:“不吃鲁南面粉!”的口号,得到了极大响应,一时间南迁高校求去之声不绝于耳,很多大学已经计划如历史上一般,迁往长沙。

大刀老猿那个郁闷啊,历史上平津高校迁往长沙,不照样合并成了长沙临时大学吗?到了西南,更是合并成了著名的西南联大。怎么我费尽苦心,做一样的事情,又是捧又是哄,反而落得里外不是人?

不仅是大刀,就算是五百书友,多半都是后世教育行政化产物下培养出来的“人才”,早就习惯了行政指挥棒,自认为有利于教育,就大力推行,至于学校――那不是我们教育局下属的机构吗?谁管谁,这还不清楚吗?

哪知道这时代的高校教育,独立性极强,学者还保留着浓郁的旧式文人风骨,对政府从来都是不鸟的。政府做得有什么不对,立刻招致学界的大力抨击;政府要是做得好了,那是理所当然,学界还要走出来指点不足要求改进,充分显示了士人“鼓鸣攻之”的做派。而且这些学者教授,名声即大,影响又广,面对舆论发言,往往能带动社会风潮,体现了精英阶层把持舆论的威力。所以民国历任政府对学界都是敬而远之,这回袁达道自己撞到枪口上去了,指不定老蒋还在偷偷乐呢。

老猿骑虎难下,军师赶来救援,不住地作揖赔礼:“几位先生误会了,真是误会了――我们哪里有这样的意思,不过是希望整合学界资源,一体为抗战努力罢了……”

张伯苓愤怒地将一叠邀请函掷于地下:“不是吞并,又何来这等卑鄙伎俩?!金钱教育,收买学术――真是对吾辈人格的极大侮辱!”

这话说得真是一点没错,收到邀请函的学者固然认为这是对自己人格的极大侮辱,那些没收到邀请函的教授更是愤怒至极:“虽然我们都不会被收买的,但你为何只寄给他,不寄给我?――难道是我不值得被收买吗?真真是岂有此理!那家伙明明比不过我!”

“这这这……”军师低下头,狠狠地挖了老猿一眼,分明是在怒骂:“看你做的好事!”

老猿无奈,只好继续装孙子:“我老猿是个粗人,见了有才的先生就不舍得放手,非要留下来请他当老师不可。要是我老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有莽撞失礼的地方,各位大教授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千万别放在心上――只要先生们不走,老袁能旦夕请教,先生们要怎样就怎样,我绝不敢违拗!”

这一番话说出口,反倒让几个声名显赫的教育家下不了台――你一文化人,和一个粗鄙军阀计较什么?别说,这老粗一番恭维,咱还挺受用的。怎么说,人家也是爱才心切嘛。不知不觉,几个学界代表的怒火就消了下去。

――谁说老猿只会放脑残光环啊?这家伙还是有三板斧的,装傻、充愣、看到形势不对就很有觉悟的当孙子。还好老猿只是一个写手,不是作家,不然就这品质,真是当今中国文坛的典型啊!

“所谓的稷下学宫只是一个松散的学校联盟框架――当然,还只是在构想之中。只是为了各校学术资源有效流通,学生可以接受各校的共同教育,这样即节省了教育资源,还能最大限度的有效利用――毕竟抗战时期,虽然不敢短缺教育投入,但能避免的冗余还是避免的好。这也是效法美利坚的“常春藤联盟”啊!”军师趁机解释起来,嘿嘿,背黑锅的事老猿去,拉风的出场我来抢。

听到副主任曹翰带有哭穷意味的解释,教授们不由得也有些赧颜。毕竟是抗战打响后,这么多学校流亡南下,国府也没有一个安置办法,原以为只能自生自灭,没想到鲁南特区全部安置了。虽然有趁机吞并的嫌疑,但终究是承了人家的情。知识分子最是狷介,可不能白白受人恩惠。

梅贻琦想来想去,拉不下面子翻脸,又终究舍不得科技中心里数量繁多,设备齐全的实验室,就自己找个台阶下:“如果鲁南特区政府承认学界的教授治校主张,绝不干涉校务,我等可以考虑组建联盟,共享师资,扎根鲁南。”

“好的,好的。”大刀连连点头。

蒋梦麟补充道:“所有校务只能由校务委员会管理,校务委员会则由全校教授组成的教授会民主推选产生,校务委员会中主管管理的职能部门的领导人,包括常设的校务委员会秘书长、教务长、总务长、训导长、建设长等,全部由教授担任,实行校长负责制,政府机关不得插手!”

“一定,一定。”大刀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张伯苓沉吟道:“既然教育经费由鲁南特区政府拨款,那鲁南特区还是有经费使用的监督权的。请袁主任派驻人员,监督学校的财政状态吧。”

“不必,不必!”大刀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三位校长不悦了:“财政监督是法定之权,当行得行,为何不行?”

“那是,那是。”老猿要被这群老知识分子折腾晕了,现在他已经不想什么“稷下学宫”了,只要能留下这些学界精英,何必在乎形式和名目?这些都是真正的人才啊,不像后世的学界多奴才少人才、多禽兽少教授、多烟酒少研究、多板砖少专家、多走穴少治学――守护这时代的一点独立清高的治学之风,有多难啊!

“既然一定要派驻监督员,还请几位先生从我们鲁南政府中任选一人,以示我们鲁南特区,决无行政干涉学界之意。”军师再拜道。

几名校长商量一阵,答复道:“我们看鲁南上下,有学风的只有研究军工机械的萨尤卡了。小萨痴迷机械,日夜不离,颇有我等学人风范,很对教授们的胃口,是个好苗子,我们也想好好培养他――就他吧!”

大刀和军师眼前闪过一副猥琐的画面:萨尤卡抱着粗大的柱状体(炮管)嘿嘿淫笑,口水流了满地而不自知,一边打报告:“老猿,分配一个熟女照顾照顾生活呗?!”

两人浑身一颤,齐齐冷汗刷刷而下――原来传说中的科学家都是死宅啊!

那边几个校长正在商量:

““稷下学宫”这个名字,自由的含义是有了,独立孤寂的主旨却缺乏些――学术可不是菜市场,百家争鸣是好的,更要能坐冷板凳,熬得住寂寞。”梅贻琦摇头道。

“美利坚的“常春藤”,讲的是同气连枝,但终究有些枝蔓之意,不合乎中国君子的朋而不党的精神。”张伯苓揣摩道。

“我们校舍坐落于鲁南山林深谷内,这联盟不如叫“幽谷”吧――兰生幽谷,寂寞吐芬芳。清中色含娇,不以色香自旋,不因无人不芳。岁岁生幽谷,留得世人香――君如当兰。这名字即雅致又孤芳,能以自省,又可自励。”蒋梦麟一拍手,提议道。

“好!就叫“幽谷”了!”几个纯种知识分子,完全无视了老猿的存在,自己把新联盟的名字定了。

“不要啊,我的稷下学宫啊!我歪歪很久了啊,不如挂一个稷下学宫的分支机构牌子吧――就挂一个,在厕所角落里,行不?”大刀泪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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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烈庆祝中国“幽谷”诞生,把美国“硅谷”什么都统统扫光!!!

学术独立和自治是非常必要的。“西南联合大学校行政管理机构简约,从领导到职工,各尽所能,各司其职,工作效率高超。对于不属于职能部门的临时性重要工作,则由校务委员会讨论研究,请教授会推荐适宜教授人选,组成各种临时工作委员会(推选主席)主持工作。工作任务完成后即行解散,保持主体常设机构精干灵活。”――这全都得益于教授治校,学校拒绝行政化的结果。再看看现在,别提了,有什么样的领导,才有什么样的老师,最后有什么样的学生,每个人都是制度的受害者,但每个人都在制度中演化成制度的维护者。积重难返,要改革很难。如果没有这个可悲的开始,让教育和学术延续它自己的道路,现在中国的教育和学术,想必已经发展得和欧美一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