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忽听洞外山谷中传来呜呜之声,犹如号角吹鸣。明烛听出声音来自万寿崇真宫的方向,忙惊道:“万玄道会出事了么?”青老道:“这号角声乃警示之意,想必已有大敌来临。”明烛心念万玄道会,见青老这里多半已不需要自己,便欲辞行。尚未告别,却听青老道:“我这里相安无事,你放心去吧,万玄道会是中土道派盛会,可千万别让邪派人士逞了威风。”明烛道:“那就劳烦前辈照看浮空道长了,道长身体尚未恢复,我不能带他去冒险。”青老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将道长照顾好。”明烛掏出一个锦囊道:“此物是浮空道长所有,还请前辈代我转交与他,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拱手揖礼,转身出洞。很快便听洞外传来马嘶声,蹄响匆匆远去。
待明烛走远,青老方道:“师姐,你我已比斗数十年,这样年年比下去,恐怕也分不出胜负,倒不如就此止住,以后不要再比医斗术了。”
蓝婆道:“不比医斗术,那比什么?”青老道:“一定要比么?”蓝婆道:“那是当然,我要替师父争回第一。”青老亦不愿辱了先师医名,沉吟一阵,道:“你我都追随各自师父隐居山林,数十年来深居简出,依我所见,一定要比的话,倒不如你我都下山去,行走江湖,救人扶难,看看一年下来,谁救的人多。”
蓝婆讥道:“你都糟老头子一个了,也活不了多久,何必下山去遭这个难?”青老道:“幼时蒙先师收留,拜入仙医门下,曾怀悬壶济世之心,不曾想数十年竟陪在先师左右,深居山林,如今意气消磨,已然老矣。但明烛说的对,今逢乱世,各派邪士纷纷趁机作乱,天下生灵涂炭,我等医者若不出山,救死扶伤,上对不起仙医门各代宗祖,下对不起身负医者之名。你我正好可将此当做一场比试,你若不肯,也不用勉强,总之我已决心下山,明年的四月十五,你再来时,恐怕此洞已成蝠蚁之穴了。”
蓝婆傲道:“你既下战书,我若不接阵,岂不是折损了师父威名?那好,我答应你。你我下山之后,各备一张宣纸,每救一人,便让他在纸上写下姓名住址,明年四月十五,你我依旧在此相见,观呈宣纸,看看到底是谁救的人多。”
青老见她答应,满心宽慰,笑道:“如此最好。”一顿又道,“师姐,你我虽同门数十年,其实并不了解,你远来辛苦,不如留下休整一日,一来可叙同门之谊,二来明日也好一同下山。”
蓝婆哼道:“叙什么同门之谊,尽是虚话。我便在此住上一日,免得明年见分晓时,你说我先下山一天,就多救了一天的人。”当下命衫儿裙儿将云子臻扶入石室安置。
青老领蓝婆去看了金漫妮,又命丑儿生火做饭。浮空道长虽已醒来,但浑身无力,不能走动,青老将明烛离去之事告诉他,又将锦囊转交,浮空道长接过,攥在手中,想到燃灯大师所收弟子,武功品性均如此了得,而自己所收弟子,竟反过来谋师害祖,不由唏嘘感慨。
正午时候,青老命丑儿去叫蓝婆来吃饭,蓝婆来到桌前,见桌上几盏菜碟,不由皱眉道:“这能吃么?”青老道:“师姐,是不是不合胃口?”蓝婆道:“清汤寡水,还配提胃口二字?”在石凳上坐下,道:“裙儿,取我的碗筷来。”裙儿连忙把一只青花瓷碗和一双溜金筷子取来,蓝婆接过,向碗筷道:“倒是委屈你们了。”夹了一筷子嫩黄色的叶子菜,奇道:“这是什么菜,我怎地没有见过?”丑儿道:“清炒樟树尖儿。”蓝婆道:“樟树尖儿也能吃?”丑儿道:“樟树尖儿清脆爽口,又有清热暖胃之功效,当然能吃。”蓝婆将信将疑,送入口中,咬下一口,立觉满口生香,清脆怡人。蓝婆不由眼舒眉展,青老笑道:“丑儿烹饪功夫独到,再差的配料,也能化腐朽为神奇,当年先师便是看上他这一手,才将他留在身边。”蓝婆哼了一声,却飞快地将每样菜都夹了个遍,青老瞧在眼中,内心舒朗。
过了片刻,只听青老道:“师姐,你我既已知晓死血活血相克之理,不如喂云子臻饮下死血,以毒攻毒,将他体内尸毒化去,若有多余死血之毒留在他体内,有活血中和,定当无害。”蓝婆“嗯”了一声,却不多言。
忽地,青老感觉胃中生出一丝痛感,这痛感起初飘忽不定,接着便像万千小虫叮咬一般,胃脏竟似千疮百孔一般溃痛。青老闷哼一声,捂住肚子,抬眼瞧去,只见丑儿满脸大汗,金漫妮亦面露痛楚,浮空道长双手按桌,浑身颤抖,裙儿衫儿亦是脸色痛楚,唯有蓝婆冷冷危坐,扫视众人。
青老瞧见蓝婆手中筷子,蓦地恍然,咬牙道:“师姐,你下毒?”蓝婆嘴角冷笑,道:“这副金筷上涂有七彩兰心毒液,我夹遍了每一道菜,你们吃下,自然会中毒。”青老疏无防备,只觉此毒烈性霸道,盯着蓝婆,双手颤抖起来,颤声道:“为何?”蓝婆道:“死血人与活血人世间罕见,我既然遇上了,当然要一并占有!”从怀中掏出解药,喂裙儿衫儿服下,起身到石室里拖了云子臻出来,又把无力反抗的金漫妮擒住,冷笑道:“青老头,不,是我的好师弟,多谢你为我准备如此大礼,我却之不恭,只好收下了。”哈哈笑声中,往外走出几步,忽又回头道:“裙儿衫儿,这人长得是丑,但做饭不错,把他也带走,以后我就不用再吃你俩做的难吃饭菜了。”裙儿衫儿虽让她一并毒了,但脸上竟无半丝恨意,抓起丑儿,唯唯诺诺地跟在她身后,出了石室。青老只听几人的脚步声去远,心中恨自己比恨蓝婆还要多,只觉胃中痛感已四散窜开,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瓶,服下几粒药丸,欲要替浮空道长服下,爬了两下,稍一用力,顿觉头脑发黑,猛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