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桑榆城,阴冷而又潮湿,虽然处于南疆,一年四季百花常开,但到深冬时节,还是难免的萧条零落,尤其是位于城东的图灵山脉,更是雾气缭绕,满山颓暮之色。
新年还没过完,城里还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桑榆城的玉将军府,还是红灯高挂,来拜年的乡绅富甲,州府权贵络绎不绝,这都是因为玉将军的女儿是当今皇上器重的二皇子之妃。
前厅里,玉将军带着几个儿子招呼着客人们,当别人问起为何不见玉夫人时,玉将军面露难色地说,大病未愈,一起在后院休养。
在玉将军府幽深的后院里,一间小院的房门紧闭着,这是玉夫人的清修之年,除了她,玉府任何人都不可以进来。其实,这间小院的密室里,藏着很多的秘密。
说是密室,却并不是一间屋子那么简单,这里的上面是一个清静的佛堂,而蒲垫之下,却是地下密室的入口,下面九曲连环,一条暗道通向图灵山。
此时的密室里,石壁上的火光缭绕,几个人的影子被火光映在石壁之上。一身锦服的满姑姑正坐在一张豹皮椅上,听着刚刚从京城赶回来的极夜,汇报京中发生的事,极夜说完,小心的看一眼她,她额上青筋崩紧,长长的手指甲几乎要抠到了肉里,愤愤地说道:“太子竟然没事?真是可恶。”
说到这,她脸上又露出惊喜之色的问极夜:“真的会是公主?”
“我也不敢确定,姑姑,我觉得找公主,需要你亲自出马。”极夜建议着。
“唉,这么多年,我都已经记不得她的样子了。”满姑姑有些感慨地说着,一手带大的孩子,还是有感情的,如果当初她抱着公主走,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麻烦了。
“哼……”前方的虎皮椅上,传来一声嘲笑。
极夜一皱眉,瞥一眼虎皮椅上半靠着的邪魅男子问:“血刹,你笑什么?”
血刹手撩一下脸侧的长发,挑下眉尖说:“把时间浪费在找人上,太可笑了吧,指着人去办事,那魔道永远都不可能重现了。”
“你什么意思?”满姑姑反问着。
血刹低头,他的腿上,无心正安心的枕着,一脸无忧的模样沉睡着,他嘴角勾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无心垂下来的头发说:“姑姑,那个什么公主的,有那么大用处吗?我们这些魔煞的魔力,还有魔士,对”他伸手一指角落里那个襁褓,“还有唤魔使的魂魄,足可以让颠覆灵域,我觉得,与其找公主,我看最要紧的,倒是给唤魔使的灵魂找到一个肉身。”
听他这么说,满姑姑阴沉的脸由阴转睛,瞟他一眼说:“没想到,你也蛮聪明的。”]
血刹又是冷哼一声,“我压根就比极夜聪明。”
极夜冷冷的不语,对血刹投过来挑衅的眼神装做没看见,满姑姑走到襁褓旁,轻轻的抱了起来,在臂弯里像是哄孩子一样悠着说:“唤魔使的确不能在等了。”
“对了,姑姑,锦瑟还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她说可以动手了。”
“哦……这么快,我吩咐她的事这么快就办好了?”满姑姑疑惑着,她让玉锦瑟在宫中挑拔皇上与皇后,太子及二皇子之间的关系,这样宫内人心一乱,必然会影响朝政之事,她好借机再让玉恒山叛乱,让大月朝先乱了阵角。
她每一步的计划很详细,没想到玉锦瑟竟然这么快完成了。
她微微一笑:“我真是没白调教她,极夜,你们都准备一下吧,我们先拿玉桓山试试刀吧。”
说完,她阴险的笑了,委身下嫁于他这么多年,等的,也就是这一天。
为了这一天,十年来,她游走于南疆诸国,串通了几个对大月早就心有不服的国家,而玉桓山,也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伪君子,若干年前,他就被阿满用一国之主的诱饵而牵住了鼻子。
满姑姑看着襁褓内的灵魂,即将重生的唤魔使,还有已出现的公主,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大月国,丰瑞二年,春。
威远将军玉桓山在桑榆城起兵,连同串通南域几个小国一同叛乱,大月边疆的子民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然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做为玉桓山的女婿,孝行王暮雨漓主动请命领兵,挂帅出征,带了五十万大军,势如破竹般将乱臣贼子一网打尽,同时收复叛乱的几个小国。玉桓山及几子兵败后,被属下割了首级献给了孝行王,以示归降。当暮雨漓赶到桑榆城时,玉府已陷入火海,玉夫人下落不明。
一场一场早已预谋已久的战争,被初次带兵打仗的孝行王轻只用了七天的时间便解决了。朝野上下,全国百姓对这个一直体弱,深居简出的孝行王有了新的认识,更因为他的平乱有功,深得人心,连明帝都对他赞不绝口。
这场叛乱,最终的得利人,非暮雨漓莫属,而太子暮冰舜,却不知不觉中失利着。
已近三月,北方已经开始回暖,可是寒冷还是不愿撤离这片天空,留下了最后的一场雪花,纷纷扬扬的漫天飞舞着。
大月国的王宫,被雪厚厚的笼盖着,勤政殿外的青石路上,大雪之中跪着两个人,他们已经跪了一夜,整个身体都成为了雪人。
勤政殿的大门轻轻开启一条缝,福年向外看了一眼雪地中的两人,不免的叹着气,他的视线向远处看去,回廊里,站着几个人的身影,为首的,正是李后,她紧紧的盯着那雪地中的二人,脸上的怒气不置可否。
李后身边的常侍姑姑轻声抱怨着:“这个王妃啊,她自己请罪就算了,干嘛还拉上王爷,这跪了一夜,万一伤了身体怎么办。”
她说着,小心的看一眼李后,李后重重的抽了一口气,她怎能不想管,那是她的亲儿子,可是,这个亲儿子在这个女人面前,眼里就没有了亲娘。
眼中一闪而过的坚决与冷酷,李后抚袖转身离开,侍从急忙跟上,她刚走出回廊,就听到了一声沉重门轴声,然后,是福年那尖细的嗓声在雪中回荡。
“传皇上口谕,玉家之女锦瑟,自入宫来,贤良通慧,德袭言孝,故不涉及玉家之案,但为避幽幽之口,遂将其正室王妃降为侧王妃,钦此。”
远远的,传来了两个颤抖的声音,谢父皇恩典。
李后微微昂头,望着天上飘落的雪花,眉头紧紧的团在一起。
崇阳宫中,冻了一夜的暮雨漓和玉锦瑟紧紧的依偎在一起,玉锦瑟伸手抚摸着暮雨漓俊美的脸颊,心疼地说道:“为什么那么傻,非要陪着我跪着。”
“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他紧紧的抱着她说:“明明是你事先告诉我,他们有谋反之意,如果不是你事先告诉我,我怎么能早有防范,赢了这场战,你如实的告诉父皇,他不会怪罪于你的。”
“父皇没有怪罪我啊,是我自己不能原谅我自己。把父亲蓄谋已久的事情出卖,虽然那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可是我也有违孝道,还怎敢拿此事出来宣扬邀功。”玉锦瑟说到这,脸上浅笑着说:“父皇已经很开恩了,把我降为侧妃,我没有怨言,只要留在你身边就好,雨漓,你要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锦瑟,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我知道。”暮雨漓心疼的摸着她的额头说:“只是,委屈了你。”
玉锦瑟轻轻摇头,“没关系。”
她头靠在他的怀里,脸上刚才的笑容缓缓消失,玉桓山这个累赘解决掉了,让她意外的是,满姑姑和极夜他们这些魔道却没插手此事,看来,她们也是厌倦了玉桓山这个棋子。没来由的,玉锦瑟倒感觉起后怕来,事情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