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宝然几乎以为穿到了中世纪。她躺在一个土炕上,被羊皮褥子和一床大棉被厚厚地围压着,起身的时候颇为艰难。费了好大的劲儿推开被褥坐起来,四下一看,终于明白,所谓的家徒四壁,这词儿也不知是哪个发明的,真是形象啊!借着门板缝儿透进的几线光亮,整个儿屋子……窑洞,一览无余。
这是个窑洞没错吧?拱形的房顶,没有窗,天窗都没有。空气……倒是还不错,得益于那扇会慷慨漏光的木板门。夯实的土炕与门口之间的一面墙边,有一个小小的的方形土台子,灶边上小小的一只木箱,从底下的通风口,和上面搁着的一口铁锅来看,这就是炉灶了。锅里泛着热腾腾的蒸汽,很香,……羊肉味儿!墙上挂着一只布袋,怀疑是面粉,还有不大的一只瓷盆,想不出做什么用的。
就这些,称得上家当的,就这些……再算上自己铺盖的这床被褥。
几乎在宝然坐稳的同时,门口一暗,接着“吱扭”一声被人推开,棕熊大叔高大的身影“钻”了进来,请原谅宝然使用了这个动词,因为最贴切。
大叔进来见宝然醒了,来到炕边坐下,看着宝然又开始笑。
宝然暗叹:微笑啊是我们唯一的语言……
……食物它是我最好的武器。大叔递过一只小小的烤馕。
宝然被如此新鲜的作息方式给镇住了,这就……开吃?
大叔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揉揉大鼻子,把馕放在炕沿上,对他就放在了那土坯打成什么也没铺的炕沿上,然后起身出去了。很快又转回来,手里捏着条拧湿的毛巾,居然奇迹般是崭新的。
宝然展开毛巾捂在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透了,凉透了!可是真舒服啊!细细地擦了脸和双手,彻底清醒过来。洗完了无意识地展开毛巾,淡淡的青绿色底子上,印着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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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连连部办公室,廖所长大模大样霸占了一张办公桌,捧着电话正在喊:“我这两天回不去!就那么点儿小事儿你还请示个屁啊!干不了滚,给后面的挪窝儿!”
“咣”地砸了电话,搓搓脸,跟办公桌对面的一人说:“你再说说,怎么回事儿?那个卖羊汤的找到了吗?”
那人肉疼地看着自己的电话机,认命地再说一遍,“说是一个叫昆迪克的,昨天就是他在那儿卖羊汤,天黑才回去。一起的还有同村的两个人。”
廖所长起身戴上帽子,“你跟我去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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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的宝然被棕熊大叔抱着出去转了两圈儿,不出意料地发现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子,老老小小的村民们淳朴木讷,或和善,或好奇的看着她,可没有一个人上来同她讲话。宝然试着问了几句,也没有人能听得懂的样子。
宝然开始深深地怀念起繁华的乌鲁木齐,那里的维吾尔人似乎个个说一口流利的汉语,难怪人人都向往大城市。另外她还发现,棕熊大叔跟这村里的其他人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就连他住的那个小院子,也同其他聚集在一起的民居隔得老远。棕熊大叔将宝然护得很紧,几乎片刻不离手,待到有两个人上来问过些话之后,更是抱了宝然直接回了窑洞里,再也不带她出去。
可能是怕宝然觉得闷,大叔又从那只小箱子里摸出一把什么东西来,珍重塞到她手里。宝然接过来一看,是一副羊拐,一共五只,但比印象里自己玩儿过的任何一副羊拐都要小巧的多,应该是珍贵小羊羔拐。每一只都是莹润玲珑,看得出是精心挑选出来,又经人长期把玩过的,其中一只被染了粉红色。
棕熊大叔甚至陪着宝然抓起落下的玩儿了一会儿,别看他的手掌粗硬厚重得与羊拐不成比例,可抓子儿翻子儿的手法相当娴熟。
完了宝然趴在炕上,支起下巴看着守在炉子边煮汤的棕熊大叔。您有问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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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所长看着面前的两个哈萨克人,他们自己交谈了几句,其中一个转过头来用生硬的汉语说:“他看见的,小丫头子,给人抱走了。那个人卖羊皮的,南面,可能是喀拉科亚那边的。”
廖所长一声低咒,“他……的!个小丫头片子还挺能跑!才两岁就这样儿,长大了还得了?大孙这认的什么干闺女!”
与他同行的那人说:“这……怎么办?那边我也不熟。”
廖所长说:“行行你甭管了!我知道找谁。”待人家长松一口气刚要客气几句时又说:“你那办公室还得借我再用一天!”
那人咬牙,“……没问题!用不着这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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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熊大叔同宝然在炕上对坐。大叔看着宝然,放慢了节奏,不停地向她重复着一个词,无声地重复:“啊……它……”似乎想要教宝然说话。
宝然闭嘴装傻。
虽然这里特色浓郁,民风淳朴,可她是重生的,又不是来采风的。虽然这里的伙食还是不错,算上巴扎上那一碗,到现在为止她已经被喂了四顿羊肉了,高营养高标准,原以为告别了火车上的榨菜丝泡干饼和松花蛋,喝上羊汤就是天堂了,可宝然没出息,这才一天就开始想着胡萝卜和大白菜咽口水。
虽然大叔以自己的方式对她关怀备至,甚至有想要据为己有的嫌疑,可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儿,更何况这里连自家的草窝儿都比不上呢……宝然承认,自己本质上是个比较纯粹的享乐主义者……
所以,她得离开。可怎么离开呢?要是再自己跑出去,那可真是又雷又白了。
幸好不用她再狗血,傍晚时有人找上门来了。
来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穿一身黑棉袷袢,银色卷曲的胡子拖到胸前,说起话来就一翘一翘,似在附和着主人点头。
宝然一句听不懂,只知道棕熊大叔对老人很恭敬,老人却在几句话之后渐渐严厉起来,棕熊大叔不生气,不反驳,只是垂头躬身听着。最后老人叹口气,过来在宝然额头轻吻一下,背着手走了。
棕熊大叔坐在那里怔怔的,半天不动。
宝然爬过去安慰地在他手上轻拍两下,便很没良心地自顾自睡了。如果估计不错,明天大叔就会失物交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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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叔找到了被扣在厂里加班的宝然爸,上来就急呵呵地说:“老弟咱闺女找着啦!具体地方儿我也没听明白,老廖说明天他把人给带回来,放心吧!”
宝然爸手下一抖,图纸上的线就歪了,也不忙找橡皮去擦,只急着问:“真的?”
“那还有假!廖所长办事儿有数的很!你这也不用急了,只管等着,明晚准能到!”孙大叔笑得畅快,到时候他也可以回家了。
“廖所长?”门口进来一个人,手里端只茶杯,富态的脸上架副眼镜儿,对着孙大叔浮起笑容,“哪个廖所长啊?”
“还有哪个廖所长!”孙大叔随口扔给他一句,再不理睬,径直对宝然爸说:“赶紧回去叫弟妹放心,还有那两个笨小子,唧唧歪歪哭丧个脸看着就烦!”
“好,好!”宝然爸失了平日的精明样儿,就知道呵呵地乐,又对进来那人点头招呼:“王科长!”
王科长感慨地说:“哎呀你说你个小江,有了困难也不知道说一声儿!不是碰巧听了这么一句我还不知道呢!工作认真也不是这么个认真法儿呀!这位同志你说是不?”最后一句是冲着孙大叔说的,然后又上来夺了宝然爸手里的笔,“回家回家,这么晚了赶紧的先回去把家里安顿好!你是个好同志,顾大家不顾小家,我这做领导的就有义务盯着你稳住了小家,才好安心来顾大家!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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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起,棕熊大叔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惶惑了一会儿,将宝然抱在怀里又开始努力地教她说话。宝然横了横心,在他再次重复一遍期待地看着她时,张口说:“啊……娜!”
棕熊大叔就是浑身一震,似喜似悲地看了她好半天。宝然硬着头皮顶了一会儿,愧疚得几乎就要举枪投降。最后还是大叔牵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起身给她穿好棉衣,包裹整齐,抱起来带门出去。
这次他们直接来到村里一户人家的小院子,院门没关,棕熊大叔直接进去了,在一扇木门前停下,犹豫了一会儿。宝然也不着急了,欣赏着门上精美的手雕巴旦木花纹,以及院子角落里土坯垒就的半人多高的大馕坑。
最后大叔还是抬手敲了门,应声前来开了门的,正是昨晚那个白发老人。老人见是他们似乎很欣慰,笑着受了棕熊大叔的礼,把他们让进屋里坐上了炕。一个妇人随即跟进来,拎了铜壶和水盆请他们洗手,给他们倒茶。那妇人宽宽胖胖,脸色红润,很常见的已婚家庭妇女的样子,不知是老人的女儿还是媳妇。老人向她吩咐了几句,她和气地笑着看了看宝然,就出门去了。
老人一直在慢条斯理对着棕熊大叔絮叨,棕熊大叔一直垂了头听着,默不吭声看着宝然,宝然数着颗粒慢腾腾吃了一肚子的甜杏仁和葡萄干,直到院子外面传来马嘶声,吆喝声,接着有人步履轻快地进了院子,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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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是不是让人误会啦……
……俺承认俺很罗嗦,大家表打,明天一定到家,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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