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背诵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宝然爸和廖所长的触动,山东大叔也开始思考自己以后的去向。想了一会儿,很痛苦地说:“哎呀还是你们好,不管文的武的粗的细的,手上都有个正经事情干我这辈子想来想去,怎么还就只会开车了呢?唉看来就是个抡方向盘的命等哪天抡不动了就老实回家混吃等死吧”
爸爸和廖所长他们呢不过是安慰几句,权当他讲笑话:“等你抡不动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好退休了,到时候约好了啊,天冷的时候家里麻将,天暖的时候广场扑克儿,谁都不许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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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出门院子里换气儿的时候,宝然却悄悄地抱了他的胳膊:“干爸啊其实您比他们都厉害的啊”
“哦?”山东大叔也配合地弯腰小声问她:“闺女儿说说看,干爹我怎么个厉害法儿?咱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呢”
“您想啊,干爹您这么些年几乎是不歇气儿地在咱北疆路段上各处的跑,这大大小小的路,上上下下的人,谁有您熟?”宝然启发。
二虎同学那根直肠子打哪儿来的?最直接的贡献者自然是山东大叔,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只是疑惑地说:“是啊那又怎么地?”
宝然不好说的太明白,只弯转着点化:“干爹啊,您现在是给研究所开车,给单位送货,只拿工资的对吧?那要是等退休了,您要给谁开,您想拿多少钱,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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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大叔毕竟不是二虎,再直的脾气,自己一人儿外面混了这么几十年,脑子里的弯弯绕也不比走过的盘山路少多少了,……这就是生活经验,是阅历啊所以他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哦闺女,你是看你爸这连厂子都承包了,想着干爹也可以去……,跑跑单帮儿?”
“嗯对对对”宝然连连点头,“干爹您要是不想呆家里干这个再合适不过……不过干爹啊,您真想干的话还是找几个小伙计出去跑您自己坐镇指挥就得了,……就跟我爸和我大爷似的,多威风”
……最重要的是您那年龄啊年龄摆那儿啦,有个事情牵挂着就行,咱都是老同志了就别跟那小伙子们似的亲自赤膊冲锋陷阵了行不?
当然这个话对着这种不服老的老家伙们是万万不能直接出口的。
山东大叔仰头望天一会儿,屋子里几个都开始叫他了,才低下头:“闺女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个事儿呢,等再过两年,干爹退休了再来仔细合计合计,啊”
“哎”宝然也没有太失望,在他们这一辈人的心目中,公家的工作是决不能轻易丢掉的,那意味着住房,医疗,退休金,意味着安稳的有保障的生活,这是曾经动荡的这一代人,尤其是普通百姓,永远不敢放弃的东西。慢慢来吧,反正她也只是顺便想到了,给出个建议,只求干爸不要跟以前见到过的很多老人一样,退休后就怅然若失,郁郁寡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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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酒桌上,老小两个倒也没隐瞒,跟大家如实汇报了他们刚才的悄悄话。廖所长竖起拇指:“好我支持你做人就该这个样子,什么时候都不能松了精气神儿我就烦那种到年龄退休就万事大吉的,还有那碰到点事儿就蔫不耷拉的缩起来的,自己就把自己当成个老废物了,有什么意思啊”
“嗳——”山东大叔不乐意了:“老廖你说我就说我,别搭扯上旁人嘛”
“我没搭扯”廖所长也已经差不多了,不过哪怕是没喝酒的时候,这家伙发起脾气来也照样儿是不管不顾的,拍着桌子冲山东大叔喊:“有什么好避讳的?我还就是在说你那老赵头了啊,合着就他一人儿受罪啦?就他一家遭殃啦?一天到晚闷头缩脑,弄得好像就他看破了红尘似的我就是瞧不上这样儿的要都跟他一样,咱这帮子人啥都不用干,都好挺尸去了”
宝然爸同老民警合力将他往下摁,旁边宝然妈跟兄妹几个使眼色:好换白水了
换过白水之后,也不知那几个是喝得没味儿还是早已经差不多,很快就都趴下了,再次集体占领了大卧室,妈妈收拾收拾照例上楼来看他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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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当中,现在自然是二虎的功课最重,理科还好说,虽然字儿写的天书了一点,嘴巴里骂骂咧咧地焦躁了点儿,至少他还愿意做,就连生物都能对付了,可轮到语文英语,还有政治,这孩子就很是头大了。宝然作业完成的早,帮他提问政治题,几个基本概念全搞混了,被宝然纠正几次,不耐烦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制度,根本政治制度,还什么基本政治制度这三个词儿有区别吗?分那么清楚干什么啊”看得出来,二虎同学的脑子已经发晕了。
其实对于这种逻辑严密措词谨慎的基本定义,宝然自己头皮也有些发麻,可还是尽职尽责地教育二虎同学:“怎么能这样说呢?差别大了去了你看啊一个是社会主义制度,一个是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还有一个……,是民族区域自治”
宝辉偷笑,然后正了脸提醒她:“基本政治制度还有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以及基层群众自治”
呃……,宝然低头瞟瞟答案,……还真是的。本来对于这种理论上的东西,尤其是政治理论,宝然自己就是个糊里糊涂,一向考试前突击一背,下了考场转身就忘的,对着标准答案还能装模作样跟二虎面前充充大尾巴狼,,刚才为了摆架势,一个不小心,就漏了几条……
好在二虎不是少虎,只顾着自己烦了没有及时抓住宝然的窘态加以攻击,还跟那儿嚷嚷着说:“好好的考这些干什么,一点用都没有管他什么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不都一样出门干活回家吃饭”
宝然给他嚷嚷得不胜其烦,加之给旁边宝辉少虎两个笑话得心浮气躁,恶狠狠咒:“再来一次文化大**,铁定第一个揭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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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一直专心致志满脸浆糊地听,到这里才似懂非懂插上一句话:“宝然怎么这样说话,不好上纲上线的啊”回头又去开解二虎:“懂不懂的没关系,你们这正是年轻的时候,记性好,把它死记硬背下来,应付过高考不就行了?谁还非要你拿它当饭吃了”
除了二虎身在局中还郁闷着,兄妹三个同时伸出拇指:“老妈(阿姨)还是你最厉害一语中的啊”
妈妈这么些年跟着爸爸总算熏陶出一点儿来,没有误解为“种地”,只谦虚地笑笑低头接着数她的毛衣针,还不忘再唠叨二虎一句:“二虎耐下点儿心吧,再辛苦不就这一年了嘛你这机会多好阿姨可听你们老师说过,你这两年的参赛成绩,可以报体育生了,再加把劲儿,到时候给你爸妈拿张大学文凭回来,他们该有多高兴啊”
连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从不对他们的学习发表任何意见的宝然妈都这么说了,二虎怏怏地捧起深恶痛绝的政治课本,咬牙继续背,时不时在君主立宪制和民主集中制当中蹦出一句:“文凭文凭,就知道文凭有那张纸我就是人,没那张纸,……其实也不见得就饿死人了吧?”
……到底还知道声音不能太大,众人也就全当没听见。
文凭当然是重要的,尤其是这个年代,虽然现在已经开始宣传英雄不问出身,出路不仅止那根金光闪闪的独木桥,可你要逮着那些宣传工作者们问问,要是他们的孩子有机会去拿到那张文凭,却让他们放弃了去当草莽英雄,你看他们干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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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虎被弟弟妹妹们监督着,背了一下午的英语政治,眼睛发花,舌头打结。到了晚上,楼下几位老先生迷糊够了爬起来准备走人的时候,二虎同学看着比他们还像宿醉未醒的样子。
廖所长哈哈大笑着毫不同情地就出去了,山东大叔却是深有感触:“要说这念书啊,确实不是个容易事儿比我们当初那新兵训练的时候还累”
二虎赶紧地顺杆儿爬:“就是啊我这脑袋都快给塞爆了要不然明天周末我跟您出车干活儿去吧啊?正好换换脑子”
“去”山东大叔不上当:“我就拉点砂石料要你跟着干什么活儿?人现场工人吃闲饭的?不过……”看看儿子也实在挺可怜的,听说往后只会更紧张了。“要不这样吧,正好我去玛河水库,你们也跟着去玩一圈儿,散散心……要去都去,连上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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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别人还好,二虎同宝然都皱起了脸。二虎很想说可不可以不带这么个小丫头去?太累赘了
宝然却是直接说了出来:“可不可以不要带我去?还写作业呢”最主要的是,太累了……
山东大叔却由不得她偷懒:“你个丫头才上高一哪儿那么些作业好写,都去说好了不许坐我车啊来回都拉着东西呢全都自个儿骑车后面跟着。中午管饭,生嫩新鲜的烤羊肉行不行?”
……那好吧,看在羊肉的份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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