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接口:“这还不简单?那就仍养在王府里,你若是想念它了,就过来看看,我不会收你的保管费。”
有了这么一个借口,探春多来上几趟,他也算是没有白养一只猫了。
养在王府?探春可不觉得自己有多少机会往来,那不等于没有养吗?小黑猫仿佛知道这里的人,唯有探春是愿意养它的,竟缩在她的怀里,连脑袋也埋了进去。
探春看得有趣,挠了挠它的耳朵,舍不得放下。小黑猫缩了缩脖,脸上似乎显出了愠怒的神情,很是人性化。探春记着它从马道婆的柜子里替自己翻出了赵姨娘的那张借据,心下早有了五分好感。这猫的外貌虽不出彩,但灵性却是一等一的吧?
“往后你入主了王府,风雅颂也免得作为陪嫁送来……”水溶轻笑着,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小黑猫拎着脖子放到了地上。
“哎,小心着些,你会弄痛它的。”探春急忙提醒,小心地把风雅颂又抱了回来。按理说,野猫的身上都有点灰蒙蒙,脏兮兮的。可是这只黑猫的身上,却油光水润般的似乎找不到一点脏的地方,忍不住心里暗暗称奇。
小黑猫仿佛听懂了似的,仰起头“喵呜”叫了一声,委屈得跟什么似的,看得人忍俊不禁。
探春也好笑地弯了腰,柔声细语:“小风,我现在回府可不能带着你,往后得了闲就来看你。若是王爷虐待了你,等我过来再告状,允许添油加醋。”
贾宝玉笑道:“王爷养着,跟你养着不是一样?等日后……”
他还待再说下去,水溶却怕探春难堪害羞,急急地堵住了他的话头:“如今可不早了,宝玉倒还不妨,若是三姑娘迟了回去,怕是不妥。”
探春急忙红着脸点头:“正是,探春这就告辞了。”再说下去,被南安郡王听了,总不成个体统。
水溶等兄妹俩行了礼,便对着南安郡王略点了点头,亲自送了她与贾宝玉出去。小黑猫似乎认定了探春是它的主人一般,跟着出了二门。探春少不得又对着小黑猫说了几句,贾宝玉哭笑不得:“它一只猫能听懂你说这些吗?走罢,再晚些回去,仔细被人瞧见。”
探春这才恋恋地离开,目光从小黑猫的身上又移到了水溶身上,迤逦一笑,低着头登了马车。行出一段,探春偷偷掀帘子看时,水溶仍负手站在门口。
在府外却遇到了柳湘莲,说是要出一趟远门,恐怕要一两个月的样子。贾宝玉固然不舍得这位挚友,探春也深觉烦恼。
柳湘莲长得十分清秀,然眉宇之间却隐有英气,偶尔双目微睁,便精光四射。他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却好耍枪舞剑,吃喝嫖赌样样来得,又惯会吹笛弹筝,最喜串戏,那副样貌串那生旦戏,倒也是个好角儿。
他与冯紫英一干人十分交好,跟宝玉也时常来往。探春悄悄观察了两回,又从原著里得知他为人十分义气,便托了他在城郊买了一块地,只是一时不能跑得那么远去打理,干脆把银子递与他,让他去请了人,种上了庄稼。
探春对农活一窍不通,好在贾宝玉因发作了身边的一个大丫头茜雪,倒让探春顺手捡到了个宝,让她和老子娘一同住到庄上,替她照看着那块地。一时半会倒也不求有什么出产,只当是自己的投资。
这时代的商业还不十分发达,但凡有些钱的,仍是砸到田地里。探春吸收了前世的那点可怜经验,觉得做房地产的投机生意也不错。随着京城的达官贵人越来越多,城郊的地价两年来翻了不少,到时候转手卖出去,这里面的差价也相当可观。
因此,探春每每看着手里的田契,便像是看到了金山银山。柳湘莲虽是性子跳脱,但替探春办的事,却十分妥帖,因此她对他也十分看重。
他这一走,她倒是托付给谁才好?探春不由得愁闷起来,蹙着眉把田庄上的人挨个儿地盘算了一遍。
柳湘莲笑道:“你放心,我托了玉菡,他会替你时时看顾着些。只可惜他不大得自由,总被这家王府那家候府地请去。好在你说的那个茜雪,她父亲是农活的一把好手,为人又老实。只是她娘有点贪小便宜,反正如今田上也不能出产什么,让她占着也有限。我这一趟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样子,麦子还不曾熟呢”
探春无奈地点头,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贾宝玉默然听了半晌,直到柳湘莲转身告辞,才吃吃地指着探春:“你……什么时候去买了块田?”
“就是上回央你把茜雪给我的时候……”探春心虚,“好容易靠着两本书攒了些银子,怕放在匣子里丢了去,索性儿就托了柳湘莲,替我买了块小地。也不是要特特地瞒着你,只怕你笑话。”
“三妹妹,你如今又不缺衣少穿,何苦弄得这么辛苦”贾宝玉叹道,“罢了,既是你出去艰难,少不得我有了闲功夫,替你去看上两趟。”
探春承情:“多谢二哥,不过茜雪我看很好,想必也不会做出欺主的事。你近来总是往外面去,又找冯紫英他们吃酒玩闹么?”
“也没尽玩……”贾宝玉含糊着说了两句,就转道回了自己的怡红院。探春回头,看到他在小径前略一犹豫,又拐向了潇湘馆,忍不住会意了勾了勾唇。
贾宝玉果然去替她看了那块地,回来兴奋得满脸通红:“三妹妹,你到底赚了多少银子,竟买了好大的一块儿”
“很大么?”探春也高兴,要知道,她只是听柳湘莲描述过,自己还没机会去看呢田离得有些远,她也不像王熙凤能借着去什么庵什么庙的由头,却郊外歇个一宿。
“麦苗已经有这么高,听茜雪她爹说,再过个把月,就以打下麦子。”贾宝玉兴奋地比划了两下,“我们自家也有庄子,不过听凤姐姐抱怨,近两年庄子的产出越来越少。”
“我只管装好田契,地里能打多少粮食就多少,也不必计较。”
贾宝玉摇头:“我听茜雪算了一笔细账,卖了这一季麦子,挣不了什么。不过,是因为下种晚了,明年就要好得多。真没想到我把茜雪给发作出去,倒替你找了个帮手。”
探春得意:“可不是么?你是拿着宝不当宝,便宜我罢了。横竖我也不认识什么人,让柳湘莲替我找了两房,想着还是茜雪打小被买进来,还知道她的品性。”
“我那年……”贾宝玉想到为了一碗枫露茶大发雷霆的往事,有些讪由,“还小,所以只管任性使气。若不是你,倒还真不知道她回去会给老子娘怎么个责骂呢”
“你就知道她没被责骂过?被咱们府里赶出去,有光彩么?”探春白了他一眼。
“我当时让袭人去看了,回来说很好。”贾宝玉辩解。
是么?探春撇了撇唇,没有说话。袭人大约怕麻烦,是以只拿了话哄他。反正当年他还小着呢,也不能有事没事往府外跑。看来,这袭人不是个善茬,比晴雯还厉害。
“只要不让我赔钱就行了。”探春最后总结。种稻麦收入并不多,要想发财也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倒是柳湘莲朋友多,往后还得找他要些新奇的作物种子,卖个新鲜。待出嫁以后,倒不比在闺阁中不得抛头露面,到时候盘个铺子,出息便多了。至少两三年内,她的生活还是安稳的,慢慢儿打算不迟。
“要不,我替你管着那块地儿吧,反正我有的是机会出府。”贾宝玉正在新奇的当儿,忍不住就向探春讨了活儿。
“若是让父亲知道,咱们都不好过。前次才被打了一顿,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探春白了他一眼,“你若是得了闲,倒是替我打听个铺子,若是能盘下来,你倒能帮着照应。”
“你还想做生意?”贾宝玉摩拳擦掌,“我替你打听去”
探春看他转身待走,急忙叫住:“这事儿不急,我手头也没有银子,要等着手里的这部书稿卖了才有呢”
“我那里还有着一些,到时候再把不用的那些好东西当掉几样。再不济,我去祖母那里讨些好东西,咱们偷偷地拿到当铺去。”贾宝玉也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刚被勾起了热血,哪里还忍得住?带着茗烟一溜烟地走了,让探春忧心忡忡,只怕自己在外面敛财的事被贾政知道了,被责骂禁足还是小事,自己的赚钱计划,就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林黛玉知道了,忍不住羡慕:“倒是你有些心思,靠着别人还真不如自己。往后拿着铺子和田地作嫁妆,到夫家也不必样样看人脸色。”
“你要是有这心思,咱们不如合股。我手里也没有现银,现下还买不起铺子。”探春提议。
“我一穷二白的,拿什么跟你合?”林黛玉苦涩地笑,“不过,我倒建议你先盘个丝绸铺子,那些东西不会坏,一时半会卖不出去,还能再想法子做成衣卖。”
“咦,你也懂这个?”
“我们家以前也有几间铺子的。”林黛玉怅然。
探春大感意外,随即恍然。林如海本不是个书呆子,弄些营生也正常。只是……
“那你来京城的时候,把铺子卖了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