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太后留了你这么久?”元春迎出来的时候,神色自若。如果不是相信自己一点五的视力不会看错,探春还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探春脚下发虚,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呢,发热了吗?”元春担忧地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角。
“今天遇上了事儿。”探春苦笑着,三言两语地把自己落水的事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被皇帝抱进寝宫的事。
元春目光微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来,后宫里还真有人瞄上了你,不留下或许是对的。你的性子,也不耐烦应付这些个。”
“可不是吗?我这还是个郡主的,就被人阴了一把。大姐,你在宫里的日子,可真不大好过吧?”探春苦着脸。
“都已经十来年了,还说这个干什么?”元春怅然地摇首,“我倒是没想到她们还会对付你,毕竟你跟她们……不过,几十双的眼睛都盯着皇上的一举一动呢,谁都是个有心人。”
“那也别有心在我的身上,又没碍着谁”探春咕哝,“再说,为了一个不可能有威胁的人,而得罪了皇上和姐姐,难道不怕得不偿失吗?”
元春愣了愣,忽地展颜:“可不是?所以,只能是那些就算得罪了,也不怕被怎么样的人。”
探春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姐姐就是精明,这才没说上两句话呢,就把嫌疑犯给找出来了。”
她虽然不喜欢后宫里的那些手段,但毕竟见得多——电视上,识得广——小说里,所以回来的路上就明白了,除了潞妃和周淑妃,还真找不出第三个人来。
“看你,还杵在这儿跟我说有的没的抱琴,鸳鸯,赶紧扶了姑娘去躺着。”元春看着她仍然略显苍白的脸嗔道,“这事儿不会这么完的,可现下你先不要管。”
“我才懒得管呢,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儿。就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探春笑嘻嘻地说了开玩笑,抱琴和鸳鸯一左一右扶了她进偏殿。
“侍书还没回来?”探春问。
“被太后召去回话了,你别担心,她那里倒是没事。”鸳鸯知道她和侍书的感情,比姐妹情分还要深,急忙安慰。
“哦,那就好。”探春打了个呵欠,倒真觉得有些困了。
一觉好睡以后,探春觉得自己又能起来打老虎。可是元春却仍是强着她卧床休息:“别瞧着现下儿不妨事,病儿留到以后了。”
探春虽然不耐烦,但一则元春是好意,二则也可借此免了事非。于是便答应了下来,只是少不得到处搜罗孤本来看。
若是现在回到现代,以这样的劲头儿,语文就算考不了一百,那也能考九十,当然是一百二十分的卷子……
“姑娘,太后和皇上都派了公公送了东西过来,御膳房天天做点心。如今我和鸳鸯姐姐去拿东西,那些宫女和太监都赶着讨好我们呢当初刚进宫的时候,走到哪儿都被人斜着眼睛瞧。”侍书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得意洋洋。
“哦。”探春不感兴趣地“嗯”了一声,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书看。
再好的东西,吃多了对味蕾也就没有什么感觉。
鸳鸯悄悄地拉了拉侍书的袖子:“姑娘这会儿在用功呢,你别有的没的,都找姑娘说话。”
“我就是跟姑娘多说说话儿呢,一个姑娘家,怎么整天竟捧着本书看嘛……”侍书回答得振振有辞。
“姑娘是有学问的,咱们只要听着就是了。”鸳鸯摇头,“况且,往后到了茜香,还不知道会碰上些什么,姑娘多懂得一些也好。”
侍书这才闭口不言,两人悄悄地在一旁拿起了针线。但只要探春手边的糕点用完,总有一碟子新的端上。
所以,探春对目前的日子,表示满意。
“怎么还在看书?仔细伤了眼睛。”元春走进偏殿,看着探春一只手拈着块松仁糕,一只手擎着书,忍不住嗔了一句。
“姐姐。”探春放下书,揉了揉眼睛,“你又不许我出去溜达,天天把我关在这里,除了看书还能做什么?”
“咱们下盘棋吧,免得你整天叫嚷着发霉。”元春看着她半带着撒娇的模样,心里一软,纵容地说道。
“好啊,在家里也就二姐能跟我下个旗鼓相当。”探春来了劲头,笑嘻嘻道,“听说大姐的棋下得也好,正愁着长夜漫漫,咱们来杀两盘。”
元春失笑:“我的棋力可不见得高。”
探春笑嘻嘻道:“其实,我也不见得就有多么高明,不过下得热闹,不能仔细推敲。”
“二妹妹那温吞的性子,能和你下得热闹?”元春不信。
“被**练出来的,我下棋横冲直撞,她再温吞的性子,也给我磨得快了。”探春莞尔。
两人都喜欢下快棋,小半天下来,探春三胜两负,看着元春精神倦怠,虽然意犹未尽,也只得讪讪:“姐姐,你歇着去罢,明儿一早还得去跟皇后请安。”
“好,那你也早一点歇着,身子还没大好,不许熬夜。”元春交代了两句,才扶着抱琴回了自己的寝殿。
探春却殊无睡意,白天休养得太充足,再加上把精致的点心大快朵颐了一遍,实在撑得慌。可是侍书和鸳鸯两个,却早早地把灯烛吹灭了,探春只得苦笑得在黑夜里想心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想的,除了皇帝。自她落水后,每天下朝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来看望她,就是最最得宠的潞妃和漓昭仪,也从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殊荣。
难怪自己要被人阴,怎么能让人心里没个想法。探春也觉得自己的待遇,有点天怒人怨,虽然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叹了口气,翻身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好容易得了太医的赦令,可以正常走动,探春才算长长地出了口气。这半个来月,连茜香话的老师都没有来教学,所谓米虫,大约就是自己这样儿的了。
“茜香话我得赶紧地学了,到现在还听不懂呢”探春摩拳擦掌。
“皇上说了,你身子不大好,不学也罢。”元春淡笑。
“啊?”探春傻了,“不会吧?如果我听不懂不会说,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我吗?皇上这是为我好,还是不为我好?”
元春只笑不语,探春也苦涩地勾了勾唇。
看来,皇帝还没歇了心思
“对了,湘云表妹后儿就要出嫁了。”元春忽然说道。
探春又惊又喜,惊的是原来她在宫里一晃也过了近一个月,喜的是湘云总算没有再遭到什么不幸。曹雪芹的原著里,湘云似乎最终的结果也不大好。
“是卫若兰么?听说他人是很好的,应该配得上湘云。”
元春嗔道:“如今卫家虽是人丁凋落,可他也是个争气的,不承余荫,如今也出息。湘云表妹……史家看着是没有起复的可能了,卫家能依约嫁娶,可见是个有情的。”
探春也没心思去猜谁配谁不配的问题,一径地央求:“姐姐,明儿个我出宫去看看湘云,她大喜的日子,我总不能还避而不见罢。说起来,我也很久不曾见她了。”
“你还当是以前呢”元春苦笑,“如今你可是郡主,太后和皇上也都把你当公主一样看待,哪里有你出去看她的理儿?你若真是想她,等过了三朝回门,再让她进宫来谢恩。”
“我和湘云自小交好……”探春依旧央求,“我又不是正儿八经的郡主,就是郡主,也不见得成天被关在宫里啊”
“你身份特殊,赐些东西去,也就全了姐妹这之情。我已经叫人替你备下了,明儿就跟我的东西一起送过去。”元春仍然不松口。
探春大失所望:“姐姐,湘云哪里会稀罕那些物件儿?我看她一趟,比送什么东西都让她高兴。再说,我进宫都一个月了,趁机回去看看父亲和母亲也好。就是皇家,也没这样的不近人情罢?要不,我出宫住到南安郡王府去?”
到了南安王府,太妃和水淞都很好说话,自己只要一求,准保就让她去了。
元春叹道:“入了宫,便有宫里的规矩。纵然是天伦之乐,也只得先从了国法。”
“所以说,我才不乐意进宫嘛”探春嘟哝,“可也总得讲个人情味儿罢?公主极少出宫,那是因为她的家就在宫里。可我是南安王府的郡主,回个家也不成吗?”
元春被她缠得没法,只得替她出主意:“若你真要去,只得去求了太后和皇上,旁人都作不得主。”
探春一跳而起:“那我就去求太后。”
元春急忙按住了她:“瞧你,这说雨要雨,说风是风的脾气儿,多早儿才能改过来?便是要去求太后,也不合在这个时候。”
探春赧然一笑:“可不是呢,我一欢喜便忘了。这会儿实在有些晚,太后也该歇下了。我明儿一早再去求太后罢,不知湘云做新娘子,有多漂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