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苔姣背转着身子,暗影里虽瞧不清楚表情,但那举止动作的娇羞状却足矣说明她现在的脸色怕也是红彤彤的羞色。而她对面的澹妈妈,正被烛火映照的满面*光,两眼笑的像月牙,一脸怜爱的看着面前的张苔姣,一边用手轻抚着张苔姣的头发,慈爱之色尽在言表。
“姣儿长大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澹妈妈呵呵的笑着,将桌子上的一片被手帕包裹着的布片又向前推了推:“小丫头,竟然瞒着我这么久一个字也没提,你真是让妈妈我伤透了心”
“澹妈妈这是哪里话……”张苔姣瞅一眼桌上的布片,脸颊更红了,不敢再看但偏偏忍耐不住时不时的向那块布上偷坐下的睨一眼:“姣儿,姣儿没有那个心思……”
“这都已经把信物送来了,你还不承认”澹妈妈故意刁难她,瞅见张苔姣越来越解释不清后,终于笑出声来:“好好好,不逗你了。话说回来,这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你还指不定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张苔姣羞的恨不得一头钻到地里去,她实在没有想到澹妈妈今晚来竟然是因为这件事情。这也着实让她吃惊不小,那块布正是她在陵山的那件衣衫上的。那晚她就是鬼使神差的穿着那件衣服被谷雁笙抱在怀里的。而事后平静下来后,才发现衣服袖里被自己给挂破了,要是挂掉下的那块布片却怎么也找不到。因着要给谷谣穿去祭坛,她连忙草草的缝合,穿上后在外是看不出的,但穿的人若是留心,就会感觉得出袖口里面有异感。
澹妈妈拿出这块布片的时候,让她大吃一惊。随后听澹妈妈说这是在谷谣那里瞧见的,是信物,澹妈妈当时瞅了一眼觉得眼熟但没多问,后来趁谷谣不备偷了出来,立即就拿来给张苔姣看。果不其然,张苔姣又羞又喜,澹妈妈更是替她高兴。而张苔姣将自己那件衣服拿了出来,又将里面的草草缝合的坏处拆了,将这块布片一对,沿丝合缝心中的喜意当真是无法言表
后来澹妈妈又说了近日来谷谣似乎与德九提过此事,这一下子这件事情就更有谱了。
看着张苔姣娇滴滴的样子,澹妈妈将布片小心的包回了手帕里,笑呵呵的说道:“我就知道我们姣儿是个有福气的将来我这个老妈子可要唤你一声夫人了”
“澹妈妈”张苔姣觉得自己的脸烫的快要熟了,一扭身子再不理她。
“好了不说了,这块布我还得拿回去放到原处,我今儿来就是让你高兴高兴的。”澹妈妈说着就准备起身,身子却突然顿住,有些犹豫的看向张苔姣:“只是有件事情,别怪妈妈多嘴,我听雪锦说,夫人在临走之前似乎有安排?而现在看着这块布,少爷的心思肯定是不用多说的。只是夫人与老爷对谣姑娘疼爱的紧,而且她又是你姐姐,她不出阁,你是不大可能出嫁的。这样一想夫人的安排,兴许你姐姐她……”
“澹妈妈,我和姐姐感情深厚,姐姐不嫁人,我是不会越矩的。而且无论老爷和夫人是何安排,我都会听命的。姐姐是有本事的人,她的归宿一定要配得上她才行。我想……我想老爷和夫人也是有所安排的,我……我会听命的。”张苔姣低下头去,不止是娇羞,还有一抹淡淡的喜悦在其中。澹妈**这一番提醒让她想起了苏黛临走时的那些话和神情,再一想这些年来老爷和夫人对谷谣的爱护,自己心中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谷谣要入了谷家的大门了,这件事情起先她也只是猜测,现在听澹妈**提点,她已经可以确定此事了。
澹妈妈却叹了口气点头赞她懂事,同时也颇为惋惜的看了看张苔姣,临出门时忍不住又道:“委屈你了孩子,少爷也是不得不遵从父母之命,你想开些……将来你们姐儿俩可要好好相处。”
澹妈妈说完又叹了口气才告辞而去,张苔姣一个人独坐在桌前扒在桌上挑着烛芯。火舌啪啪的轻响,光影一跳一跳的极不安分。
她其实早就想开了,当自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去设想。澹妈**关心其实有点多余,她对谷谣与谷雁笙的感情不一般,而且她甚至于很期盼着能和谷谣一起侍奉在谷雁笙的身边。这样一来,她再也不会和姐姐分开,姐妹二人可以一直陪着对方,互相照顾到老。而至于澹妈妈所担心她们姐妹俩今后的相处问题,在她看来根本就没有必要。她已经想过了,无论将来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会听从姐姐的一切安排,她是绝对不会让姐妹之间的感情出现一点的裂痕的。
起身将那件礼服仔细小心的叠好,张苔姣才熄了灯躺下,在一片美好的畅想下,渐渐入睡,黑暗中的稚嫩脸庞,笑的美好甜蜜。
而澹妈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的时候,雪锦正在房内等候,见澹妈妈回来连忙迎上:“怎么样?”
“这还用问吗?当然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澹妈妈阴险一笑,示意雪锦将门关合好,随后走到烛火前。又将怀中的帕子掏了出来,而后面无表情的将那块布片连同帕子置在了火烛上方。
滋滋的声音立即在屋内响了起来,随着那火舌渐渐蔓延越燃越旺,灼烧的味道在屋内迅速扩散开来。雪锦将瓷盘递上,澹妈妈手指一松,那燃着的布片便纠缠着落下,在瓷盘内不消一会儿便烧的只剩灰烬。
“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能怎么解”澹妈**笑容在烛火下渐渐显露狰狞,笑意狂妄目露凶狠,那份尽在掌握的心态尽现于表,毫无遮掩。
几个日夜过去之后,将军府上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谷家的新主子,不见了。
之所以一直都未觉察,是因为谷谣向来行踪飘忽不定,而后似乎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一般,已经几个日夜无人见过谷谣。澹妈妈和张苔姣上门讨问德九,德九声称谷谣去邻镇察看店铺的情况,过不了几日便会回返。
这个借口的确将众人打压了下去,但澹妈妈却老眼泛着精光的盯着德九,恨不得从德九身上能钻出两个洞来,来证明他在撒谎,可德九淡定非常,浅笑的任澹妈妈上下打量。
张苔姣心里有了些小失落,还有失望,为什么姐姐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肯让自己知道呢?连德九这个下人都知道的比她多,她心里生起了浅浅的妒意。
府上的风光依旧,往来的人并没有因为谷谣不在而减少,鲁荨几次登门到访都不见谷谣,而后得知之后便也往来的少了。他心中不是不急躁的,但想起谷谣对他保证过的,他就沉下心来等。邵卓被他打发出去几次探访张苔姣,打着谷谣不在,出于朋友关心一下的名义,张苔姣因为最近心情很好并没有给邵卓脸色看。邵卓回禀鲁荨的时候,也频频笑着点头,对张苔姣态度的转变他心里是很满意的,自家的主子终于讨得了美人的欢心了。可他们主仆二人没想到的却是,张苔姣的转变虽然是因为婚事,但却与鲁荨是毫无瓜葛的。
京中一切看似无恙,甚至可以说,整个景苍看起来都是全无异样的。但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圈子,只有有心人才会感受得到那静如水面下的暗流变化。
一路去往陵山奔驰在路上的谷谣却渐渐的预感到浓浓的气息,陵山脚下并无任何居民,可她却偶遇了一批流民一群逃难而来的流民,当时她见到那批人的时候震惊不小。而后从他们口中打听到近几个月来,他们一直居住的地方却受到了不一般的滋扰。他们都是一些山民,只有自己的族长,管辖他们地区的官员又距离实在太远,消息与交通都十分的不便。山匪的出现是他们根本无力阻挡的,那些山匪虽然没有杀掉他们村中的人,但却放火烧村。他们无家可归,便全部开始牵涉,沿着山脉几个月不停走到了这里。
谷谣很震惊,心中也很不解,看他们的穿着等等都是很贫穷落后的,便开口问道:“你们为何不往中原一带走呢?这里都是山脉,而且提醒你们一句,最好尽快离开这里。这里是皇陵山脉,平民是不可以居住的。”
那个族长也大吃了一惊,根本没有想到顺着山脉走竟然走到了这里,他们对地理全然无知,但谷谣所说的这个厉害关系还是懂的,立即决定转移方向远离这里。看谷谣的架势也知非富则贵,连连鞠躬感谢着谷谣的提点:“贵人有所不知,我们长年与世无争,生活在山中,早已不能适应中原富足的生活。而且族中人大半也不想去,只想一路寻找到合适的住处而已。”
他们这些人,若是去了城镇中生存,这种纯朴不仅会丢失的一干二净,也有可能会根本生活不下去的。一直在山中过着山中人的生活,也是件好事。看着他们凑在一起,相互照应,彼此互相分担着对方的行李,还谦让着把自己的食物给对方的样子。谷谣不禁感叹,这些与时代完全脱节的人都能如此和平相处相亲相爱,为什么自认高人一等的上流社会的人,反而是相互残杀?
难道时代的进步文明的产物,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