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路越来越清晰，树林变得越来越稀疏，张十一算着时间，还有最后五分钟，只要一直跑到尽头，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这里的路是下坡路，坡很陡峭，要是一颗石头扔在上面，不用别的力量推波助澜，它自己就会顺着轮往下滚落。路只有一米左右的宽度，两边都是高大的山，有点像是在悬崖的底部，而从这里抬头往上看，就只能看见一米宽的天空，有点像传说中的一线天，只不过这个比一线天呀稍微宽一点。

一开始悍马还以为张十一是在乱跑，但是，他越来越觉得这些路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一样，想了很久，他才恍然大悟，当初自己不就是往这条路进来的吗？也就是说，现在他正在往出口跑。悍马本来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忽然就来了动力，他一下就把韩若灵远远地拉在了后面。

韩若灵已经是第二次经过这条路了，虽然第一次的事情记不得太清楚，因为那个时候是晚上，而且自己抱着简小莫，心里充满了恐惧与不安。可是，韩若灵的方向感特别好，一般只要他走过的路就不会忘记，很多地方只要到过一次，第二次就可以轻车熟路。

对于这条道路，即便韩若灵已经记不得具体的位置，当强烈的方向感告诉他，他已经走过了，而且就是那天晚上在鬼火的驱使下走的。因为太过于漆黑，道路两边是什么韩若灵不知道，可是，走在地面上的感觉的一模一样的，下坡，很陡峭，两边没有风，似乎被什么诶挡住了，能听见十块滚落的声音。而且给人一种安定感，似乎是因为可以离开这里了，所以才产生的心理作用。

第一次走的时候，也许是对前路的未知，所以还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韩若灵这样的感觉特别强烈。他知道，这里就是出口了，只要跑过这一段路，就能够回到学校。韩若灵不禁觉得奇怪，那天晚上晚上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有鬼火的缘故，他当时特别害怕，为了躲避，所以才朝着反方向走的。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那个方向就是出口。现在想想，难不成那鬼火是有人故意制作的吗？

“好了，马上就到了，大家一鼓作气跑到底吧”张十一回过头来对后面两个人说。

这种话根本不用张十一说，悍马无论如何也会这么做的。但韩若灵却有点不愿意，现在简小莫的生死未卜，他实在无法做到就这么一走了之。只是，现在如果不走的话，后面说不定又有什么危险，到时候自己性命都受到威胁，哪还有机会去找简小莫。韩若灵痛苦极了，他实在是进退两难，只可惜，世界哪来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看见了，看见学校那栋男生宿舍楼了韩若灵忽然觉得心里好畅快，如同一直居住在一个狭窄的盒子里，那个盒子只有一个人那么大的体积，他在这里面，手脚都被束缚住，无法动弹。而如今忽然就被从盒子里放了出来，整个世界都可以任由他大展拳脚。

“终于到了，太好了”悍马喜悦地叫起来。如果不是为了抓紧时间，他真想停下来用力地拥抱一下张十一和韩若灵。受了这么多苦，如今总算可以回到那个世界了，悍马与偶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张十一也觉得可以松一口气了，再怎么样，只要出去了，很多事情就没有树林里这么复杂，毕竟，那个才是他的王国，整个世界都要臣服于他的脚下。现在除了简小莫也许还活在这个世上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了。

不过，在张十一看来，只要简小莫真的没有死，那么他手里有韩若灵的话，简小莫就一定会来找他的，因此根本就不用着急。他完全可以养精蓄锐，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入口，我们到入口了”悍马紧接着又叫起来了，他实在是太兴奋了，根本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每一秒钟他都想要尽情地欢呼。“韩若灵，你看见了吗？张十一，我们已经到入口了。怎么没有看见保安在巡逻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不要再吵了”张十一不满地说。“难道你还想要保安来迎接我们一下吗？就这么一口气出去吧，别在关键的时候松懈了。”

悍马只好不说话了。但是他的脸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其实他恨不得现在保安出来，他实在是太想看到其他的活人了，而不再是那些干枯的干尸，想想都觉得晦气。

奇怪只是韩若灵此刻在的感觉，太顺利了，即便是黄以封已经死了，但还是太顺利了，世界上有这么顺利的事情吗？和之前比起来，这根本就是小孩子的游戏，只是被蛆追了一下，就可以走出来了吗？

“小心”韩若灵一声大叫。

可是已经太晚了，韩若灵自己虽然反应快，立刻弯下身子，靠着灵敏的身手躲过一劫。可是悍马却被从天而降的大石头给砸中了，他被不偏不倚正好压在石头下面，整个身体都看不见了，只有一只手和头露在外面。他的口中不停地吐着鲜血，眼睛往外翻着，脸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至于其他的部位，自然不必说。

张十一算是幸运的，他离悍马比较远，所以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因为石头在击中悍马之后，又有点往下面滚，而他在听到韩若灵喊“小心”之后，惯性地回头往后面看，速度也就随之减慢了，因此石头滚动的速度大玉他跑步的速度，所以石头在他的背后。张十一用一只手推着，只要稍微松一点力气，石头就会往下滚，那个时候，张十一也会和悍马同一个下场的。

韩若灵见状，来不及想自己身上有没有事情，而是即刻就爬了起来，他先是跑到悍马那里，跪下来，看着悍马，焦急地喊道：“悍马，悍马，你怎么样啊？我现在就帮你把石头给移开，悍马，坚持住”

“为……为什么，我就要……到，到了，为什么……”悍马口中的血如同打开的水龙头，而且是开到最大的，不停地留着，他痛恨着，不甘着，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疼痛感，“我还要，还有回……”

韩若灵抓着悍马的手，他已经知道结果了，无论是谁，被一块体积和一张电脑桌那么大的石头给砸中，都不可能再活下去的，但他还是说：“别再说话了，悍马，坚持住，你一定可以回去的，相信我”

“我，我可以，回去……去……”悍马忽然就不说话了，他的眼睛也动不了了，表情在这一刻僵住。

韩若灵明显感觉到，悍马的手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软软的，如果不是他抓着，肯定就垂下去掉在地上了。韩若灵痛哭起来：“悍马……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究竟是谁呀？”

“别再发疯了，死就死了，快点帮我把石头给推开”张十一叫道。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如果是两只手的话还可以，说不定一使劲儿，就能把石头给推开了。但现在他只有一只手，而且还是左手，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能抵挡住这块石头，不然自己成为第二个悍马就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韩若灵听见张十一的话，一下就想起来了，还有张十一。于是他擦干眼泪，站起来。石头已经把整条路都给拦住了，韩若灵要从石头那到张十一那一边，就必须饶过石头旁边的树。他不得不拉着树，一点一点地爬到了张十一那边，等到了之后，他已经大汗淋漓了。原本就破旧不堪的衣服因为树枝不停地刮着，就更加烂了。

等韩若灵到了之后，张十一说：“帮我往后面推。”

“可是，悍马的头会被碾碎的。”韩若灵想到了悍马死的时候，眼睛都没有闭上，而他因为悲伤过度，竟然都没有帮悍马合上眼睛。

“死都死了，还在乎那么一点吗？”张十一不耐烦地说。“再不快点的话，我就要被碾碎了，现在不仅仅是我，你也是一样的。”

韩若灵便不再说什么了，他只是默默地把双手放在了石头上，用力地往后面推着，一想到悍马，韩若灵就哭了起来，他一边流泪一边“一二三，呀”地推着石头，甚至喊口号的时候几度梗咽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虽然韩若灵和悍马自从到了这个树林之后，就一直争吵不断，而且有时候还会你死我活的，但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怎么都会舍不得的。现在悍马死得这么惨，韩若灵自然伤痛不已。

两分钟过去了，石头一毫米都没有移动。韩若灵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何况他还在哭，就更加使不上劲儿了。张十一也快要筋疲力尽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们也会死的。

“还有一分钟，要是再不快点的话……”张十一说。

韩若灵不再哭了，他盯着张十一，有一种相对无言的感觉。

就算两个人把石头推动了，也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因为这是下坡路，石头还是会自己往下滚的，现在就两个人的体力而言，谁都跑过一块这么庞大的石头的。难道真的只能等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