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棍子就打下来了，杨玉宥只好抱头念阿弥陀佛，希望不要破了相。若是带着伤回去，想蒙混过关也不成了。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反而听到有人惨叫，期间还夹杂着棍子打在软物上的声音。

杨玉宥抬起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拿着一根大棍子，正朝打手身上打。再定睛一看，竟然是通宝。杨玉宥眼眶发热，心说：你还算有义气。心里一动，捡了旁边的棍子，也就招呼上了。

通宝也练习了一段时间的功夫，对付几个打手，那是不在话下，只是这具身体还没长大，力气不够，棍子又重，便吃了几下亏。幸好杨玉宥过来帮忙，才把一群打手给收拾了。

两人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打手，相视而笑，这一笑就牵动了身上的伤，脸上的笑变成了咧嘴。两人捂着身上的伤就哎呦地叫起来，才叫了两声，像是想起什么，又哈哈笑起来。

杨玉宥把棍子扔了，搂住了通宝，“好小子，这场架打得真是痛快，走，爷今个儿请客。”

通宝不动声色地挣脱出来，“小的恭敬不如从命。”

他们一瘸一拐地进了一家酒楼，要了单间，叫了店里的拿手菜。两杯酒下肚，杨玉宥就说开了，“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爷喜欢。”

通宝浅抿着酒，酒比她平常喝的梨花酿烈，不敢多喝，“大爷，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就跟着你上赌场，还打架，要是让老爷知道……”

杨玉宥拍着胸脯打包票，“你放心，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爹是不会知道的，他整天忙得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通宝放下心来，她不怕被开除，也不怕挨板子，她怕杨玉珏一生气，倒时候不给她解药。既然大爷打了包票，她就放下心来，好好祭一下五脏庙。

两人酒足饭饱，打着嗝离开了酒楼。他们不敢走正门，就走了旁门，一进府，都挺直了腰杆，跟没事人似的进了悠然园。

秋竹见他们回来，忙跑了上去，“大爷，老爷说您要是回来，就去下静芳斋。”

杨玉宥心里咯噔一下，“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秋竹闻到杨玉宥身上的酒味，皱了眉，“大爷，快进屋换身衣服，您这样子要是让老爷看见，又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夏莲，快烧醒酒汤来。”秋竹是杨玉宥身边的大丫鬟，自小就在身边伺候，杨玉宥有什么毛病，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再加上前些日子夫人发了话，让杨玉宥收了秋竹做偏房，秋竹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悠然园的半个主子。

秋竹搀着杨玉宥往房里走，对着身后的通宝说：“你就是才来的书童百达通吧？你的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就在西园的右手边第二间，你去看看吧。”

通宝知道，这是不让她在身边伺候了，她自然乐意，就笑道：“多谢姐姐。”

杨玉宥十分不安地站在杨启泰的书房里，偷着瞄了眼父亲紧绷的脸，又低下了头。杨启泰除了在杨玉珏面前有点笑模样外，就经常这么绷着脸，搞得杨玉宥一看到父亲就紧张，往往没事还整出点儿事来。在这一点儿上，他十分佩服二弟杨玉婵，杨玉婵总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见到父亲从不紧张。

杨启泰用茶杯盖撩着杯里的茶叶，道：“既然书童给你找好了，就安心读书，别没事就往外跑。眼看着三年一届的恩科就要到了，你与禅儿好好读书，将来有了功名，为父对祖上也算有个交代。纪先生已经探亲回来了，明个儿就开课。”

杨玉宥忙不迭点头，“我知道了爹，我一定用功读书。”

杨启泰轻啜了一口茶，“行了，没别的事了，你去吧。”

杨玉宥如蒙大赦，出了书房，吐出一口气，风一吹，后背有点凉，刚才惊出一身的汗。杨玉宥垂头丧气地朝悠然园走，一提起读书就跟扒他的皮一样，他属于多动人群，在房间里坐着就心里发慌，别说读书了。

杨玉宥叹口气，他今年十六岁，本来是要娶亲的，都已经选好了人家，聘礼也送了，结果祖母去世，事情就搁下来了。母亲怕他在外面胡混，就做主让他收了秋竹。他一向把秋竹当姐姐，从未想过那方面的事，也就应付着在口头上答应了，行动上根本没有表示。

杨玉宥比较早熟，对于男女之事早就知道了，一门心思地等着新娘子过门，这一耽搁，倒让他烦躁起来。

杨启泰就娶了华氏一个妻子，夫妻两人举案齐眉，一直被传为京城佳话。杨玉宥就想效仿父亲，也想一辈子就娶一个妻子。母亲突然的决定，与他多年来的意愿相左，本来就烦躁的心更加烦躁，又没人可以诉说，心里的烦躁便越积越多，为了排除这股烦躁，就染上了赌瘾。

杨府里下人吃饭的时间有严格的规定，过了时间就什么都没有了。通宝把吃饭时间记得牢牢的，辰时吃早饭，午时二刻吃午饭，酉时吃晚饭。身上的毒已经够让她烦心，若再填不饱肚子，日子就没法过了。

她一向没有时间概念，天一亮就爬起来，洗漱好，便去了怡园，怡园是杨府的下人吃饭的地方。结果太早了，连做饭的师傅都没来。通宝就找了个地方，打算眯一会儿，谁知这一眯就眯过头了，等她醒来，人家都吃的差不多了。

通宝赶紧跑到厨房，就着剩饭填饱了肚子。这才吃完，夏莲就跟叫魂似地来了，“百达通，谁是百达通？”

“我是，谁找我？”通宝抹着嘴，站在台阶上朝四处看。

夏莲一见到通宝那张“男生女相”的脸，眼睛都不敢往上抬，“大爷，大爷四处找你，等着你去上课。你吃好了吧？”

通宝点点头，笑嘻嘻地道：“饱了，饱了。”

见他一笑，夏莲的心砰砰直跳，扭身便走。通宝赶紧跟上，谄笑道：“夏莲姐姐好。”

“谁是你姐姐？胡乱叫。”夏莲迈着小碎步，一眼都不敢看通宝。

通宝的嘴像抹了蜜，“院子里的姑娘都是姐姐，尤其是像你长得这么好看的，更应该叫姐姐。”

夏莲喜上眉梢，还从未有人当面夸她漂亮，今个儿不但有人夸了，还是这么一个讨人喜的“小伙子”，心里自然高兴。她的嘴角一抿，笑道：“三小姐才叫漂亮呢。”

“你和三小姐的美是不一样的，她是大家闺秀，你是小家碧玉。”通宝的眼珠咕噜噜转，竟挑好听的话讲，反正拍人马屁又不会少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