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纯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其实,雨烟也想明白了,两方争斗这个东西,总有一日要结束的。 四年,应当是自国公爷夫妇去世之后,家中无人掌管府中大小事,太夫人年纪渐大,难免会力不从心。 “三婶娘,终是没斗过二婶娘。”徐修纯冷笑一声,随即看向雨烟道:“你让平春留在那里,三婶娘怎么说?” 雨烟道:“自是很惊慌的。” “也许,自今日之后,这大宅里,又少了一家人家。”徐修纯抬头看向门口,目光闪烁。 雨烟有些吃惊:“这点小事儿,不会被清出府吧?” 徐修纯摇头道:“你不知道,二婶娘这个人……怎么说呢”徐修纯顿了顿继续道:“她做事手段狠辣,一旦你得罪了她,那可就要小心了。” 雨烟想了想道:“你说,二婶娘才是最不会善罢甘休的人?” “是,也不是。二婶娘在这府上争来争去,不过是为了二哥跟二叔。可是二叔一心朝政,二哥一心玩乐,两人对这府中一切事宜跟钱财,都很漠然。 可以说,这个家,都靠二婶娘。你说,二婶娘若是倒下,这一家子,指什么活着?” “二叔不是在朝中上班么?不是也有工钱么?”雨烟疑惑问道。 徐修纯一听满脸鄙夷:“那点子银钱,还没有他当徐家公子的月例多。” 雨烟这回闭了嘴,半晌后才开口问道:“我看,二婶娘并不是你说的那么可怕。今日三婶娘在亭子里,可是派人去了两次二婶娘才来的。” 徐修纯就冷笑道:“你还是太天真。二婶娘第一次若是派去一个丫头,那是探探口风,看看现场。等回到园子里一跟她说,她立马就想好计策。若是时间长不来,要么这事情实在棘手,要么就是她心中有一个大算计,要一点儿一点儿的实行。” 这……雨烟想了想,二夫人确实是很长时间才来的。 “照你这么说,二婶娘这次,是想将三婶娘给弄出府了。”雨烟突然想起那晚琴帝给她的信。 那信她并没有烧掉,烧掉的不过是一张无关紧要的纸张罢了。做那动作,都是给外面监视那人看的。想到这里,雨烟犹豫起来。她摸不透徐修纯的心思,不知道那纸张,该不该拿出来。 徐修纯见她低头不语,便宽慰道:“这深宅大院儿的,哪家能没点儿事情?再说,按道理,叔叔们也早该出府另过了。” 雨烟怔怔的喃喃道:“是不是,她们不在了,这府上就能平静起来了。” 徐修纯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人多是非多,若是这大院子里,只有我们跟太夫人,便任何事情都没有了。” 雨烟回过神儿来,看向玉珊道:“你去到我屋儿里将被褥下面的一封信拿过来。” 玉珊福身退走,徐修纯问道:“是什么信件?” 雨烟想了想,这事情没必要做隐瞒,便将琴帝的事情对徐修纯说了一遍。 徐修纯听完之后,沉吟片刻,突然笑了。他竟一点都不吃惊。看向雨烟说道:“原来那个人是大名鼎鼎的琴帝,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见雨烟疑惑的看着他,徐修纯便将太夫人如何识得琴帝的事情缓缓道来: 一次,太夫人带着徐修纯的母亲安氏去京城外的普国寺上香,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受伤将死的琴帝。当时太夫人并不知晓琴帝的身份,只觉着是一个衣着破落的普通少年人。 的确,琴帝的样貌,看上去很年轻,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时至今日,看上去也不过如此。 太夫人刚刚自寺庙上香回来,平日里也常做善事积福。此番能救人一命,太夫人自然赶快吩咐手下的人将命悬一线的琴帝救起。 然后在普国寺等了两日,琴帝才从重伤昏迷中悠悠转醒,但他的神智并不清醒。太夫人的心事放下,便带着安氏回了国公府。 事情就这样过去一月有余,琴帝在普国寺安静的将养身体,而太夫人这边却是将那事情渐渐淡忘。 直到有一日琴帝前来登门感谢,太夫人才想起自己曾经救过这么一个人。当时徐修纯的父亲正在边关杀敌,此事并不知晓。 琴帝跟太夫人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太夫人很是吃惊。琴帝当时就发誓道:今生今世只要太夫人有需要,定万死不辞以报救命之恩。 说道这里,雨烟就将琴帝为何在此想了个明白。太夫人现在的计划,自己就算是能做,也已经力不从心了,所以,便请了琴帝来。 雨烟想了想问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将这信件呈上去吧” 徐修纯低头不语,眼神却一直落在那信件上。 半晌,他才说道:“烟儿,你有没有觉得,太夫人的心特别的狠。” 雨烟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她不会说谎,徐修纯既然问起,那就是一定要听真话的。 徐修纯看见她点头,苦笑一声说道:“其实,太夫人也不容易。这一切都为了我,不过是想保住徐家的家产罢了。” 雨烟却对徐修纯说太夫人为了谁不以为然,那些家财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可是,各房老爷,怎么说都是自己家的人,都是有血缘关系的。 徐修纯见她垂头不语,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便淡声说道:“我的身子一直很好,你也是知道的。你走以后,我跟随父亲学武,身子状况要比之前还要好。可是,父亲母亲双双去世,对我的打击很大,从此我一病不起。 你不是也查出来,我是被他们下药陷害的么?太夫人是有错,她的错不过是太在乎我了,太在乎徐家的嫡亲血脉了。”徐修纯说到最后,低下头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四爷……”雨烟伸出手停在半空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着,人命这个东西——很脆弱。” 徐修纯微闭了闭眼,轻叹道:“是很脆弱,上一刻还在跟我说笑的父母,下一刻就变成冰冷的尸体。” “伽宁……”雨烟不自觉中,这样柔声的唤出了他的名字。 徐修纯闻言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还有惊喜。这个称呼,好暧昧的说。 雨烟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冲动,顿时就羞红了一张小脸儿。她赶紧拿起桌子上的信件站起来道:“那个……我们拿着去找二婶娘吧” 徐修纯想了想,既然是太夫人让琴帝给雨烟的,这事情要揭发,也一定不能经太夫人的手,而二夫人,是最好的人选。 他看了看雨烟,清淡笑笑没有说话,站起身拉着雨烟的手便出了花厅。 初柔在不远处笑笑,然后进屋拿了两个大氅跟暖炉便追他们去了。 雨烟跟在徐修纯后面,心中小鹿乱撞。她总算体会了一把心跳感觉,想想脸都会红透成苹果。 他们走到那个亭子的时候,两人都愣在那里。 二夫人跟三夫人竟然,还僵持在那里。二夫人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三夫人的脸色这时已经乌中透青。 平春因为有了大氅跟暖炉,脸色依旧。听到脚步声,二夫人回过头来,三夫人也做了相同的动作,不过她却是显得僵硬了许多。 看到这里,雨烟叹了口气想要张口说话,再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冻出事儿来。 徐修纯自后面拉住了她,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走上前道:“二婶娘三婶娘安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夫人看了一眼徐修纯身后的雨烟,将事情不厌其烦的缓缓讲述了一遍。三夫人就尖声道:“纯哥儿来的正好,你说说,翠丝若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能看都不看就洒了我一身?” 这话说到这儿,已经是变了好几次。雨烟听得都有些无感了。 徐修纯就淡笑道:“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三婶娘既然不想将此事闹到太夫人那里去,就到我院子里去说道说道吧” 三夫人一听,看了一下脚下,然后不甘心的点了点头。再不进屋儿去,她就要冻死了。 三夫人僵硬的随着雨烟他们到了听风阁,雨烟吩咐玉珊给每位都上了滚热的茶水,就连那几个小丫头也不例外。 只是无意间的举动,却让那几个丫头看向雨烟的目光更为敬畏了。 三夫人喝了口茶,总算身子暖和了一点。雨烟就走到她身边她附耳说道:“三婶娘,你身子已经冻得僵直,先去偏厅泡泡脚,这样会暖和的快一点。也不至于日后落下了什么病根儿。” 三夫人一听,便动了动已经失去知觉的脚,点了点头。 雨烟带着三夫人去了偏厅,徐修纯就自衣袖中拿出那封信递给了二夫人。 二夫人疑惑的接过信件,她没有问徐修纯为什么给她东西,而是接过来直接打开。 半晌,二夫人满脸惊愕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问道:“这都是她的人?”想来,二夫人这样问,那些人她自己也是接触过的。 徐修纯点头说道:“二婶娘平日里,没有感觉他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二夫人呆呆的摇了摇头,越是奸细,平日里表现的就越加忠诚。 徐修纯又问:“这个东西,于我们来说,无关痛痒。可是,对二婶娘来说,却是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