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息时间中，简小猫依旧凄凉的不受控制的睡着，少女的身体柔软而冰冷，拥着她的少年此刻却睁开了双眼——琥珀色的瞳孔中一片冷漠。

昨天晚上所有人都一夜没有睡觉，但这并没有妨碍少年的清醒，虽然他不过稍稍闭着眼睛歇息了一两个小时，但显然已经恢复了精神，此刻正是下午，而拉上窗帘的这个房间却略微带着阴暗感，阳光朦胧的从外面照射进来，晕染在并不怎么干净的地板上。少年注视着阳光的拂过，白发随着空气的流动而微微摇晃着。

“你醒来了？”

少年眼珠转动向另一边，长而卷翘的睫毛在他的眼帘中洒下一片阴影，只是可惜少年的眼中并不存在什么令人欢欣的情绪，唯一有的只不过阳光微末的反射。

名叫修森的青年开口道：“有，什么问题吗。”

白发少年冷漠的注视着怀中的人，甚至于连头都懒得回，他的吐词冰冷而机械：“不。”

“……不会好奇，政府到底想怎么样？”青年望着对面的少年，既然已经背叛政府，或者说被抛弃，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保守秘密了。

“不。”七三的眼眸转动，看向对面的青年。

修森转头望向木质的天花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少年：“果然，政府到底想怎么做……完全不在你们的思考范围之内吧？”

少年只是飞快的瞥了眼怀中睡得相当深的女孩，然后再没有言辞。

“我是政府的人，无论组织怎么对待我……我也绝对不会背叛它，”青年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上的表，他的笑容苦涩却轻松，“至少，我以为我会这样。”

七三垂下眼帘，专心的凝望着简小猫，女孩苍白的神色和她狡黠的神情此刻都化成了清澈的睡意，她紧紧闭着眼眸，任由微弱的阳光在她的皮肤上反射出温暖而并不刺眼的颜色，任由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唇和发都被那光线染成一片金色，少年的并没有改变表情，却神色温柔得仿佛他也懂得感情。

“我以为，我可以坚守住进入组织时候的诺言。”青年继续说着。

“毕竟那时候，还是怀着一腔热血的，”修森忽然自嘲一般的笑了笑，望向地板，青年的神色并不失落，只是了然，“当然，现在我不过是明白了……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想不到以后的事情，其实我完全可以选择自杀的……不是吗，但没有……我还是没有那种勇气。”

白发少年没有一个动作，对于青年视若无睹，他只是仿佛一尊大理石雕像，而少女却是被他抱在怀中的玻璃。抬起手臂都会让她破碎开。

“结果不过是这样。”青年一只手支着下巴，恢复着平时的表情望向少年，他的神情中带着不知名的温柔与怀念，似乎想到什么值得纪念的人物，“还不如像你一样……只是守着一个人而已。”

“……我，只有她。”七三忽然开口道，他并没有抬头，清冷的嗓音带着少年独有的磁性。

修森微微愣了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竟然和自己说话了，青年挑眉，问道：“为什么？”

少年却只是低下头，让阴影隐藏住自己的脸庞，他压低的声音有温情和直接的希望：“只有她。”

就像黑暗中的生物们如果看到一束明亮一样，那么它们就会义无反顾的追逐那束光亮，少年的话语中带着破釜沉舟与一往直前的感觉，只有她，无论这世界被破坏成什么样子，无论旁边的人是什么样子，无论自己如何无论时间怎样变化，只有此刻将永恒，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而已，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只有她，仅仅有她。

白发少年的声音并不大，却让青年忍不住稍稍呆愣在一边。

就算只是说出来，也深藏着……不，与其说是感情，还不如说是……执着或者之类的东西，修森望着对面的一对人，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少年的话中并称不上深情之类的说法，唯一可以说的不过是执念，就像小动物对于第一次看到的生物会产生的奇异感觉一样，眼前的少年……对于简小猫，大概也是那样的感觉。

不是友情，无关爱情……却比那更加深刻，就像信徒对宗教的绝对信服一般，带着崇拜和追逐的情感。

青年半闭着眼眸，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恍惚中想起还没有进入组织前在学校的生活，虽然因为是军校而格外的辛苦，但如今想来……却比现在好过太多，在夕阳中走过干净的操场和巨大的天台，在夜色中仰视星空……那简直可以称之为幸福了。

七三捕捉到青年怀念的神情，少年轻轻皱眉：“你在，想什么？”

修森好笑的瞥了眼白发少年，开口道：“恩……以前，在学校的时候。”

“很多人……有过这种表情，”少年迟疑的说道，“意义……是什么？”

“意义？不过是回忆而已……”青年望向窗外稀薄的阳光，“用我们老师的话来说，是……不中用的表现吧。”

白发少年敛了目光，望着怀中少女若有所思。修森重新闭上眼睛，青年背着光半躺半坐，在阴暗中他的神情模糊，但却感受得到此刻的青年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包袱，比刚刚看到的时候轻松了不少。

“这样就好。”青年喃喃道，重新进入睡眠之中。

然而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这一边的夜色才刚刚落下帷幕，而另一面，丧尸们已经蠢蠢欲动。

夜晚的天空中没有星星，而云层也遮挡住了原本皎洁浩浩的月色，只有微末的光照亮了地上行动的生物们。黑色的身影在地面上蠕动着，仿佛某种大型的虫类一般缓慢而确定的挪动着它的身躯，那黑色的鳞甲一般的东西塞满了城市，街道上的它们狂热的奔向整座城市中唯一的一处有光的地方，奇形怪状的它们充斥在肮脏的街道之中……倒是和这城市混乱的气息相得益彰。

而基地中的人们却丝毫不知，如同往常一般生活着——刚从外面回来不久的能力者们歇了口气，正在基地的大厅中交换着今天的有趣经历，而他们的亲朋好友都围绕在他们周围，在晚餐的陪伴和温暖的灯光下，男女老少在稀薄的安全时段中享受着难得的欢乐时光，就算是在外面看守的人也忍不住目光温柔。

没有人注意到那堵墙壁的外面，那群生物们将狂躁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之中，空气里浓烈的人类的血肉气味不断刺激着他们的嗅觉，奔驰的步伐里是无法掩盖的饥渴与与生俱来的追逐猎物的本能。

丧尸们已经近在咫尺。

而直到那惨烈而熟悉的气味直扑向人们的鼻子，他们才慌乱成一团。

基地中的警报声不断响起，刺耳的声音铺天盖地，伴随着它们的厉声尖叫，原本温暖的房屋中乱成一团，有反应迅速的拿起武器就冲到了围墙边上，也有不知所措的直奔回去自己房间，当然，推开前面挡路的人，自己踩着他人逃走的，也是自然有的。原本幸福和谐的一个个小团体在瞬间分崩离析，人群已经无法再按照之前训练过的样子逃生，场面一片混乱。

“大家，请冷静！”忽然一个女声从广播中传了出来，“现在还有围墙挡着普通丧尸，三期异化的有能力者来对付，请其他人回到自己的居室里去！”

赫然是昆乌昼的声音。

普通的丧尸们用身体撞着高大墙壁，想要用芬芳的血肉止住自己无法阻止的饥饿感，而拥有更加优越的大脑的高等丧尸们则静静的躲在它们的身后，尽管被眼前的一切诱惑得几近无法自拔，但显然它们更加重视自己的生命，利爪和獠牙在微光中闪耀着寒意，粘稠的体液在地上被践踏成一片。

“所有的能力者，拥有远程攻击的全部上塔楼！按照之前说的！其他人待命！后备人员组织撤退，把大家领到基地后面的逃生通道那边去！快！丧尸要开始进攻了！”昆乌昼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慌乱，此刻的场景明显不在女子的思考范围之内，“请大家务必听从指挥，这不是练习！我们需要确保基地每一个人的安全！相信你们的朋友和亲人！我们的基地有足够的能力者！绝对不是丧尸们可以攻破的！”

听到口令的人们缓缓冷静下来，拥挤的人群因为女子的话语而开始有序。

而围墙外面激动的它们却仿佛听到某种口令一样也平静下来，不再发出令人烦躁不安的嘶吼，然而同样的，更加强大的丧尸也开始从黑暗中缓缓展现出身形——拥有根本不是正常人所可以抗衡的力量的身躯在月色下暴露无遗。

这一头的房间中，白发少年睁开了眼眸。

下一秒，原本几乎是被自己的身体强迫性睡着的少女也，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