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一种沉闷的压抑的气息。
薛千凝可以断定这些人来这绝不是为了买布的,先是他们的眼神,没有一个去看一眼店内的布匹的,不是看着她,就是看着齐义正,或轻蔑,或愤怒。
其次,就是他们的穿着打扮,总觉得隐隐的有相似之处,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打量着他们的衣着,看到一袭青灰之色自屋檐飘下,待看清是谁的时候,薛千凝狠狠的愣了一下。这个安福买了东西,怒气冲冲的出了店铺,怎么会还没有离开。
目视着他向前飞跑走了一段距离,然后拐弯消失,薛千凝才收回目光,淡淡的问道:“请问诸位有何贵干?”
站在最前面的那人一直看着她,此时见她做答,便知她便是掌柜。
“薛掌柜原来竟是这么年轻,真是大出乎在下的意料?”那人面色依旧平静如水,说出的话音透着惊讶。
薛千凝淡淡的回了他一笑:“诸位来此,好像并非是要买布。”
来人抱了下拳,笑道:“在下是萧三,是京城锦绣布坊的掌柜。这位是吴森,恒缘布坊的掌柜,这位是李钱,织绣纺的掌柜,这位是——”
这还真是怪了,她开一个小布坊而已,他们这些大老板来这里做什么?她很想开心的认为他们是来道喜,恭贺的,可惜的是,那人群里某些愤怒到想跑到她面前掐死她的眼神,时刻提醒着她,恭贺,道喜什么的,她做白日梦还差不多。
“萧三爷,你和她客气什么?我们直接砸她铺子得了。”站在那萧三左侧的那人甩了甩衣袖,咳了一声道。
萧三爷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燥。那人气恼的瞥了薛千凝一眼,冷哼了一声,又让了一声切萧三爷,见他神态不变,又哼了一声,别开了脸去。看样子,倒像是她极为让人讨厌,眼不看心不烦似的。
其它的那些人也是只怒不敢言,看来,这位叫萧三的还挺有威信。只是她不过是开了一个占地超不过进百平米的小布坊,又怎么招惹他们了。。。。。。
“薛掌柜,先恭喜你今天布坊开张。”萧三爷四处看了看,目光中透出欣赏。
“谢谢。”薛千凝回答的客气,明显的是想先给她口糖吃,再预谋着怎样能甩她一个耳光:“不知道薛某怎么得罪了诸位?”
萧三没想到她还能这般的镇定,他又制止了一个手臂抬起,指向薛千凝,正要说话的人,道:“听说薛掌柜您今天发了百十张铁牌?说以后可以凭这铁牌买到便宜的布匹。”
“是有这回事。”薛千凝想不明白这又是招着他惹着他了。
“薛掌柜你不知道商行的规矩?”萧三见她回答的爽快,于是想到了这一层。
薛千凝摇了摇头,道:“什么规矩?”
“不说其它的行业,就拿我们布坊来说,每一种布匹都有一个底限价格,无论是哪一家店铺都不可以超出这个范围,否则的话,后果自负。”最后四个字萧三爷是加重了语气,一个字一个字的甭出来的。
他旁边那十几个人一听萧三爷说到了正题,都开始嚷嚷起来。
“你这么明摆着的降低价位,让我们其它店铺怎么营生?”
“总不能和你一样降价吧,比如罗锦压金布一匹布成本是十两银子,按你的做法就只收九两银子,足足的亏去一两,这个帐,薛掌柜,你有没有算过?”
“就是,如果你自己愿意亏本,我们谁也管不了。可是你这一番举动,牵扯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众多指责让薛千凝真正的愣了一下,这京城还有这个规矩?做生意,不是各凭本事,还要有限制?那一般的新店哪里还会有出路。可是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她能说什么呢,毕竟谁的地盘谁做主,她喃喃道:“这个规矩薛某是真的不知道,那薛某现在要怎么做?”
“薛掌柜能想出这种方法来,定也是个大智慧的人,这怎么样解决难道还要我们来教你?”人群中又一人嚷了起来。
薛千凝耳边想起了金老爷子的话:“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就来找老朽,金家的门随时为你敞开。”
这金老爷子上午才说的话,现在就实现了。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难不成她还真的要去?这疑问还没到达心间,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如果一个店铺在失诚信和抬物价上面起了冲突,那她只有选择诚信,一个店铺若没诚信,那迟早得关门大吉。但是如果只是抬了物价,则可以找到很多的理由来解释,甚至可以实习买一送一的方法。
“各位掌柜,你们放心。”薛千凝扬了扬眉,笑道:“薛某虽然是办了打折的铁牌,但是卖出去的价格绝不会低于你们所说的那个最低价格,这点薛某可以向你们保证。可是,至于你所说的牵扯到你们的店铺的买卖,我能说的只有一句话,这做买卖,本来就是各凭本事。薛某只要没有违反这商行的潜规则,生意做到火,那是我自己本人的能耐。”
她这一席话又让那十几个人议论了好半天,总算那个萧三爷聪明,想到了原因:“薛掌柜的意思是要升抬价位,买家们并不是傻子?”
“升抬也要有升抬的技巧,价格抬高了后还能让顾客们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的来买,这个才叫本事。”薛千凝回答的模愣两可,她才不会这么傻,把方法告诉他们。
萧三爷大笑了两声,拱了拱手道:“金老爷子识人如炬,薛掌柜果然了得。”
“什么了得,估计是在找个借口强撑罢了。”有人对萧三爷的话做出了解释。
“我倒是想看看你抬了价后,还会不会有人来逛你们的铺子。”这声音平淡中带着极强的不屑,似乎是肯定了这个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炒作懂不懂,就算不赠送礼物,有了好的炒作,货品质量也很好的话,肯定店铺能火起来的。
薛千凝在心里回顶了一句,面上却仍浮着笑意:“这个就是薛某自己的事情了,若是抬高了价格,又确实没再有人来光顾的话,那只能算是薛某无能。这多彩布坊也就只好关门大吉了。”
她都这么说了,萧三爷和众人自然没再有话接口。若是他遇到了现在的这个情形,自然也会有方法,但绝对不能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从这个长相过于柔美俏丽的薛掌柜的语气,动作上,他觉得她不是在伪装,也不是在掩饰,是真的有办法,好像还稳打稳的能成功。这个,他也是相当的好奇。其它的人却没有他这番心思,均认为薛千凝只是在死撑面子而已。
薛千凝也不多做解释,任他们乱猜乱想,淡淡的笑着送这一众人出门离去。
方法是有的,但是可能又要忙上了,所谓的炒作,不光不是唾手可得,还是一项高智商的艰苦的运动,在这里,这个运动的艰苦性更是突显了出来。
在现代,有广播,有电视,有报纸,有明星效应,在这古代,能有什么可以运用的地方呢?
薛千凝一时忘记了要赶回张伯小诊所的事情,看了不看坐在柜台边对她一脸崇拜的齐义正,在店铺中踱着步子思考着。眼角的余光瞥见又有人进来了铺子,走在最前面的又是那一席青衫,这群人,怎么走了又回来了?
“萧三爷,不知您又有何事?”薛千凝眸子抬起,一下子愣住了,这来的人居然是安福和奕亲王爷。
奕亲王爷由安福半扶着走了进来,两人先是向四周打量了一番,才把目光定在了薛千凝的身上。安福首先说出话来,语带疑惑:“主子,刚才确实是有二十多人来着,而且那里面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京城的掌柜,奴才都能认出七八个来。里面还有为奕亲王府和皇家提供布匹的萧三爷。。。。。。怎么都不见了呢?”
其实不见了倒也没多大的稀奇,那群人来这儿绝对不会是来恭喜的,也不会是来买布的,更不会是来玩的,多半是为了让多彩布坊关门的。他这一来一回,加上劝阻王爷,最起码也耽搁了有半个时辰以上,那些人走是该走了,可是这铺子,怎么还是一如当初,没有一点有人闹事的痕迹。
薛千凝没顾着回答他的话,因为她看到了奕亲王爷脸上,有一滴滴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今天的天气很热,但没热到这样的程度。何况在盛夏之季,奕亲王爷漫步在火辣辣的阳光下,也是一派悠闲,半滴汗见不到,这会儿这汗,定是扯动了伤口。
她快步跑到两人身边,推开了安福,扶着王爷向里屋走去:“王爷,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安福被推开了身子,却被薛千凝那过份严肃的面目表情,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王爷已被她扶着快进了里屋,张了张嘴又把到口的话咽回了肚中。一来是因为,王爷这奔波了一路,又有伤在身,确实得休息一会。二来是因为,他搀扶着王爷的时候,王爷几乎是硬撑着自己走,而此刻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那小丫鬟的身上。他怎么也算是看着王爷长大的,他的心思他怎么会猜不透。只是,这两人的身份。也许以前的欣儿会不顾及这些,但是现在她变了,变得让人捉摸不透。但是凭他的感觉,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长叹了一口气,斜眼睨向了齐义正,咳了一声,向他走去,问起了那数十个掌柜到多彩布坊来的事情。
而此时的里屋,薛千凝已是扶着王爷坐在了床边。这时的她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好不容易才结疤的伤口千万不能再有事情。她很顺手的解开他的衣衫,去查看他的伤口,直到确定没有再次挣开流血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君奕沉见她这么紧张自己,这几日来的郁闷一轰而散,心情一高兴,脸上自然就流露出了笑意,在薛千凝猛一抬头的时候,这笑意只收去了一半,显得有点古怪起来。
薛千凝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伤口很疼?”
君奕沉收回了笑,不忍看她为自己担心,本想摇头。可又实在是爱煞了她这副为自己忧心的样子,把摇了一半的头点了下去。
“我。。。。奴婢扶你躺下休息,再给你上点药膏。啊,对了,药膏还在张伯的药馆内,我这就去取。”她扶他躺下,慌张的起身,想要出门。
君奕沉拉住了她的手腕,道:“我没事,临来前这药是新上的。药我也让张伯备了一份在府中,我人都来到这里了,自然是要回王府的,千凝,以后你不允在称我王爷。”
薛千凝被他拉的坐在了床边,顾虑到他的伤口,没敢乱动,但却对他的话表示抗议:“奴婢不称你王爷,那不能找骂吗?就不说安福,干娘会教训我,万一被宫中的人知道了,奴婢这就是在找死。”
这宫中的人,薛千凝没有明说,但她知道不要傻的王爷很聪明,一定能听得懂。
经过这次的这件事,他明白,他就算能时时刻刻守在她的身边,也会有掉以轻心的时候。若是被父皇,母妃,皇后听到,或者有些话被某些有心人传到他们的耳中,也许真的会对她产生不利。但是,他一想到她称呼世子为云甫,心里就非常非常的不舒服:“那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就不要称呼我王爷,叫我奕沉。”
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星光闪闪的,再次让她想到了那蒙着面的夜飞星,不知道他的伤重不重,现在怎么样了?他是为救自己才受的伤,无论轻重,自己总该会看看他的。这么想着,她做出了个决定,待忙完这两日,她就起程,去傲林山庄。
“千凝?”君奕沉见她怔怔的望着自己,神游太空,不知在想什么,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了不悦的情绪。
薛千凝轻啊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居然走了神,忙应声道:“那好,以后没人的时候,奴婢就称王爷奕沉。”
君奕沉满意的笑了笑,伸手抚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用几近能揉出水的声音道:“千凝,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薛千凝避开他带着热度的眸子,看向床边那小柜子。又想到自己提过让他陪她一起去的事情,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王爷。。。奕沉,我想这两天忙完了铺子的事情,就去一趟傲林山庄,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君奕沉很无语,原来这事她还挂在心上,她去,他怎么不去?若是不去,又怎能放心?那里面有些人,可是连吃人也不吐骨头的恶人:“凝儿,你第一次邀我去玩,我又怎能不去?”
原来他真的不是他,不然,怎么会轻易答应来着。看着他视死如归的样子,她觉得有点好笑:“放心,那里若真是像云甫世子所说的那样,我会保护你的。”
这里的保护,当然不是指用武功,有关系只有傻子才会去用蛮力,夜飞星总归是傲林山庄的主子。她去看望他们庄主,又不是去挑站,他们总是该给些礼遇的。
君奕沉闻言,嘴角略为抽了抽,就凭她那武功,怎么能保护他,只怕她连庄里最弱的一个人也打不过:“凝儿,若是真的遇到的危险,我是男人,你应该躲在我的身后。”
薛千凝心中一动,虽说这奕亲王爷没有武功,但却是个真男人。她点了点头,没有去反驳他的放。毕竟他所说的危险,百分之九十不会出现。
君奕沉不想在傲林山庄这话题上转悠,巴不得她明日把这事给抛在脑后,于是一见她沉默,就忙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多彩布坊的事。听到她说了今日金家父子前来,又有众多掌柜齐来闹事的情形。他不禁拧起了眉头:“凝儿,你很喜欢金银之物?”
“钱财,谁不喜欢?有句话说的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薛千凝倒了杯茶水递给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君奕沉很欣赏她的坦白,他一向看不起嗜才之人,可是她这么一说,他居然觉得还有几分道理。
“这些东西我们府中很多,你要是喜欢,我——”君奕沉把茶接在了手中,轻抿了一口道。
“我才不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薛千凝还真是忘记了他的身份,白了他一眼才道。君奕沉闻言刚准备咽下的茶水全喷了出来,幸亏的是薛千凝此刻是站着的,只有胸前半边的衣衫受到袭击。
“君子?你哪里是什么君子?你只是个小女子。”君奕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薛千凝怕他手中的茶再泼了一床,忙把那茶水接了过来,放到床边的小柜子上。
君奕沉却依然是笑声不减:“凝儿,做为女人,本就不该这么女扮男装,抛头露面,为了生计而忙活。其实,我可以养你,养你一辈子。”
这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异常缓慢,异常的认真,还很暧昧。她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的跳个不停,连带着浑身都开始发热。
她满脸通红,不敢看他,装做没听懂转移了话题:“君子和小人难道是专为你们男人设定的不成?”
君奕沉有点失落,心里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说的直白一些,就直接说我想娶你为妃。其实现在也可以说,可以她这话题一转,他就没了勇气,还有一点,是他怕听到她的拒绝,更怕她会离开王府,时刻躲着他,或者干脆回了家,嫁了人,让他无迹可循。
“你没有听过一句话,这世上,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他顺着她的话答道,带着一丝戏弄。果然,她又气又恼的瞪向他:“在我的心中,世上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君子和小人不光是指男子,也可以指女人。女人除了力气,在智慧和能力上并不输于男人的,我就要证实这一点。我赚金银,不是因为赚钱而赚钱,只为了觉得花自己努力赚来的钱财更舒坦一些。我不会让任何人养着我,也做不得那种整天被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们,为了富贵,失了自由,也许是个女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答应。我却不行,即使是嫁了人,我也要活得自由自在,我会坚持我自己的生活,自给自足,不依附于男人。若是寻不到这种男人,我宁可终身不嫁。”
君奕沉被震憾了,在她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之后,再次被震撼了。
“我真的对你的家乡很是好奇,对你的爹娘很是好奇,什么样的水土,什么样的爹娘能养出你这样特别的女子来。”君奕沉深深的看向她,眸子里闪烁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做为女子,不依附男人,相信不光是圣朝,大兴,就是女尊国齐灵女王,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齐灵国是女尊国?女尊国是不是一个女的,可以嫁两个男人?”薛千凝想到了那个带着两个美男和一个小孩子的女人,心中有了了然。
君奕沉笑脸僵住,醋瓶瞬间被打翻,他皱起了眉头,眯起的眼睛里带着危险:“凝儿,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想嫁两个男人?”
“啊?”薛千凝不解的看向他,从他那张扑克脸上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人,怎么这么会对号安座,她只不过是问了这么一句,他就升出这种想法来。她又不是在女尊国长大的,怎么会有这种思想,她的宗旨是一夫一妻,嫁给两个男人,太可怕了,她可是想也不敢想的。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他长臂一伸,自己就被揽到了他的怀中。因为是站着的,她有了向前倒的趋势,怕不小心压到了他的伤口,只好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这么一来,人倒在了他的左肩处,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因又想到了他左肩上的伤,下意识的把头部略略的用力抬起,几乎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了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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