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写好方子,又在下方留了几句话。欢颜取出自己的私印,小小的一方鸡血石章。沾了些玫瑰膏子,在留言与药方当中盖了。
折了折那纸,顺着中线撕开,玫瑰印便在药方与留言上各留一半。若不细看,只以为是个小小的花纹。喊进平安,嘱咐他跑上一趟,将这字条与药方速速送往养心殿。
平安走后,欢颜自己伸手推开了窗。一片片紫云,便扑入眼帘。隔着窗纱看花的朦胧,立时变得清晰起来。
这后宫中的迷离,这数十位宫妃的心,能如这窗纱外的花儿一般,伸手推开窗,便看得清么?
这里是宫啊!既活在这儿,就逃不过,总会有各种丑陋心思蠢蠢欲动。咬牙切齿诅咒谩骂的嫉妒,欲致人死地而后快的恶毒。或者,各种嫁祸与圈套,诬陷,杀子,夺命。
与这些比较起来,仿佛纯粹的、女人间的争宠吃醋便算不得什么了。算消遣,算娱乐,算下酒小菜?
欢颜眼望着窗外,心中却跃跃欲试。若没些争斗,这日子也实在难耐,人都要麻木了呢。不知接下来,会是谁,会发生什么事儿?还是一如除夕过后到现在的日子,人人宛若一潭死水?
那死水底下,若真的只是平静,唉,自己之前那穿越攻略也白看了许多。
或者穆霄启就是个好命儿的皇上?注定有个祥和宁静的后宫?
其实如此也好。这一晃都来了十六年了,看样子自己也是回不去了。若真能这般祥和,再过个一两年,便可以筹划着要个孩子了。
之前之所以不想生,不单只因为这身体太过年轻。
欢颜总怕若有一天自己又突然穿回去,在这异世多留一位亲人,心中便多一份牵挂。
如今想起这想法儿,也挺好笑。穿回去就穿回去呗,难道只因为人终有一死,便都不再生育子女了么?若是如此,人类恐怕早就灭绝了吧!
纵观万物,无论哪种生物,不都以繁殖为最首要的任务?
越是低等的生物,便活得越短,于是便越抓紧繁殖。就算是朝生夕灭,子子孙孙却早就留下了成千上万。
人类的繁衍,便是在将自己的血缘代代相传啊。当自己终老之时,才能告诉自己,我,并未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我的血,我的肉,依然还在。
嗯,前世那个世界,我也还在。欢颜欣慰的笑。大学毕业时,自己便签了遗体捐赠书。眼角膜,心脏,肝,肾,哪样有用,便请拿去。
也许现在那个世界里,有个人胸腔里火热跳动的,便是自己的心脏;有个人又拥有了明亮的双眼,替自己看着那繁华;若是如此,真好。
平安打养心殿出来,一路小跑回了永禧宫。进了暖阁便扑通跪倒,“主子饶命!”
欢颜扭回久久望着窗外的头,“你做了什么,让我饶命?”
“奴才丢了主子写的字条,只将那药方交给了皇上。明明是两个的啊,奴才一直紧握在手里,到了养心殿,却只余一个了。”
“奴才回来沿着这一路好找啊,却依然没找到。请主子责罚奴才吧!”平安伏倒在地。
欢颜沉吟了片刻,“字条丢了,倒也不是大事。药方不是还在,也交给皇上了么?”
“你起来,自己去慎刑司领十下板子吧!至于说辞么,你自己寻思。”
“板子领了后,多长长记性,别整日里像个落落蛋鸡似地。今儿丢的这个不要紧,保不齐哪日里就丢个要紧的。”
“长此以往,说不准就连带着丢了小命儿,连累了这一宫的人。”
“回来后准你歇息三天养身子,下去吧。”欢颜摆手。
“谢主子饶了奴才的小命儿轻罚着!奴才以后定当长了记性!”平安磕了头下去,自行去慎刑司领罚。
欢颜不放心又追了出去,嘱咐小周子随着平安一同去,省得若被打得皮开肉绽回不来,或扶或背的弄回来才好。
平安好歹是自己宫里的奴才,又是个总管。刨去这么个小错儿,一直都挺得力,总不能让死在外头罢!
回了暖阁,欢颜微叹了口气。绿俏跟了进来,劝慰了一会儿,又说笑了一会儿,就是午膳时分了。
嘱采芳取了两盘菜下去赏了平安,欢颜无滋无味的用了点儿,便推说吃饱了。
“今儿的菜不合主子胃口?”采芳小心的问道。
欢颜摇头,“我只是惦记着娘家妹子,这都出嫁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那妹夫林统领,也不说报个信儿来。”
“采芳你说说,就算谢媒,也早该来了吧。怨不得都说林统领像块冰,这么点儿人之常情他也不懂。”
“主子若是担心,不如叫小山子去前头寻寻林统领问上几句,也省得惦记着带坏了胃口。”采芳询问道。
欢颜摆手,“不必了,皇上晚上过来,我问问便知晓了。”
采芳喊人收了桌子,欢颜坐在软榻上才漱了口,便听到窗棂乱响,扭头一瞧,是被风刮的。
几个奴才忙纷纷跑了过去,关窗的关窗,施红惦记着绣完后浆洗的衣物,也匆匆跑去了院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二日天将亮,那大雨方才歇下。紫丁香花瓣也被雨打得飘了满地。
穆霄启起身出去后又折身回来,嘱咐睡得迷迷糊糊的欢颜说道,“雨后有些冷,若没什么要紧事儿便莫出门了。”
欢颜半梦半醒的点头,未等穆霄启的脚步声消失,便又睡了过去。
辰时,欢颜起身穿衣,不过是找了件家常在殿里穿的夹袍披上。洗漱之后方将那发挽好,别了根光滑的白玉簪,绿俏便走了进来。
“主子,皇后宫里的莺莺姑姑来了。”绿俏躬身说道。
欢颜站起身来,“带到暖阁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