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扫货、整人
崔小清的话让时穿顿时笑了——朝廷这场胜利也算是个吉兆吗?
哼哼,一场奴隶主时代的战争胜利,童贯花了国家无数军费,只收拾了几个一百年没有打过仗的游牧部族,虽然确实曾拓地几千里,但宋军胜利而不占领,大军随后撤退了,结果,附近的其余游牧部族看到这块地方空了出来,迅速蜂拥而至,填补了该地空白。而胜利后的大宋为了安抚几个内迁的部落,还要在内地驱赶本民族百姓,划出土地、拨付粮食与钱财,安置这些内迁部落,还要帮助这些部落适应环境。
边境百姓累死累活支援这场战争,换来的是被强制拆迁、驱赶出家门,然后把自家腾出来,给昔日的敌人今日的投降者居住。这场胜利,大宋除了花费一大把军费,俘虏了一些小部落,收获了自家百姓的僧恨,可谓什么收益都没有,反而背上了沉重的军费包袱。而童贯在这场不费吹灰之力的战斗中,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战争技巧——打仗嘛,就是带足优势兵力过去耀武扬威一番,迫使对方投降,于是胜利就到手了……'
这年十一月,秉持着这种思路的童贯出使辽国,他会在辽国的上京遭遇辽人马植……
“好,也算是胜利”,事情如此,作为一个清醒人,总不能学屈原见人就呼吁,何况有些人根本不想醒来,那么时穿只能顺应整个社会的情绪了:“既然那院的房屋都修建好了,就搬了”……素珍姑娘,我给你留一个院落,住桃花观和崔园都不方便,不如你悄悄躲在我这里,我依日让桃花观封闭你住的院落,假装你依日住在观里。”
时穿这提议引的几位女孩一阵欢呼,这些女孩还记得是褚素珍将她们从桃花观一个个房间里抱出来,并一路护着她们走回城里,此后,这位大姐姐还时不
时过来探望,顺便教授她们读书写字。这样一位好人,不应该没有好报,现在有个机会让女孩们回报一下大姐姐,让大家很有成就感,于是,不容褚素珍开口拒绝,她们一起拉扯这褚素珍的手,七嘴八舌重复着时穿的邀请。
崔小清拨弄了一琴弦,看了诸位姑娘一眼,水汪汪的眼睛一转,提议说:“左右无事,你们不如领素珍姐姐去看看园,也好挑一下自己中意的房间。”
三位嫁娘出嫁的时候,鲁大等人曾说玫瑰园基础工程已经完工,只剩下一点扫尾工作,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可以搬进去居住了,但时穿没时间搬家,此后,倒是女娘们按耐不住,纷纷进院挑选自己喜爱的院落,并自掏腰包定制家具……如今这段时间正好处于农闲,大多数人都在准备过年了,各作坊也基本把年货出清,剩下的都是些小订单,闲着闲着也能做完。
过年,住屋,这种诱惑让女娘们按捺不住,纷纷将目光投向时穿,等待对方的首肯……唯有环娘一脸的不情愿,她一头扎进时穿的怀里,尖叫着说:“不嘛,环娘还小,环娘不用单独住院,哥哥,那些院都好大,楼上楼下好多间屋,我一个小人,住进去好怕,我要跟哥哥住,哥哥住哪儿环娘就住哪里。”
崔小清只催众人去看屋,没有说自己陪同——这玫瑰园其实是香料种植园,是崔小清与时穿合股经营的,玫瑰园的居住区也有崔小清一份,她不说陪同,那么就是想支开大家与时穿私聊……黄娥也端坐不动,她冲墨芍扬了扬下巴:“我听说今天玫瑰园那里正在装琉璃窗,墨芍姐姐,你带人去看看。”
墨芍眼珠转了转,干脆利落的站起身来,招呼着姐妹出发,并不由分说的拉着褚姑娘前往玫瑰园。等这些人走后,崔小清剜了黄娥一眼,轻轻扬扬的弹起了一首轻松的小调。
院里人少了,三株梅树顿时显得雅致了很多,梅树下,一位美女芊芊素指,弹奏着欢轻松地宋词,一位女童依日在树间欢乐地奔跑。在《**弹琴图》的对面,一男一女轻松自如的坐着,神态轻松,听到畅处,时穿忍不住用手打着拍,黄娥则取了一管萧来,生涩的配合崔小清的琴声合奏起朵。
此时,琴案上,一缕瑞瑙香正缓缓地燃烧着,发出清淡的幽香,仿佛是梅花盛开的味道……美景当前,说不出的活色生香。
一曲弹罢,黄娥意犹未尽的停下了萧,喃喃说:“小的时候母亲曾教过我吹,前几日女先生又教导过,我以为自己此生再也不愿吹萧,没想到,这种东西发乎内心,纯属真情流露。”
崔小清神态轻松的用手指来回拨弄着琴弦:“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吗?呀,我可不是幸灾乐祸,看到周围的农田受了灾,我的损失小,所以心中偷乐。实在是因为我预见到了明年收益好,咱崔庄的日只会越来越好,对此我深信不移,所以,在这难得的悠闲时光中,我坐在树下弹琴,心中充满安详喜乐。”
黄娥侧着头想了想,转身问时穿:“哥哥,我来的时候见施家马车停在崔庄,施衙内如今也在玫瑰园中……哥哥觉得,素珍姐姐有可能与施衙内复合吗?”
黄娥是从城里直接来崔园的……按江湖规矩,正妻与外室是彼此不相见的,因为在注重礼节的古代,这两个身份冲突的人即使见面也不好论序齿,打招呼。但黄娥的情况特殊,桃花观事件后形成的心理定势,让她对外强烈维护时穿,对内则有点毫无自我。她与时穿论亲之后,时穿没一个明确交代就跑来崔庄,当然,时穿也确实有事在身,可他在桃花观一待两个月,让黄娥忍不住了。得知崔小清招呼时穿回家之后,黄娥立刻带上环娘赶来崔庄,并直闯崔园。
这个时候没有外人在,正是理清关系的时候,黄娥先兜了个圈,准备把话题慢慢转向……可惜事不如意,她的话音刚落,施衙内神色狼狈的闯了进来,他也不打招呼,胡乱找了一张空置的凳坐下来,一把抢过时穿面前的茶杯,咕咕的喝了起来。
等施衙内放下茶杯,时穿轻声问:“你怎么回避了,大家都在给你创造机会,你怎么反而躲了起来。”
施衙内拿袖挡住脸,声音呜咽:“我这辈还怎么有脸见她。”
时穿反问:“你怎么知道素珍姑娘不想见你?”
崔小清突然用力一拨琴弦,让琴弦发出一声高亢的颤音,等众人愕然地望向她,崔小清双手按在琴弦上,止住了琴弦的颤动,用极为平淡的嗓音回答:“妹妹告诉我,她在桃花观时,把衙内送来的东西都扔出去了。”
施衙内依日用袖遮住脸,频频的点头,声音透过袖显得很沉闷:“我当然知道,我固然知道。想我施小胖相貌不出众,华不出众,唯有一番殷勤被褚姑娘看在眼里,所以与我交往。没想到,素珍姑娘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受家里逼迫抽身自娶,害的素珍姑娘不得不嫁给罗望京那个人渣……”
时穿不想施衙内过度沉浸在自怨自艾当中,他顺着施衙内的话打岔:“我听说罗望京近进了一匹丝绸,是上好的蜀锦……”
施衙内一拍桌,神色兴奋——他这一拍桌,倒不用袖挡住脸了:不错啊,素珍姑娘留下了价值一千贯的衣服,其中很多裘皮衣物都被罗望京当了,收当的是黄家店铺,黄家店铺付了六百贯钱……”
时穿插嘴“价值一千贯的衣服,六百贯收当,黄家很厚道啊。”
施衙内咬牙切齿:“没错,罗望京当的急,本该只给他三百贯的,可我想了,还是多给他一点,钱越多,罗望京的心气越不甘,越想赚把大的。这下好了,他分家之后,加上当衣服的钱,手头恰好有一千贯,全花在蜀锦上面了……哈哈,蜀锦,真好笑,这厮难道不知道吗?自打你家素馨(读xn)姑娘回了川南之后,海州的蜀锦几乎全由你出货,怎么定价,全在于你点头呀。”
时穿还没说,黄娥赶紧插话:“不错啊,蜀地商人原先只把蜀锦运到苏杭,在哪里销售。如今有了我们的路,蜀商多经过素馨表哥董璇的介绍,直抵海州出手货物,而后兑换成西洋南洋番货回城,据说这样一个来回,赚的钱三十倍不止。
咱家去年的货物已经售空了,可是今年的货钱素馨家没来结账。重阳节后没几天,有川南客商带信来,说是素馨已经嫁了,嫁给成都府一位小吏,正帮着小吏操持家务。她表哥想借用与我们的关系贩运蜀锦,然后从我们这里购买奇首饰与番货。
如今海州市面上的蜀锦都是咱家销售出去的,因为蜀货断了,这几个月蜀锦有价无市,连续在上涨。不过,前几天来信,素馨表哥来信说,他的货船已抵达扬州,大约还有十来日到了通州,半月之后会抵达海州,故此要求我们提前备货,他还随信附上所需的货物清单——当时哥哥正在到匪,我替哥哥回了信,并备下了货。”
施衙内一拍胸脯:“要到通州啊……大郎放心,我马上派人去父亲那里,把这群川人接应过来……奇怪,历来蜀锦在扬州卖的价钱高,海州有的货物扬州基本上都有,那伙川人在扬州上岸,怎么没有扬州商人上船扫货?”
黄娥解释:“信上说:素馨她表哥联络了七八位蜀人,同时夹带了三十多位蜀商的货物。他们的货物当中,蜀锦量少,重要的还是茶叶,听说海州茶叶欠收,这些蜀人总共装运了五船茶叶,茶担外用蜀锦掩护,因为沿途不入市,所以盘查松了点,一旦他们在扬州开卖,那他们的茶叶就要被人没收了。”
时穿帮腔说:“扬州商人豪富,喜欢奢华的东西,但你忘了,扬州玻璃的质量远远不如海州。而除了玻璃之外,咱海州如今的手工水平,因为各种小机械的应用,论奇精致,远远超出扬州,并且,咱这里是许多奇玩意的发源地,而且有很多独家东西……”
施衙内精神一振:“也是啊!……好啊好啊,蜀人带来了茶叶,太好了!大郎你这些天待在山里,恐怕不知道,近海外贸易量略有回升,据说,耽罗岛那里有一位李姓星主突然梦到神人传授,梦醒之后懂得了制作大船的技巧,他们从辽东的白山黑水之间伐来巨大的木材,开始制作千料大船。这种船跟我们施家的帆船极其相像,据说,他的龙骨是铁制的,能抵御风浪。
还有,上次你跟我嘟囔我家姐夫的事,我回家谁都没说,可前几日我哥施奎过来告诉我,说广州哪里又风声,传说有支宋船队从‘勿斯里国(宋人对埃及的称呼,即穆斯林国)’出发,闯过了大食人的封锁,正在从鸭头港(亚丁港)回航。
据说广州哪有有商人曾亲眼见过那支船队,有从细兰(今斯里兰卡)、苏鲁把益(也称苏八把牙,即苏门答腊)回来的商人,还曾亲眼见到他们在层拔国(其实是非洲坦桑尼亚国领下‘桑给巴尔省’)、木兰皮国(宋人对柏柏尔人在摩洛哥建立的阿尔摩拉维王朝的称呼)、默伽国(宋人对摩洛哥的称呼)、中理国(宋人对索马里的称呼)沿途补给,以及购买当地黑仆……
蹊跷啊,我哥跟我说的事我谁也没说,可我随后一打听,各市舶司所在地的商人都在忙着备货,温州、泉州那里造船场出的大船,一个月之内卖出了五百余艘。而耽罗岛冒出的李星主,因为那里木料人工便宜,造出的船价格低,也有很多人纷纷问价。据说因为耽罗岛水手不足,他的船也不全出售,只要求买船的人与他搭伙,他出船,对方出水手……我听了这手段,怎么觉得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难道是你干的?”
当时你跟我说起船队的事情,我也不知真假,我如今家大业大,做事求稳。罗望京那小就不用求稳了,这厮是进士,消息灵通,没准也听说了这消息,看见蜀锦价格连续上涨,便趁机进了一批,想等那支船队进港后再高价卖出嘿嘿,好啊好啊,我有个想法……”
时穿摇了摇头:“打住!我真真切切的告诉你:确实有一支船队从埃及出,并经过的黎波里国——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这支船队闯过了大食人的封锁,正在从亚丁湾返回,随行的船只不仅有埃及人,还有一些西洋人,据说,船队的航线图全程向埃及人西洋人开放,就盼着他们今后能常来常往。
据我所知,这支船队有三十只大商船组成,沿途交易。沿途补给,它们满载着巨量的西欧货物,以及数千名奴隶,沿途各国还不断有商船加入尾随。所以,蜀锦价格必定继续上涨,你想在这方面对付罗望京,论出去的,恐怕比他那一千贯要多的多。”
施衙内孩气的一梗脖:“有钱难买我乐意!大郎,我这一辈剩下的大乐趣,是看着罗望京一点点在我手中挣扎。他不是想囤积蜀锦吗?素馨她哥哥走的是你我的关系,他带来的蜀锦我施衙内全吃下了,无论价格多少。我只是希望他们配合我演一场戏而已。”
时穿沉思一下:“那么,做就做一场大的!……不错,砸钱玩,用金融手段抢钱,而后看着一个人走投无路,挺乐的。何况我们不一定亏损。”
忍耐不住的崔小清插嘴打岔:“你们刚谈到‘星主’,星主是个什么玩意儿?”
时穿哈哈一笑:“大约也就是一个村长——耽罗岛那里,有十几个还是三十多个‘王’,我也懒得追究了,不过他们每个王都自称‘星主’,至于一个星主的管辖范围么,哈,还没有我的玫瑰园大。”
崔小清哧哧笑了:“眼屎大的一个小岛,也能并存十多个王,每个星主名下管理的人口,恐怕连我们崔庄都不如。”
话题绕到这儿,施衙内挠着脑袋,纳闷的说:“李星主,他造出船来,让别人出水手,我怎么觉得这手法有一种熟悉感……”
时穿笑着引开话题:“天底下,空手套白狼的技巧都是相同的,这厮会造船,也许造出来的船很好,可耽罗岛上有多少水手,所以这厮只能采取合伙方式了。”
“你刚说确实有海船自大食返回……奇怪,我只觉得这位李星主这时候推出他造出的铁龙骨船,时机怎么那么巧?嗯,如今,大多数海贸世家都不知道南洋发生了什么,但为了赶上这波贸易,他们也吩咐家里的海船暂时滞留在港内。现在,为了筹备海货,他们还不得不买下船,并组织水手……”
奇怪,咱大宋的海船出海,今年有七成的海船没有返回,这个季节,因为逆风,咱们与南洋的消息几乎隔绝了,但为什么那艘宋船的消息能传回国内……'哦,嗯,我原本以为这是谣言,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姑且相信……但,我总觉得这事情很诡异。”
时穿站起身来,带着一副不想再谈的表情,语气坚定地说:“你只要记得,历史在这一刻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也许大宋的转机到了。”
施衙内了想:“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倒可以玩弄一些技巧……”
崔小清用力拨了一下琴弦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引得众人望向了她,但崔小清却低头不说话。黄娥却领会了她的意思是说,像往常一样耐心跟时穿解释:“哥哥,身为商人一定要诚信,眼前是个宗亲社会,咱要在海州常居下去,虽然罗望京可恨,可也不能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如果我们玩弄什么手法,波及了其他商户,以后我等在海州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嗯,没准在商界的名声比罗望京还臭。”
施衙内愣了一下,马上惊出一声冷汗:“呀,看来我着相了,佛曰:看花是花,乃是因为心中是花。心中有美好,人世间凡事都没好。我心存怨恨,竟然使得心思狠毒,佛祖恕罪。”
时穿右手一击左掌心:“也有办法——既然无法操纵价格,那就干脆扫货垄断,这个不害人。眼看就要冬季了,水路江河结冰,今年恐怕不会有商人出川了,市面上流通的蜀品也就那么多,咱们干脆拿出钱来,把市面上所有的蜀锦一扫而空,而后垄断蜀锦的定价权,让罗望京手中有蜀锦也卖不出去,你觉得如何?”
施衙内一拍桌:“***,为了解恨,我施衙内把身家全部押上了,我拿出五十万贯来,如果五十万贯不够,给我半个月时间,我还可以筹集一百五十万贯。”
时穿想了想,回答:“既然这样,那我也出一百万贯。”
崔小清陡然张大了嘴,下巴都脱臼了,她看了看黄娥,发觉黄娥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崔小清赶紧用手托了托下巴,让嘴巴合拢,而后她艰难的活动着下巴,说:“这、、几年,大郎,你来海州几年,竟然挣下了百万贯身家,你怎么做到的?”
说完这话,崔小清又看了看施衙内,发觉这位熟知时穿内情的合伙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崔小清陡然一咬牙:“即然这样,我也掺一股,倒不是图那几个小钱,实在是听你们说的惊心动魄,决定不做一个旁观者。”
衙内被崔小清的话提醒,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一会看一眼时穿,而后又打量了黄娥,再转向崔小清,崔小清冲施衙内使了个媚眼,让后者身一哆嗦,赶紧转身躲避后者的视线。只听崔小清娇笑着问:“怎么,衙内心神不定呢,难道这事儿没有把握?”
衙内用缓慢的口气回答:“大郎,我突然想到,论理我施家跟你的渊源够深了,如果我施家想跟你那群女孩儿结亲,应该不至干拒绝?”
时穿眯起了眼睛,黄娥清脆的问:“衙内是什么意思?”——сàǐzīTāǐ⑨.ōr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