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太后甍
作者:慕容七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833

() 第128章 太后甍(6015字)

传得好快,不过一刻功夫,辛兰月便知道这件事了!

我淡笑不语,轻抿了一口燕窝道:“夫人有孕在身,还是静养得好,何必让这些琐事烦扰身心呢!”

这时银杏提了银炭进来加火,冷风吹来,吹起我的面纱,惊鸿一瞥,让辛兰月顿时失色。爱上()==

“苏妤是,原来你……你的脸早已经好了!”她一向很冷,很少这么失声的。

我不以为然地道:“还有四道是除不掉的,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夫人万分之一。”

“你可知道你这样比除掉还可怕。”她喃喃地说,不过旋即恢复了镇定,直接说道:“本宫说话虽然直来直去,但却心不藏奸,不知道醉妃是否还介意本宫上次说得话?”

依辛兰月骄傲的性格,这也算是道歉了吧。

我抚着指甲点着晶石云母的半透明护甲笑道:“兰夫人说笑了,上次兰夫人说了什么,本宫全都不记得了!”

她腮凝春桃,笑面如花,如春花怒放,看着人目眩神迷。原来辛兰月一笑是如此倾城!

“醉妃大概是知道刘碧巧的孩子是在本宫宫中失去的,但此事本宫的确没做,但醉妃这次却着意提携她,本宫倒是想知道醉妃是何用心?”

我微微一笑便明白她的来意,此时辛兰月有孕在身,自然须加倍小心,更不愿多惹事非。

而我却风头正劲,刘碧巧也咸鱼翻身,她自然暗自惊心,来向我示好探口风了。

我凝视着窗外的风雪,淡淡地说:“此时天黑雪急,孤身行路,难免看不清前面的风景,也不知道后面的危机,心中难免不安。”

她见我不提正事,眉心微蹙,颇为不耐。

我料到火候已到,才缓缓地说:“刘碧巧的孩子是怎么没的,是何人所为,我知道;李贵嫔的孩子是怎么没的,我也知道,夫人如此聪慧之人,可猜猜是谁所为?”

她凌厉的凤眸睁大,眼中有幽暗的蓝光一闪,似疑似探地问:“莫非是中宫那位?”

我拍手笑道:“夫人好聪明!那位自持中宫,便胡作非为,但凡有孕的嫔妃无一不放过,我虽不知肖淑妃为何能诞下皇子,但刘碧巧和李贵嫔的孩子,是她弄死的是千真万确。现在宫中唯恐有夫人可与之争锋,不仅家世相当而且地位相仿。夫人更占得先筹,得孕皇子,虽是好事。只怕在那位眼里,却变成眼中钉,肉中针了!”

她冷笑:“本宫不是傻子,岂能由着她害本宫?不过,刘碧巧可知真情?”

我漫不经心地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夫人已经找上门了,所以就先宽一宽夫的心,再问问夫人可愿与我一起雪天行路,相互照拂?”

她看着我连说了三声好,才平抚了情绪,“雪天路滑,多一人作伴,也是好事。”

“银杏之死我一定会查出真相,可惜无人在凤仪宫当值,但我相信人过留声,燕过留影,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人知道凤仪宫和皎月殿的婢女有关系,这件事查起来应该不难。我想劳烦夫人多多留心一下。”我知道,辛兰月定有眼线安插在凤仪宫中,正如风仪宫也有耳目安插在各个嫔妃宫中一般。

兰夫人轻弯起嘴角:“这么快醉妃就让本宫为你做事了?这件事本宫可以应允你,不过,本宫也警告你,肖淑妃哪里,你最好少去,以免惹祸上身。”

“夫人此话何解?”我见她欲离去,忙起身相送问道。

她呵呵一笑道:“你觉得肖淑妃若无过人的本事,能保下皇子?好好想想吧。”这是辛兰月走时留给我的话,大有深意,我却参不透。

一连三日,澹台谨都没有宣我,敬事房的红头牌,均是芜莞殿的。

从前尚有太后从镇,常劝诫他雨露均沾,但此记得太后自身难保,这后宫侍寝之事便由着澹台谨的性子来了。

冬日的天虽短,却也难熬,我无心刺绣,无心调香,只是懒懒地坐着,饮一杯枸杞红枣茶,一口一口地喝着。

秋菊最喜欢讲笑话,叽叽呱呱地讲了半日凑趣,连端水的小宫女都抿嘴肩头抽动着忍笑,我却恍若末闻。后来见大家都忍得辛苦,这才笑道:“都放声笑吧,忍着多累。”

大家都笑成一团,淑华殿里一团和气,把寒意也驱走了不少。

小蝶轻声说:“主子,我总觉得你变了。手打 ”

我抬头眨眼:“哪里变了?”

她一颗一颗地挑着雪白的莲子,拿银签挑去中间的苦心,抬头说道:“从前主子是爱皇上,可是从来不计较他爱谁,但是现在,主子好像因为他没来而难过呢!”

是吗?我不经意间抬眼,看到镜中的我,淡淡的相思堆在眼角,深深的失落映在眸中,哪像平时淡定自若的我?难道,我是在吃醋吗?

深吸一口气,我努力明快地说:“小蝶,咱们一块做莲子缠吧,吃了它会心甜快乐的。”

小蝶挑了满满一碗饱满雪白莲子,笑咪咪地说:“跟着主子总能学到不少做好吃的手艺。”

夏荷将莲子煮熟去皮,拌上薄荷霜、洋糖,让莲子在其中滚过沾满整颗,然后微火炉上慢慢烘干,这其中糖会慢慢融化,能拉出丝丝缕缕的粘丝,这就像缠住莲子一般,所以名为:莲子缠。

我拈了一颗,轻轻含入口中,莲子的清香和糖的甘甜相融,拉出细细的丝,但在这甜的当中,还有一点点的苦心。

妾心似莲

丝丝相缠

愿与郎依

永不分离

低低地呤出四句诗,已经听到小蝶清脆的声音响起:“主子,刘贵嫔来瞧你了。”

我心中有微微的酸涩滚过,但立即带了一抹恬然的笑意起身。

只见刘碧巧穿着一件绯色藕丝琵琶衿上裳,下穿紫绡翠纹裙,宝蓝色的宫绦佩着香色垂金如意结,并一个小小的香袋和青玉连环佩,益发显得她的身姿如柳,大有飞燕临风的娇怯不胜。

兼之行动叮当有声,声音婉转柔媚,再加上新承恩泽,宛如一朵开放到极致的玉兰花,光彩照人。

我笑呤呤地道:“恭喜姐姐,贺喜姐姐,我只道姐姐已经陷在温柔乡中忘了我这个妹妹了呢!”

刘碧巧面上一红,紧紧地搭着我的手软语道:“妹妹又取笑了。若不是妹妹,姐姐我只怕还在冷宫中受苦……”她眼圈一红,哽咽难语。

刘碧巧拿绢纱拭了拭泪,一字一句地道:“姐姐此番能出来,断不敢忘妹妹之恩,妹妹一句话,姐姐便可为你赴汤蹈火。再则,害死我孩儿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这才想起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于是便拉了她坐下,细细地告诉她我偶然听到皇后和明月的对话,刘碧巧目眦欲裂,万料不到凶手竟是对她关怀备至的皇后。

莲子缠被她捏碎成粉,一粒一粒一掉在地上,刘碧巧冷笑道:“此番我既然出来了,便是凭上性命,也不会让那毒妇安宁。更何况,她还要害妹妹你。”

我也沉声道:“有姐姐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她歇了片刻道:“妹妹,现在姐姐地位不牢,无法在皇上面上为你说话,假以时日,必会劝皇上翻妹妹的红头签。”

我的脸一红,讪讪地道:“这是由皇上的意志决定的,别人说是无用的。”

两人正说些私房体已话,突然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小蝶刚要出去看,却看到打扫的小太监小录子一溜烟地跑了进来。

他喘着气,挥着手说:“了不得了,了不得了,有人钩鱼钩出尸体来了,泡得那么大,冻得全身黑青,眼珠突起……”

“住嘴,主子在这里,胡说什么?”小蝶厉声断喝住。

我和刘碧巧互相望了一眼,都站了起来。

我摆手命小蝶退下,走到小录子跟前,皱眉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钩出尸体来?”

小录子极善言辞,一言一语讲得极为清楚:“奴才今天当值,就去内务府领新的扫把,刚到玉央河边,突然看到河边的两个宫女发疯似的大叫钩上尸体了。奴才不敢上前,看得不太真切,但那人穿着医官的服饰,身体涨大,尸体上还结着冰碴子,着实骇人,就跑回来了。这会子心还砰砰跳呢。”

穿着医官的衣服?

我脑海中隐约有一些事浮现,却如浮云般看不清真相。

“走,去瞧瞧!”我命小蝶拿了披肩就要出宫。

刘碧巧面有难色,畏畏地道:“妹妹,那尸体极晦气的,且又骇人,妹妹不怕看了做恶梦吗?”

我微微一笑道:“妹妹向来胆大,不怕的。姐姐若害怕便先回宫吧。”

我和小蝶疾步前去,此刻那尸体周围已经零星围了一些太监和宫女,因为害怕都不敢靠近,只是在一边惊恐地议论着。

我镇定自若地上前,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尸体的模样,衣服是授鸟的医官官服,背上还有一个药箱,面部已经被泡肿,十分骇人,看样子,他应该就是失踪的古太医了!

我注意到他右手却紧紧地蜷曲着,似乎在抓着一个什么东西。

我微一示意,小录子苦着脸害怕地掰开他的手指。

一粒晶亮的黄金珠子滚了出来,珠子上穿有孔,似乎是系在什么东西上的。

我让小蝶包了起来,正在推测他被谁所杀时,已经有羽林朗带着佩刀了走了过来,将众人隔开了,独留了两名宫女问话。

原来这两名宫女是白才人的侍婢,近白才人最的口味淡,嫌宫中的厨子做得鱼不合胃口,是死鱼。因此定要人破冰取鱼给她吃。

宫婢无奈只得冒着严寒来玉央池中破冰钩鱼,不料鱼钩钩住死尸的衣服,两人合力,拉出来一看竟是尸体,吓得惊叫了起来。

这时肖淑妃,皇后,和白才人都已经赶到,白才人听了立刻呕了起来,面色极其难看。

肖淑妃面带笑意,闲闲地道:“妹妹以后可要牢记了,这宫里的水不干净,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胡乱趟水会遇到不干净的东西的。”

白才人一向口快牙尖,此刻却面色发白,一言不发,只是干呕。

我留心看了皇后一眼,她面上虽然平静无波,但眼中却有暗沉的波澜掀起。

“你们还不把快点把死尸拖走,放在这里干什么?”皇后阴沉着脸皱眉说道。

羽林郎立刻诺了一声将尸体用布包着拖走,皇后又道:“命刑部好好追查这个案子,有人竟敢在宫中行凶,胆子不小。倘若此人是他国内奸,或是刺客,那还了得。务必给本宫查清楚背后主某!”

皇后有意无意地剜了我一眼,目光冰冷而怨毒。

我淡淡地扬脸,对小蝶道:“热闹看完了,走吧!”

两人刚行几步,突闻昭阳殿中有钟声响起,接着是内监一声接一声的哀音:“太后甍了!”

众人都大惊失色,无人再关心尸体的事,齐回宫换了素服,向朝昭殿奔去。

我行至一半,突然见一队队的羽林朗飞快地向各个宫门奔去,神色紧张,按刀持箭,似乎有所动作。

是了,太后病重不让长孙丞相探病,他已经疑心重重,现在突然驾崩,只怕要按捺不住了。

澹台谨自然要封禁城门,各处戒严,以防事情有变。

我匆匆地赶往昭阳殿中,太后贴身的宫女芳若哭得已经晕了过去,宫女太监黑压压地跪了一地,满宫的药味极为浓重,太后静静地躺在榻上,隔了几层床帷,看不清模样。

皇后双膝跪地,泪流满面,悲切地哭道:“姑姑,你怎么能丢下流华离开,姑姑,姑姑……”

片刻之后,皇帝亦一身素服面色沉痛地走进来。

众人齐声参拜后,他闭眼长叹道:“太后沉苛,天不假命,猝然逝世,朕心悲痛莫名,特辍朝三日,为太后守灵。并封号为孝嘉太后,与先帝合墓而葬,并命昭阳殿所有宫女太监为太后陪葬。”

此言一出,合宫宫女太监齐声痛哭,哭声直上九宵。

我亦感叹太过残忍,本欲劝说,但见他警告地看着我,只得讪讪地低下头。

皇后眼中有疑云浮现,拭泪道:“姑姑去世,臣妾需通知父兄前来见姑姑最后一面,望皇上允准。”

澹台谨握着她的手温柔地道:“此刻你身心俱伤,此等小事还是由朕代劳的好,朕会命人即刻去请长孙丞相,皇后便陪着朕守灵如何?”

皇后已经哭倒在皇帝身上,轻轻地点头不语。

一阵大风吹来,将层层帷幔吹开,惊鸿一瞥中,我看到太后面色泛青,嘴角有白沫出现,额上亦有多处擦伤,似乎是中毒的迹象。

我心中一惊,虽然失魂土可使太后神智不清,但太后已经将它除去,只要细心调养,便不会致命,怎么会中毒?

难道澹台谨竟如此傻,要用这般粗浅的手段来害太后?不可能呀,他已经手握玉玺,且长孙氏权高势重,此刻动手他是全无胜算的?

正思虑时,忽然听到极细微的一声冷笑,因为极短暂,很快消逝在空气中,再加上宫女们的哭声,让人很容易忽略。

是谁在太后大丧之时冷笑?

我听觉极灵敏,精准地侧头,看到一个宫女嘴角隐有笑意,目光含有报复的快意,正定定地看着太后的尸体冷笑。

她有一双极细的柳眉,一双狭长冷艳的眸子,和一张曼妙的瓜子脸,周身气质冷清,那里是普通的宫女,分明是一个贵族小姐的气质!

她瞧见我看她,立刻低下头,换上伤心的表情,跟着众宫女哭泣。

在她低手的瞬间,我看到她右手的右腕上戴着一个精致的金手环,手环上系着一粒金铃,铃上坠有金珠。

而另一边的金珠,恰好少了一粒。

第二日,我淡妆轻抹,银钗斜插,着银色狐裘,捧着手炉,来到水月殿中。

水月殿一片玲珑通透的影像,四条桥梁直通四面。

站在桥边,想起做花奴时芽儿和桔梗的警告,便弃了西桥,从东桥进入。

虽然我已为妃,只为肖淑妃低一个等级,但肖淑妃自从上次拉扰我末果后,便冷眼相待,便是有人通报我进殿了,依旧半日没人出来引见。

小蝶微微皱眉低语:“好大的架子。”

我沉静一笑,拂着一盆在温暖的宫殿中盛开正好的蝴蝶兰道:“我去求人,自然要有耐心,有时间赏赏花也是不错的。”

小蝶看着那盆颜色绚丽的蝴蝶兰道:“水月殿中暧气充足,这蝴蝶兰也开得比别处更加鲜艳茂盛。”

我道:“不错,比花房培育的好。”

两人正在闲谈,忽然间一只苍蝇嗡嗡地飞来,盘旋在蝴蝶兰上久久不去。

小蝶厌恶地道:“怎么回事,自古花香蝶自来,怎么招来苍蝇了?”

我看着那只小小的苍蝇默然不语,挥手赶走,低头凑近土壤轻嗅。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差点把人呛死。

我忍着不适赶快走开,到外面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才缓了过来。

小蝶忙道:“主子,你怎么了?”

我正要说话,已经看到肖淑妃的侍素心走了出来,看到兰花上有蝇厉声道:“是谁监管的蝴蝶兰,怎么招来了苍蝇?”

一个宫女哆嗦着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大声求饶。

“把她拖下去,你们知道怎么做了!”素心厉声道。

“是,姑姑。”两个壮使的宫女拖着求饶的宫女向下拖去。

我不禁愕然,更觉得这盆兰花中有古怪。

“醉妃娘娘,适下淑妃娘娘正在哄承怡殿下睡觉,所以不曾通报,是奴婢的错,请娘娘莫要见怪才是。”素心换了一张脸,伶牙利齿地说道。

我淡淡一笑道:“淑妃为照顾皇子操劳,本宫怎会有怨言?姑姑言重了。”

素心自傲地一笑:“醉妃娘娘里面请。”

淑妃外面随意地罩一条玫瑰紫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斜插金凤步摇,正命小宫女剥瓜子吃,看我进来,眼皮微抬,淡淡地说:“我道是谁,原来是醉妃啊!怎么醉妃今天有空来本宫的水月殿了?”

我并不介意她的语气,依旧慢声道:“妹妹今天来,是想请教姐姐一些事情。”

肖淑妃一粒一粒地把瓜子仁抓起又放来,并不看我,道:“请教不敢当,醉妃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虽说被刘碧巧夺了恩宠,但仍然风光无限,想知道什么事自然有人巴结,何必跑到本宫这里来?”

她连打击带挖苦,故意找刺人的词来讥我,我心中虽然难受,仍诚心道:“妹妹是来请教姐姐一个问题,上次姐姐说我是第二人全身毫毛无损走出冷宫的人?妹妹想知道,那么,第一个走出冷宫的人是谁?”

肖淑妃面色一冷,坐直身子,拍了拍纤细的手掌,冷淡地说:“无可奉告。天色不早了,又该到宫妃给太后守灵的时间了,本宫要更衣了,醉妃还是请回吧。”

我早料到是这种结局,轻描淡写地道:“如今宫中三足鼎立,兰夫人怀有龙种,娘娘又有皇子殿下,唯有皇后无子。而兰夫人自恃高傲,不肯与妹妹携手,宫中险恶姐姐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姐姐为保护殿下殚精竭虑,但毕竟一双眼晴难全大局,妹妹不介意当姐姐的耳目口鼻。而且,妹妹今日所问之事,它日必对姐姐的地位有好处,说不定一步登天也指日可望。姐姐要不要说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肖淑妃目中似有疑虑,和素心对望了一眼,良久,才挥手屏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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