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独风流
作者:慕容七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371

() 第164章 独风流(8128字)

我这次进宫,却不料颜炽执意要相陪,他本来生得柔媚,比女子还美上三分,再刻意打扮了,竟是妖绕多资,扮作婢女,改名胭脂,跟随我左右。yhy99.com==

颜炽武功甚高,有他相陪,我也可以安心些。

湖广总督那里早就打点好了,我只需和一干秀女一起上路便可。

这一众女子家世非富即贵,从小都娇生惯养,个个都明妍如花,相处在一起免不了磕磕碰碰。

但到底是年轻人,耐不住寂寞,不过两日便混熟了,叽叽喳喳地交谈起来。

唯独我和胭脂,或观秋色,或抚梧桐,不与众人合群。

众女子嫉我美色,自然也背后少不了闲言杂语,我只当做不知。

进了宫后,照例分在留美殿中,有教引姑姑指导礼仪。

我平静无波地在留美殿中过了一月,终于迎来了殿选的一刻。

纵然我知道此行的目的,但一想到要见到那人,终不免微微发抖。

颜炽轻声道:“小主越是坦然越才像,眼神要清澈,无辜,不然以他的才智,定能猜破小主的心意。”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子天真地一笑,颜炽在镜后怔怔地看着我道:“这样的眼神最好了。”

高高的大殿上,澹台谨和皇后并排而坐,俯瞰着下面的一百多秀女。

殿选是漫长的,在我前面已经有几名出众的秀女被先中。

一是京城富商之女古舒若,鼻凝梨脂,腮凝新桃,生得温润如玉,现加上温吞吞的性格,很是合群,看着也顺眼。

二是官居二品的户部侍郎之女吴夜影,柔弱袅弱,似有病态,却自有一段天然的风流。

三是于尚书之长女于佩兰,沉静大方,仪态端状,眼如潭水,莫可测量。

四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常绿蕊,常绿竹,二女一个天真活泼,一个精明能干,两人若不说话,你也辩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另有镖骑大将军之女宋雪珍,她眉眼英挺,不施眉黛,一身白衣,若傲霜梅花,更有男儿气概,与众女子不同。

我站在最后一位,轮到我时,澹台谨已经疲惫,正欲挥手命我退下,却听到皇后微微失态地啊了一声。

他不由得抬起了头,待看到我时,那黑沉沉的眸中满是惊讶,欢喜,震憾,迷茫……

半晌我才瞧见他的手在宽大的龙袍中微微发抖。

我只是含着一缕淡若轻风的微笑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甜甜地道:“湖广总督之女慕容静参见皇上,愿皇上圣体安康,愿皇后娘娘喜乐平和。”

他慢慢地起身,在皇后稍带幽怨和惊疑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地走向我。

所有的秀女将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不由得以眼神示意询问。

但,没有人告诉她们为何皇上看到我如此失态。

他上前,静静地端详着我,轻声问:“妤是,你回来了?”

那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会听走一般,我却茫然道;“什么?”

他审视了半晌道:“你是湖广总督的亲女?”

我愣了一下才垂下头道:“民女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有一次跌落山中后便被湖广总督大人救起,收为义女。”

他似乎松了口气,又问道:“从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我们说话的声音极低,皇后一脸焦急之色,却听不到一言半语。

我摇头:“不记得了!”

他轻声道:“不记得好,不记得好啊!”

然后,澹台谨踩着虚浮的步子,静声宣布:“留湖广总督之女慕容静,封为妃,号醉,更名为慕容妤是,赐淑华殿!”

众人都吃了一惊,皇后急声道:“皇上,这于礼不合!”

从来秀女最高封为贵人,但澹台谨却越三级直接封我为妃,可想而知众人的惊讶。

澹台谨看了皇后一眼,淡淡地说:“今日朕想改制,皇后有意见吗?”

皇后迫于澹台谨无声的气势,终于低下了头:“臣妾不敢。”

“既然皇后无异议,那么明日便准备封妃大典吧!”澹台谨淡淡地道。

他临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款款退下。

皇后狠狠地盯着我,眼中神色复杂,最终也随皇帝离开。

这一干秀女原恼我冷漠,但见我一来便封为妃,顿时改了颜色,纷纷笑语相迎,我却哼了一声,并不理睬。

淑华殿,我止步遥遥地看着这高大华丽的宫殿,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新婚第一夜的羞辱在这里度过,禁足的冷清在这里度过,到如今,我还是逃不过这里。

有小太监替我开了殿门,我猛地一怔,却看到小蝶带着数位宫人正迎接我的入住。

想是她们只知道有小主入住,并不知道是我,因此当小蝶看到我时,几乎要叫出声来。

我脸色淡漠地看着她,只当不认识一般,淡声道:“免礼吧!”

径直走进了内殿,进了内殿,我吃了一惊,外殿看来平常,内殿却是重重绡纱帷坠,雪白莹透、匝地垂下,比之正殿也丝毫不逊色。寝阁内一扇桃形新漆圆门,双层纱帐挽于旁边,中间垂着淡紫水晶珠帘,微微折射出迷离朦胧的光晕。

朝南长窗下放着一张紫绒绣垫杨妃榻,边角用墨绿乌银的绒面封成。榻边案几上放着两盆金桔,吐蕊幽香。窗上一色的暧阳色的蝉翼纱帐,窗下悬着一盆吊兰,长得葳蕤曼妙,枝叶青葱。

当地一张紫檀木的雕花桌子,上面排一个青瓷美人觚,里头插着几枝龙爪垂丝的大红菊花,开得极为热闹。

绕过一架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后,再往里头便是一张睡床,秋水色轻纱帐子顺服垂下,隐隐约约地透出一团一团极浅的海棠春睡的花纹。

墙上悬着两幅苏州精工刺绣,一幅是青绿如意牡丹,一幅是凤栖梧桐,各自张于床头。

我闭目轻嗅,闻得甜香细细,沁入肺腑,却见床帐的帐钩上各挂着一个涂金缕花银薰球,香气便是从此传出,正是我一向喜爱的忘忧香。==爱上()==

想到素日受到的迫害和磨难,再看今日之荣光,一时间,心头茫然,不知是喜是悲。

原以为他晚上会来,心神颇为不定,不知道如何才能面对。

颜炽知道我的心意,低声道:“待他一来我便打晕他,省得主子费心。”

我咯地一声轻笑道:“以后咱们便日日生活在宫中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也不能常常打晕。”

他倔强地道:“躲得一日是一日,我总不会叫你难过的。”

这时紫色的水晶帘子打起,小蝶端着一盆水进来,因为激动,水洒出去不少。

我微微皱眉,怕她坏事,用手沾了水在桌子上写道:“别出声,装作不认识!”

小蝶微微点头,忙放下水出去。

但奇怪的是到了晚上也不见有太监来传侍寝,一直到敲了二更,我才松了口气。

我低声命颜炽把小蝶叫进来,小蝶一进来,便痛哭失声。

我原以为她在宫中定受了不少折辱,却不料她道我失踪后澹台谨便命人封了淑华殿。

我也将那日的经历一一诉说,小蝶听得又愤又恨,担忧道:“主子走后,也不知为何,皇上渐渐也不宠燕妃了,对皇后虽然有礼,但却像隔了一层,现在后宫中肖夫人和皇后分庭抗礼呢!”

我握紧手,微笑着,一字一句地道:“害过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欠命的,总需还命,欠债的,总需还债,放心吧小蝶!”

小蝶怕误了我睡觉,忙道:“明日便是主子的册封典礼,主子早些睡吧。”

我低声告诉了她颜炽的身份,小蝶微微惊讶,不过很快安排单独的一间厢房给颜炽。

安排好一切,已经敲了三更,我竟一夜无梦,沉睡到天亮。

待我醒来时,便听到殿外热闹得紧,原来是澹台谨命人将封妃的钗环礼服送了过来,众人赞叹声不绝,看来价值不菲。

但这些东西于我却平常,激不起半点波澜。这只是个仪式,一个给我当踏脚石的仪式。

但妃子之礼毕竟非比寻常,因此装束特别繁琐。

小蝶早把胭脂水粉挨次打开,先用木樨花水给我敷面,待湿润适度才开始上妆。先抹一层细白珠粉轻轻罩之,再用极浅极淡的梨花胭脂一点点晕散开,看上去好似天空中的一抹烟霞。

这时淑华殿新到的宫女芷兰又捧来首饰盘子,轻轻将一支九转连珠赤金双鸾步摇,其尾坠有三缕细长的璎珞圆珠,插在我的云鬓间,转动间摇曳生辉。

这时颜炽命人捧着册封礼鸾袍过来,又唤来两个小宫女帮忙,三人分执领口和袖口一端,将其缓缓展开。

“天,好美!这鸟就像要飞起来一样。”一名年轻的小宫女,失声轻呼起来。

我闻声回头,触目是一件朱色蹙金双层广绫宽袖窄腰拖地鸾袍,上头的鸾凤极为华丽,一身羽毛皆为五彩真丝织成,灿若云霞、灵动无比,欲破云而出。

小蝶服侍我层层穿上,我一摆手,那鸾袍闻风而动,越发晃得那六尾鸾凤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送礼的宫女也站在边上,眼光中满是献媚地道:“不知道这件鸾袍娘娘可满意?听说单是一条双叠珠络缝金束腰,就费了半个月绣工,这件凤袍,是百人赶织了三月方完功,完功后皇上却一直不用,料不到今日娘娘用上了,真是衣添人媚,人穿衣锦。”

我淡淡一笑,换上玉珠缀边的高底软鞋,对着镜子里看去,镜中人光华璀璨、宝光流转,转身吩咐道:“好了,走罢。”

路上却听闻皇后向皇上推辞了封妃之礼,说是长公主身体不舒服,不能参加,但皇上却强硬地要求她来。

我微笑着听着,心中涌起层层恨意,你不自在的日子自然还长,又何止今日?

待坐着百鸟锦绣金塔云盖车来到太庙之时,已经看到皇后一身盛装丽服端坐皇帝侧旁,脸上是得体的笑意,哪有半分不适。

咯一声,车停了下来,华盖四角坠有镂空存珠金球,一阵“铃铃”作响,然后嘎然而止。

我微笑着听完宗正寺长官宣读完六页金册赐文,交付妃子专用玉印,只到底下众人齐声高呼:“恭贺醉妃娘娘金喜,福泽绵长!”

方听到澹台谨道:“来人,快扶醉妃起来。”

然后是皇后说教导之语,我恍惚地听着,只觉自己仿佛变成另一个人,后面礼仪太监又说了什么,也听得不是很真切。

封妃大典之后按例我要去晋见后宫众人,刚走到凤仪宫,便听到里面热闹得紧。

我驻足,只听白才人道:“这个新封的妃子竟和前醉妃有九分相似,听说只脸上没有了胎记,是不是皇后娘娘?”

“醉妃?”肖夫人疑惑道:“她不是失踪很久了吗?”

白才人小声贴近,“听说,是湖广总督的义女。”

“娘娘,你可觉出里头的古怪?”燕妃染着猩红色蔻丹,越发衬得面上的笑意寒冷凛冽,“那女人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如今,又突然冒出一位来历不明的义女,难道说……”

“不不,这绝不可能!”皇后摇头急道:“你也说了,那人早就死了,又怎会是她呢?再说她好像与皇上并不认识,怎么会是她?大约是长得相罢了。”

燕妃冷笑道:“只是相似便一来就封妃,看来皇上对那位旧情末忘……”

这时白才人一转头看到我,呀了一声,皇后便正襟危坐,命人迎我进来。”

我也不跪,只微微弯腰:“嫔妾慕容氏,叩请皇后娘娘金安。”

待我抬起头来,众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燕妃,只听“哐当!”一声燕妃手中的茶盅失手摔落,溅了一地,不可置信的指着我,“你,你…… ……怎么会是你?皇上不是说你已经……”

我微微一笑道:“嫔妾也听皇上说嫔妾很像以前的醉妃,但嫔妾的确不是,燕妃娘娘不要惊慌。”

燕妃狠狠看了我一眼,冷声一笑,“也不知哪里寻来的狐媚女子,这般乱了规矩!做出这等乔致的模样,到底想给谁看呢?见了皇后也不下跪,不知道规矩吗?”

我轻轻巧巧地道:“给谁看,燕妃娘娘不是很清楚吗,自然是给皇上看,难道是给你?”

说完,竟看也不看燕妃一眼,快速地退出了凤仪殿。

隐约听到人说:“这真是反了,当着皇后的面竟然这般无礼……”

我冷笑一声,以后比这更无礼的事还有呢。

回到淑华殿,我只穿着单衣,站在外面冻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便发起了高烧。

待澹台谨亲自来时,我已经毫无力气地躺在榻上。

“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奴才怎么照顾醉妃的,怎么让她发烧了?”澹台谨冷厉如霜地喝道。

小蝶颤抖着道:“回……回皇上,娘娘原没事,不过在……在凤仪殿受了些委屈,她们都说娘娘是狐媚子,娘娘一气就在外面站了半天,这才着凉了!”

“混帐,传令下去,谁再在背地说醉妃的闲话,立刻拔舌,杖毙!”

“是,皇上。”

待到澹台谨进来的时候,我背过脸并不理他,只装没看到。

这时颜炽已经将煎的药端上来,澹台谨亲自端了,柔声道:“妤是,起来吃药了!”

我一掀被子,两眼掉泪,突然用力一掀。

哗一声,滚烫的药汁全数洒到了澹台谨的身上。

小李子啊了一声,刚要喝斥,已经被澹台谨制止。

澹台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将我仍揽于胸前,面不改色地对一旁的颜炽道:“没眼力劲的东西,没见你家主子打翻药碗了么?还不快来收拾?”

颜炽领着三两侍女上前,七手八脚将两人弄湿的棉被衣物尽数换下,我微闭着眼,任他们一通忙乱,也不说话和挣扎,倒是澹台谨一试新换上的被褥,骂了一句:“怎么回事?病人如何睡得冷被?手炉呢,焦炭金斗呢?”

众人诺诺称罪,又是一通忙乱,将被褥熨得暖暖的再盖到我身上。

皇帝尤自抱着我,待他们弄完,再吩咐道:“再端药过来。”

立即有人再度呈上药汁一碗,澹台谨接了,吹吹上面的热气,温言道:“妤是,来,喝药。”

我猛地睁开眼,清亮的视线直直逼进他眼中,冷笑了一声道:“原来皇上爱得是别人,我不过是个替身,生死都由得天罢了,何必皇上来操心?”

澹台谨勾起嘴角,轻笑道:“真是变了,脾气也大了,你是不是又想掀了药碗?还是说,你想把药,淋在朕身上,让朕也知道,什么是疼?”

我盯着他,眼角斜睨,眼里,满是讥讽嘲弄。

澹台谨笑容一滞,沉声道:“这个药,今儿个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朕喝下去,任你有天大委屈,都喝了药再说!”

他示意底下人拿了调羹上来,亲自舀了一勺,凑近我,哄着道:“来,喝吧。”

我脸一偏,用额角再度碰洒那一勺药汁。

澹台谨脸色不变,伸手拿过巾帕拭去药汁,再舀一勺,道:“喝。”

我淡笑着含了那口药,在澹台谨脸色和缓的瞬间,一口药喷在他脸上。

我要瞧他的忍耐度有多少。

底下众人均倒抽一口冷气,小蝶情急之下,更是上前一步,跪倒喊道:“皇上,娘娘病糊涂了,求皇上恕罪。”

澹台谨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地抹去脸上的药汁,却不再舀药,看了我一会,端过药碗,自己含了一口,低头吻到我几乎全无血色的唇上。

我大骇费力挣扎,却因病中无力,哪里挣得过他霸道的唇舌,那口药汁有些溢出口去,却也在换气瞬间,被迫吞咽了不少。

澹台谨恋恋不舍地离开我的嘴,舔舔唇,看着怀里我咳嗽喘息的模样,眼里满是爱怜,抚着人的背帮人顺过气。

我又羞又怒,但尚未回神之际,他又含了一口药汁,低头吻了下去。

如此两次三番,那碗药溅出不少,却也有一多半灌入我的口中,澹台谨意犹未尽,我却怕了他的野蛮,略有些发抖地微声道:“不要。”

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懒洋洋地大手一挥,对满屋子侍立的奴才道:“下去吧。”

众人不敢多语,纷纷躬身走出,小李子不放心,临出门回了一下头,却被澹台谨冷冷一眼瞥见,吓得他缩了脖子,赶紧加快脚步,退了出去。

室内霎时间鸦雀无声,只余我和他二人相对。

他眼神依旧深沉难测,若是从前我便怕与他单独对峙,只因当日为了求得那一息安身立命的处所,不得不百般斡旋,与夹缝中挣扎求生。如今,却是已然退无可退,更加谈不上畏缩恐惧。所以直直地和他相视。

“想什么?”澹台谨好脾气地在我耳边微笑着道:“跟朕说说?”

我浑身一震,只觉得澹台谨像变了一个人般,但细看看,分明是原来的样子。

尤其是下巴和眼,和浩有三分相像,一想到浩,我便心中绞痛。眼神一黯,痛苦地闭上眼,片刻之后,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皇帝见了换了口气,和缓地道:“朕知道那些人欺负了你,要不这样,以后朕便让她们都听你的,再不为难于你,可好?”

我没有回答,只是蹙眉落泪。

澹台谨叹了口气,伸手拭去我的泪水,柔声道:“你呀,你只知你心里头委屈,却不知你这样子,朕不知有多心疼,后宫粉黛三千,可从没有一个令朕如此牵肠挂肚,你可知道?”

委屈?我在心中冷笑,血海深仇岂是可以用“委屈”两个字来一笔勾销?、我蓦地睁开眼,冷涩地道:“皇上,臣妾如今已经知道皇上宠臣妾的原因,臣妾想问一句,我和原来的醉妃比,你更爱谁?”

他深深地看着我,慢慢地说:“她,没有你美,没有你烈,总是受了委屈也不说,替朕着想,吃了不少苦,但朕还误会她,伤害她,以致她离朕而去……”

我怒道:“既然她这般好,你何不找她去,我情愿死也不愿意做别人的替身!”

说完拔下头上的发钗,用力向颈中刺去。

他大怒,一拍拍掉我手中的金钗,脸色陡变:“你——”

他抬起手,我却仰面冷笑,澹台谨这一巴掌却打不下去。

他虽然盛怒,却也存有几分神智,知道我病弱不堪,终是苦笑一声,放下了手。

澹台谨执着地拥着我,两人别扭地沉沉入睡,都衣冠整齐。

半夜的时候,我突然发梦,凄惨地叫:“皇后娘娘,别杀我的孩子,别杀我的孩子……”

“妤是,妤是,你怎么了?”澹台谨猛烈地摇我。

我混混沌沌地醒来,然后瞧见铜镜中的自己一脸的泪。

我茫然地问:“我怎么哭了?”

澹台谨眼色深沉地看着我:“你在梦里说得,可是真的?”

我摇头:“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但是我一直以来都做同一个梦,恶梦,可怕的恶梦!”

澹台谨满眼心疼地拥着我:“妤是,你放心,有朕在,你不会再做恶梦!”

我的脸蹭在他冰凉的绸衣上,唇边扯出一缕冷笑。

有我在,才是你恶梦的开始!

第二天醒的时候,澹台谨已经离开,但有诏令颁下,任何人不得议论我与从前醉妃之事,否则拔舌,杖毙,一时间,众人看我的眼神更加古怪,也更加敬畏。

八月的天气微微转凉,转眼已到中秋节。庭院中的几树金桂开的正浓,香气透着甜意从树枝高处兜拢下来,小蝶领着几个小宫女在树下收集桂花,待到洗净之后用来酿造花蜜。

正在这时有人道:“有新拔的太监到淑华殿中,给娘娘请安。”

小蝶停了手道:“跟我来吧。”

水晶帘一动,便有人进来,我懒懒地道:“不用见了,小蝶安排他……”

“奴才小步子嗑见娘娘!”熟悉的声音让我猛地一惊,手中的茶杯咣啷一声摔碎在地上。

连小蝶也惊得跳了起来。

那穿着青色太监衣的人慢慢地抬头,我终于跌坐在贵妃榻上:“轻尘……怎么是你?”

步轻尘眉眼清朗,轻声道:“夫人去世,王爷中毒,娘娘受苦,皆因轻尘而起。轻尘无法坐视娘娘受苦,更斩不断对娘娘的思慕,所以才行此法,永久无忧地伴在娘娘身边,为娘娘保平安,辟邪毒!”

我用手捂着眼,有泪水大片大片地滴落,哽咽道:“你这是何苦?”

轻尘却微微一笑道:“我不苦,我的心是甜的。太医院还有我认识的太医,从前均受过我的恩,我料如此寻找那解药也容易一些。”

我拭了泪,事已至此,只得接受,咬唇道:“如今突然升你做总管必然招人疑,你暂做一些清闲的差事,慢慢的我再提拔你。只是这样的事,以后再不许做了。”

步轻尘笑道:“不会做了!”

我抬眼,看看颜炽和小蝶,还有轻尘,不觉一阵温暖,有他们在我身边,凭添了无数的信心,只觉得这深宫大院里也不再孤单了。

虽然澹台谨一改往日的暴戾,对我极好,但他那么善变,我须牢牢地巩固我,哦不,应该说以前的妤是在他心中的地位,将真相一一揭开让他知道才行。

这一日,我正亲自在厨房蒸桂花饼,看那高大的影子在我身后站了许久。

我两手是面,举袖道:“小蝶,替我把袖子卷上去,皇上爱吃这饼,我得赶紧做好了!”

却不料弄了自己一脸的面,他不禁失声笑道:“急什么,朕不饿呢。”

我适时地红了面道:“皇上……”

他看着我,小心地替我拭脸上的面,柔声道:“从前,她也喜欢做好吃的……”

见我恼了,他才住嘴道:“好好不说了,快做你的饼吧。”

秋天的阳光极暧,我与他坐在桂花树下,看梧桐一片一片地飘零,吃着香甜的饼。

澹台谨又是一阵恍惚,良久才道:“这般平淡的生活,真好。若是有以后,朕想和你一起过到老。”

我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泪意,曾经有一个人,也说要和我一起到老的。

再抬头,已经是满眸羞意。

他露出一丝笑意道:“你虽然与她不一样,但喜笑怒骂毫不掩饰,朕很喜欢。”

两人正在说闲话,却听说小蝶道:“你怎么得到这支钗的,怎么这般眼熟!”

接着有宫女道:“在院外面捡到的,我看明晃晃的耀眼,就捡来了!”

澹台谨看着那支钗,急忙伸手去摸荷包,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挑眉,示意小蝶将钗送上。

我细细地看着那钗,看澹台谨脸上阴云密布,但又忍着没有出声,只装不知,突然指着钗中的花心道:“咦,这里有字!”

澹台谨终于忍耐不住,一把夺了过去,细细地看了,低声念道:“梁皇造。”

小蝶猛地一震,眼中有泪,一字一句地道:“怪不得这么眼熟,这支钗原是从前公主从梁国带来的。只是那一夜下大雪,公主出去弄掉了,回来冻得全身青紫,问她干什么去了,怎么也不肯说……”

澹台谨眼神一紧,颤声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小蝶泪眼婆娑道:“奴婢说得千真万确,这梁皇造三个字是梁国内务府造的标记,这种花色也是项国没有的!”

澹台谨将钗紧紧地握在手中,心痛地看着我,低低地道:“错了,原来,朕一开始就弄错了……”

我忧心道:“皇上,你怎么了?”

他突然紧紧地拥着我,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有滚烫的泪打在我的颈上……

现在后悔了吗?抱歉,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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