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日开始的攻城战,至今已经展开了好几天,一切都按预先定好的章程:佯攻了三天北城,共填平了东、西各一段半里余的护城河。然后放弃北城,改为由宋城东西两面分攻,二十六日则是将大部分奴隶汉军都调到南城,不但做出强攻的姿态,还实打实地不计伤亡全力攻城。昨天南城攻得凶厉,好几次混在奴隶军中的契丹人都上了城头,虽说很快被打了下来,但也达到哈诺剌的目的,调动了其他三边的守军抽出不少士卒到南城支援。
只须南城那边再加一把力,就能让预定章程有实现的可能,对于取得攻城战的完美结果,军上下似乎都没有人怀疑。特别是身为大帅的哈诺剌更有信心,他最为满意的是,此前的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得相当不错,能否达到斡陈那颜大军到达之前,完全夺取包括宫城在内的三个城圈的完美结果,相信自己麾下儿郎接下来会有让人惊喜表现。
昨天夜里,哈诺剌为保险起见,请随军萨满预卜次日关键一战的凶吉。
那知才过了不久,萨满就颠颠的捧了块烧炙过的羊枚子骨(肩胛骨)进帐,指着上面全是顺直的裂纹喜滋滋地说:“大帅啊,长生天降下许战的谕旨,明日之战可行必胜,交战的其中一方将会很快败亡。”
今天是十二月初一,虎日。笼罩了二十多天的乌云消散一空,暖融融的太阳很早就在东天升起,让人感到神清气爽。虎日,这个兆头好啊,虎为百兽之王,有大志的人在虎日出动会有肉食。而且,无论是从赵宋贩传过来的皇历,还是即将消亡金朝那不成话的历书,都有注明今天最“宜祭祀、破屋坏垣、畋猎。忌动土、筑堤”。
哈诺剌坐在大帐内,思量了一遍大军攻城的事,觉得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骁勇善战的十多万契丹军对三万守军,在正常的情况下,攻取宋城根本不在话下。只是此前出了点意外,宋城突然出现了一个会妖法地道士,难怪萨满一直以来占筮都没得到好兆头。如今,这点意外也在昨夜被长生天的谕旨解决了。何况道士的法术还没施展开,此时大举攻城肯定能一鼓而下。
哈诺剌对今天攻下宋城信心满满,看看天色也是时候了,出了帅帐向蹲于土台东南角的萧长命走去。
萧长命此刻正拿着几支阿不丹从城下拣回来的箭在研究,他一见这支与众不同的箭矢就觉得其中有很多奥妙。全箭长尺三上下,打磨得极光滑的箭杆三分余粗,无羽,却在箭杆尾部原应粘羽处开了两个缺口。不知有何用处。三寸多长镞头最大外径也只四分左右,且箭镞前端有两寸余是细长尖锐的四棱锋刃。不仅有四条光滑有血槽且还扭成螺旋状。
“镞头做成这种样子,是为了省铁么,似乎不像。锋刃锐利得紧呐,难道是精钢……它是破甲箭?!”很有些怀疑地萧长命取了一柄刀,把箭往刀身上一插。竟能刺入近分,确实是破甲箭无疑了。被这样的箭矢射中,不要说披挂环锁铠的人当受不起,恐怕连穿上铁甲的人也是不死即伤。
萧长命很难想像。这种样子奇特、锐利无比又制作精细的箭镞,如果大批打制的话,得需要多少高手铁匠。
“萧参军!”哈诺剌走近了也不见萧长命起身,心下颇感不悦地叫了一声,见他愕然抬起头,也不多话便直接问道:“其他几处的战事进行得如何了,当面城上有何变故?”
“回禀大帅,东、西方向天放亮便开始,攻势与昨日相同。城南攻得稍迟。但增派了两个万人队的奴隶军。相信加上他们带去地各式攻城器械,将能引去更多的金兵。”萧长命起身施礼。语气不慌不忙,脸上地神色也是古井无波并无尴尬:“北城这里倒是无甚变化,属下认为,破城之战也应该开始了。”
哈诺剌的眼睛眯了一下以掩饰目光,歇力以缓和的声调吩咐:“好,传本帅令,北城的进攻立即开始,务必一举拿下外城。”
稍稍安静了六七天的北城外,今天巳时初正间又喧闹了起来,发现外头不寻常动静地守军探察兵不敢怠慢,飞奔下城赶去向老猛禀报。
老猛安这些天坐在自己北城下征用的屋子里发呆,这位从没把低贱汉儿看在眼里,认为只有本族才配做天下之主的女真人,已经把夺取占有白云军铁弩的事,再放到次要地位置上去了。他现在一直都在想前几天守城战中的不解之谜: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 k.cN
三百一十七个汉人红袄贼上城,连续三天用蹶张弩与蒙古兵对射,杀敌近四千他们自己仅伤了不足百人。而且大部分还是手脚不小心外露时受的轻伤,或者第一天上城时被火箭烫伤。即使是受伤最重的人,也不过是运气不好,被蒙古兵乱射的箭矢从垛砖上弹出射穿面颊、射中胸部而已,阵亡的却是一个都没有。汉人----老猛安不肯对有能耐的人不敬,所以早把汉儿的蔑称放弃了----真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比女真人厉害,那为什么一直以来会有北方地非汉异族连番入侵中原,以至于有五胡乱华,还有契丹地辽国并自己女真的金国地建立?或许,有能耐的汉人太少,又或者……这是老猛无论如何想不通的第一点。
另外,经过三天的守城箭战,老猛安也对汉人的道门起了极大的兴趣,他想不出传闻中的天师道老仙长是施了什么法术,竟然可以让将朽的旧木板成了不惧火烧的物事。当天他曾悄悄去看过那些被火箭钉上的旧木板,一个个烧残箭镞钉在表面一层化为黑炭的木板上,黑红色箭镞及黑炭层周围有一圈细细的透明小珠。很明显,直到火箭连杆和油布全都烧光了,也仅将旧板烧出一层炭来,这些旧木板完全成了不怕火的物事。难道,汉人弄出来的天师道真的有那么大神通?这第二点是老猛安想得最多的,也最不能理解的事,越想就觉得很有找人问个清楚的冲动。
对于还要几天才能见到效果的什么“点石成雷”,更远些的什么鬼法术,他此刻不敢那么肯定自己信不信,到时候再看好了。
幸好,林强云他们使用火铳杀敌的时候老猛安已经下城去避箭了,否则这女真人还不知会怎么看红袄贼的小头目呢。
得到城北蒙古兵异动的消息,老猛安不敢怠慢,收起心思并派探察兵急报知府衙门,自己匆匆赶往城头。
城外蒙古兵的这次进攻,明显与几天前的大不相同,在耀目的大太阳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四里外的蒙古兵营数个大门全开,一队队的蒙古兵开出营门前进,也不怕城上三弓床弩的大火箭(一枪三剑箭用三弓床弩射出能杀伤二百大步以内之敌,若是加缚一个喷火助推药筒,射程可达三百余大步,也就是一里开外),迫近到距城墙一里左右才停下列阵。
老猛安的防区这里一枪三剑箭倒是不少,足有两千多支。但原有的十多具床弩被烧得只有七架了,其中仅三架装了三弓。三弓床弩发射的大火箭虽可以及得一里,只是准头很差,又须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发射一次。所以,老猛安是老成*人,并不想浪费如此利器。他要等到敌人的攻城器械出现并进到城下时,方动用床弩与百多台大配合,希望以密集些的箭、来击毁部分攻城器械以减轻防守的压力。
即使这样,老猛安还是在下达了一连串备战命令之后,派亲兵立刻去请山东来的汉人客军,并一再吩咐亲兵要对还在休整的汉人们保持尊敬和客气,千万不可得罪能帮上守城大忙的白云
其实,林强云的亲卫与护卫队这几天也没有什么休息,对他们来说在城头上打打火铳、射射钢弩,只杀别人自己却没什么安全上的威胁,就像去打猎玩似的,哪里用得上休息整顿。
他们这些天除了把宋城内的少得可怜的一点桑皮纸,以及所有药铺、染布作坊、裱糊店等用于作颜料的雄黄全都搜罗一空,还从民户中半租半借搬来了碾盘碾子。其他时间的主要工作是学做石匠和木匠,有一半左右的人对五千多个石进行翻拣,从中选出没有明显裂纹、质地坚硬的石弹运回租住屋。然后向做过石匠的人学习相关的技艺:哪些石弹有纹路经不住锤凿敲打,哪些可以挖洞用于装入横硝;开凿的石弹空腔又必须肚大口小,且口子还得做成长形以便装了横硝、引线后封死。
另一部分人则被林强云又再分为两拨,一拨和请来的木匠及汪诚等一起忙碌,加紧制造秘密武器“松树炮”。还有一拨基本上全是亲卫,一半人专门制造横硝(炸药)、直硝(发射药),另一半人负责做包缠麻线并涂有内外两层防潮蜡的导火索。林强云自己,则领着盘国柱等六个最细心的人,躲在一间小厅中从事组装开花石弹这种最危险的工作。
到十一月最后一天,所有应该做的事基本上全部做完,剩下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收尾清理等杂事。<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