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郎西斯,卡特?”王子努力地搜寻自己的记忆,没有找到半点有用的讯息。
“他是卡特家的次子,无足轻重的家伙,您当然不会对他有印象。”罗兰公爵看出了王子的疑惑,笑着出声解释道。
“既然他无足轻重,公爵大人又为何如此``````”王子适时停顿了一下,好让对方接过话。
“正因为他看起来无足轻重!”罗兰公爵微笑道,“几年前,我曾经在一个宴会上见过这位年轻人。我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正因为向一位美丽的少女邀舞而被几个年纪相仿的小伙子取笑,他们管他叫地瓜!”
“地瓜?”
“这是魔法师之间流行的一个说法,意思是指因为天赋或者其他因素而永远不能晋级的魔法学徒。这是一个羞辱性的称呼。弗郎西斯,卡特在被羞辱之后没有象普通贵族子弟一样拼死要求决斗正名,他甚至看起来都没有任何愤怒的样子。我目睹了全程,很为我的老对手有这种不成材的孩子感到惋惜。直到三天后,听闻一起怪事,几个魔法学徒在城外遭受莫名袭击而身亡,但是找不到任何被谋杀的痕迹。”
“您是指四年前的都城的黑日事件?”
“是的,殿下对那件事有印象?“
“都城在父王的治理下一直井然有序,从未发生过这类恶劣的事件,所以我就对这件事情稍微留意了一下。“王子抬起头看着罗兰公爵,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几名莫名死亡的魔法学徒应该就是当日羞辱他的年轻人吧?其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殿下果然聪明,其实这件事情还有点不为人知的真相,袭击中还有一名幸存者,就是弗郎西斯,卡特!这件事情被卡特公爵动了点小手腕,掩盖过去了。”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是个谋杀者!那么,这和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助益?”王子依旧看着罗兰公爵,想找到一点端倪。
“我宁愿听到你给出那怕是一个完全错误的推断,也不愿意你再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我!“罗兰公爵把信放在檀木桌上,转身站起,望向露台外苍茫的天空,”我费尽心思教导你,已经多久了?六年?还是七年?“
“七年了,老师!“王子也站起来,束手肃立在公爵身后。
“七年了,你已经成为一名优雅沉静又不失威严的王储了。你学会了很多别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学到的知识,却没学会最重要的思考。你离我期盼的样子越来越远了。“公爵叹息道。“我还能帮你多久呢?再一个七年吗?”
王子站在公爵身后,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但愿这是你最后一次需要我帮你分析。记住,只有多怀疑细节才能催人思考。”罗兰公爵转过头看着肃立着的王子,继续说道,“黑日事件中还有很多疑点,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由此可以得出弗郎西斯,卡特是个生性非常隐忍的家伙,这和他父亲哥哥完全不同。还记得我常说的话吗?”
这次他没等王子有所回答,自顾自地讲了下去:“男人能忍,女人敢爱,都是幸事。隐忍是为了爆发,越是善忍的人,爆发起来就越是可怕。”
“现在这个隐忍的家伙失去了家族继承权!他最好的选择应该是继续他的小贵族生活平安富贵地终老一生”他又拿起了那封信,晃了晃。“而不是远远地跑去大陆另一端跟疑似长公主的人一起踏上旅途!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长公主的话,你猜他想干什么?”
“帮她夺嫡!”这次王子回答得快速又简洁。
罗兰公爵投给他一个赞赏的一瞥,才继续说:“这位年轻的贵族似乎并不满意自己的地位,也许是早有预谋也许只是巧合,我更相信是前一种,他遇见了我们的长公主殿下,并且现在同乘一车往回赶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接下来应该是投靠某个实力强大的领主,然后和殿下分庭抗礼。“
“我这就加派黑手的人去截杀他们!“
“不,不!这没必要!坐下听我细说。“罗兰公爵笑道。”事实上,杀了他们反而坐实了那些领主的流言。他们会比你更乐意看到长公主殿下香消玉陨,好借机发动内乱。我们应该有机会把舆论导向推到对我们有利的位置。比如现在我就有一个不错的设想,让公主流亡到某个领主的领地,等他们连结成同盟我们再控制陛下的病情,让他有所好转,能够出面执政。这时候,公主殿下的盟军大概已经压进到都城下了吧!你说陛下会将储君的位置留给在他病重时候跑去和他人结盟,拥兵自重的长公主殿下呢?还是一直兢兢业业守护在他身边的王子殿下?!“
“这样我只是得到了储君的称谓,我现在已经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名不正则言不顺,陛下亲手颁布的诏书和你自己强加的称谓完全是两码事。我们能最大限度地招揽保持观望态度的领主,而不是防备着他们私下和公主结盟。何况,懦弱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驾驭得了这些倔傲不驯的领主呢。不管怎么选择,她的结局都已经注定。无法掌控权力的人终究会被权力覆灭。“
“那按照您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让已经追上去的家伙为帝国尽忠吧!你继续派遣黑手,保护长公主殿下一路平安!“罗兰公爵诡异地微笑起来。
夏日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刺眼,四周已经有了夏虫嘶鸣声,弗郎西斯的马车正晃晃悠悠地缓行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
离开奥兰纳学院外城已经一天了,可是影袭者加森还没有任何踪迹。弗郎西斯并没有失去耐心,但是他已经被酷热折磨疯了。车子顶棚加设了装饰用的隔层,上面是黑色的不知什么动物的皮,在阳光的直射下,软软地从边角垂下来,看起来几乎要融化了。出生在北边的他从来没想到酷热如此难耐。
他摇晃了一下手里的木瓶子,里面听不到半点响声,葡萄酒在太阳刚升起几小时的时候就被他喝完了。
“为什么安提亚总是这么容易离我而去!“他嘟囔道,随手把木瓶丢到一旁。
“哎!“法师出声道,他看起来还是有点怯怯的,一路上除了最初问路程之外没有和弗郎西斯搭话,而后者因为时刻留意着影袭者加森,也没有主动攀谈,两人就这样各自假寐着,迷迷糊糊地走了一天。
弗郎西斯没有想到他是在叫自己,也就没抬头。
“哎!“法师继续。
“哦?“他疑惑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起来了。法师举向他的手上亦然提着一瓶水晶瓶装的葡萄酒。
弗郎西斯第一次觉得这个长相平凡性格古怪的法师同伴如此可爱。他几乎是抢夺一样拿过对方手上的瓶子,用牙拔出软木塞,仰起脖子灌了几口。却因为灌急了,呛了一口,殷红的酒液从嘴角流了下来。
“喏!“法师又递过一个杯子和一方餐巾,指了指他的嘴角。
“多谢!“弗郎西斯笑了笑,搽干净了酒渍。倒了半杯酒,递给法师,然后从他手上拿过另一只酒杯,却倒了个满,然后举起杯子,向有些发愣的法师示意。
“为了这该死的天气!“他说道。
“为了``````天气!“法师的回应略带无奈。
碰了一下杯,弗郎西斯抬手欲饮,杯刚触唇,忽然停下来。手还保持着举杯的动作,眼睛盯着液体表面。
“怎么了?“法师浅浅地饮了一口酒,发现了他的怪异。
弗郎西斯手指竖起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继续盯着杯沿。
随着马车的前进而左右轻轻晃动的葡萄酒液面忽然微微小幅颤动了一下,然后不等弗郎西斯说什么,又连续颤动了两次。
这次连法师都发现异样了。他看了看杯子有点疑惑,然后把目光转投到弗郎西斯脸上,期待能看出什么答案来。
弗郎西斯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往后望。来路尽头烟尘飞舞,震动也渐渐明显了。他眼眶猛地缩了一下。
弗郎西斯缩回头,冲着前面的早已昏昏欲睡的车夫喊道:“靠路边停车!“
“后面有骑兵队!”他看着满脸询问的法师,解释道。
烟尘是因为奔驰,震动是因为马蹄。普通的商队不会在正午疾行,炎热的天气会带来很多补给上的麻烦,比如说大量的淡水。也不会有这么多马匹,可多兽显然比马更胜任运输的角色,而且易养,不挑食。所以来的只可能是一支骑兵。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大约有三十多骑很快出现在他们视野里,都穿着普通的剑士服,看不出来是什么军队的。
骑手们迅速地靠近,烟尘四起,然后从弗郎西斯旁边一掠而过,没有瞧过他们半眼。
半天尘土才散尽,车夫嘟囔着准备把马车重新弄上路。弗郎西斯这才发现法师站在他身后,手还紧抓着他的衣摆。蓬头垢面地全是尘土,看不出表情,但是弗郎西斯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他思索着,忽然心中一动。
“调头!调头!往回走!”他冲着车夫喊道,自己身体却一手提起黑剑,一手拉着法师,滚到旁边的灌木丛里。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