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但是离招待官邸只有数街之遥的唱诗厅内依旧灯火通明。波恩和众骑士的疑惑还没完全消除。
“就这样?“他问。这是个理由,但不足以让圣女殿下去维护一个纨绔子弟。
“尽管领主的说法顺理成章,但是,除此之外你们没有注意到别的吗?或者,让我说得具体一点,你们不觉得这个证人看起来很眼熟?我们似乎在哪见过他。”
骑士们又开始面面相嘘,随后有人恍然大悟,略带兴奋地喊道,“是那个城门卫兵!我记得他那该死的小胡子!”
经他一提醒,人群开始交头接耳。
“他穿的是军服!”波恩也醒悟过来。然后脸色一变,明白了什么,缄默起来。
“那就对了。”圣女浅笑。“现在你们还觉得这不是个陷阱吗?”
一夜无事,折腾了一天一夜积累下来的疲惫让睡眠变得如此迫切,就算是远处广场大道那边传来的震天响的鼓点和街外纷沓的马蹄声也无法影响美梦。
弗郎西斯穿着一身黑色剑士服,和反背在背上的黑剑相得益彰。他正站在贵宾室不大的露台上,夜风吹过微有凉意。
唉!他叹了口气,举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敞开的窗户内,吉安娜象个小女孩一样不雅地倦缩在丝绸被里面,被子被她揉在怀里,头发如云一般舒展开,埋没了熟睡的脸。穿着紫色丝质睡衣的她睡得很沉,象牙一般光洁纤细的小腿从被下探出来,在迷雾森林中被荆棘划伤的痕迹早就复原。他可以听见她若有若无的酣声。小女孩?弗郎西斯被自己脑子里忽然跳出来的想法弄得一呆,算起来,十八岁的确还是个小女孩啊。这是个不上不下的尴尬的年纪,知道的不明白,明白的不知道。其实她的结局注定不怎么样,只是她不知道。他忍不住又叹气,浑然不觉其实他自己也是如此。
该怎么和她说?
吉安娜,和你一起旅行很愉快,但是我想我应该走了。
吉安娜,很高兴认识你,我要回学院``````
吉安娜,我他妈的烦透了现在这种糟糕的日子。
吉安娜,我想我需要````````
该死!我该怎么和这个可怜的女孩子说,其实我要丢下她然后离这个旋涡远远的!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风带着节日美酒热烈的味道从鼻端缱绻而过,他忽然面色一沉,翻过手,握住了剑柄,却没拔出来。
“出来吧,奥多姆。”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握住剑的手松开。
“我确定你没有施放任何侦测法术。”图腾柔和的白光闪耀了几下,露台一角上凭空多出一个人来。正是满脸褶子的奥多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弗郎西斯没有回答他的话,向院内撇了撇头,因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被关起来,只有夜晚才被吉安娜解除百幻沐浴月光的独角兽苏珊叼着上等草料,一边咀嚼,一边用它漂亮的海蓝色的双瞳好奇地看着奥多姆。德鲁依引以为傲的自然伪装在它看来和没有一样。
“见鬼!“奥多姆嘟囔道。
“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奥多姆反问道。看见弗郎西斯冷峻的表情,他笑起来,“不要这么紧张,我没有探询你秘密的意思。事实上,我刚才去找你,你不在房间,我猜你会来这里。”
“你找我?”弗郎西斯疑惑道。
“是的。”
“什么事?刚才晚餐的时候不能说。“
“有些事情私下和你说比较合适,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和你们一起旅行很愉快,不过很遗憾,”奥多姆耸了耸肩,“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弗郎西斯转过身,认真地看奥多姆。后者表情平静。对视良久,然后他说。
“祝你好运!“
“你也是!“
“记得!”奥多姆就要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忽然停下,背对着弗郎西斯说,“安德森,要有立场。“
“我知道,永远站在自己这边!“弗郎西斯说。
奥多姆侧了一下头,仿佛在笑,然后手扬过肩,摆了摆,消失在黑暗里。
独角兽苏珊底头叼起草料,目光四下游走了一会,投到弗郎西斯身上。看来这次他真的走了。
奥多姆意料之外的告别让弗郎西斯终究没有下定决心。
“安德森。“吉安娜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弗郎西斯吃了一惊,望向窗内,却见吉安娜翻了个身,依旧在睡梦中。
好吧,就再帮她一次吧,至少得让她安全回到国王身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弗郎西斯这样说服自己。
一直以来,弗郎西斯的经历总是伴随着莫名其妙的追杀和意外。而这一次,他的目标实现得有点出呼意料地顺畅。
第二天,清晨传令官就给他们带来了最新的消息。边界的战争在试探性地互攻了几次以后,战火暂停,双方彼此传达了消息,就赤铜矿的归属权问题愿意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这并不在弗郎西斯的意料之外。塞比奥这边的内乱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有愈演愈烈的倾向,内阁已经把安抚内乱的提议改成了镇压,这件迫在眉睫的事已经被提上了日程。而观另一方,虽然占尽优势,但赤铜矿毕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为此损耗太多兵力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当获得是个固定数值的时候,争取利益最大化的办法就是缩小成本。商业上有这个说法,而在政治上同样适用。所以一接到塞比奥人的橄榄枝,矜持地端了几天架子之后,赞比尼亚高层也表示同意和谈。
塞比奥的低姿态虽然只换来短暂的安宁,但是给塞比奥带来的影响却非常巨大。没等和谈开始,那些一直叫嚣着恢复领主特权,要带着公国重返荣耀的复古派不管是在议会还是市井间都在一夜之间就销声匿迹。领主们开始从他们领地大肆驱逐起义军,尽管几天前他们还是座上宾。风光的起义军瞬间就丢掉了根基,原本还算团结的内部开始分崩离析,很多头领成了游兵散勇,成了领主们的军功上的记录,而一些头脑灵活的则及时看清时势,投诚官方,勉强保全了身家性命,但是轰轰烈烈的塞比奥史上最大的起义却真的已经结束了。
这个消息对弗郎西斯没什么,他早就猜测年轻的王储梅奥不会这么轻易被难住,但是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却着实震惊到了他。
“什么?“吉安娜和弗郎西斯同时站起身来喊道。
“陛下身体恢复,已经能拄杖行走,这是他给公主殿下的手谕。“传令官恭敬地双手奉上一份密封的羊皮纸袋。<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