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理解他急着干掉穆比尼奥的原因了！”餐桌上，趁着弗朗西斯转身的机会科恩斯特小声地对同伴说。

听到这句具有明显奉承意味的话的雅琳在众人的目光中脸微微一红，伸手接过弗朗西斯递过来的切口处热气腾腾，抹着明黄色蜂蜜的全麦面包，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转过头的时候已经忍住了羞涩，翘起了嘴角，落落大方地微笑不语。只是桌下的另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捏着袖口，一如她甜蜜而又忐忑的心情。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亮相在他的世界，用这种坦然的方式。感觉就像失去了茧保护的蝴蝶第一次小心翼翼地尝试迎风招展自己柔嫩的翅膀，既期待又怕受到伤害。

两分钟前，穿着普通白底黑纹对襟长袍素描朝天的他推开挂着休业牌的门，款款坐到了弗朗西斯身边。在场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陷入了短暂的惊艳。

不管是作为一名号称是学院最神秘的美人儿还是风头甚健的魔导士门徒，雅琳这个名字对从入学起就参与学院治安的科恩斯特几人来说都不陌生，不过见到真人并且有机会一起用餐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个月前他们还在自己实习期做一名底层卫兵的时候，每天暴力驱散聚集在法师塔出口伸长了脖子等她下课以便一窥芳踪的登徒子是他们枯燥乏味的日常工作之一。有时候甚至是半夜都会被哨子吹起床，然后被告知打断自己好梦的理由是必须出巡，因为有人在女生公寓下面聚众喧闹，弄一些挂横幅写血书之类哗众取宠的事情，目击者担心会闹出人命。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穆比尼奥的出现才宣告结束，年轻英俊的高阶剑士外加外城城守带来的威慑力让最没脑子的追求者也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够得上对方正眼望一眼。高调而正式地追求雅琳——那是他们认为以好大喜功闻名圈内的穆比尼奥学长做对的唯一一件事——虽然不久后后者就因此被自己的新上司弄进了监牢。

现在，这名引起一切混乱和骚动的主角就座在他们对面，抿嘴微笑，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这实在是令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女士面前失态，几天前那次没有得到上面授权的行动中她虽然未曾蒙面，但是对抗久负盛名的穆比尼奥高阶剑士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让两个男人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穆比尼奥的身上，紧绷的神经，故作轻松的表情，还有因为心有所虑带来的对她的忽视让他们错过留下第一次好印象的机会。不过现在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是头儿宣布自己错过的风景从今天起会在身边盛开，坏消息是美丽的花朵并非是对自己绽放。

“早餐时间！”重新落座的弗朗西斯顾盼了一下说。在众人面前，餐具已经分好了，每个人面前都有了自己要的东西，蔬菜莎拉，陈奶酪或者夹野猪火腿的牛油面包。不大的餐桌中间，口味清淡的例汤正在炭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他点点头，转向雅琳问道。“来点热牛奶？“

“不，够了，谢谢！“

“喝点吧，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失眠了？”

“噢！确实有点儿••••••最近的事情让我目不暇接。“

“额头上是什么？“

“什么？“雅琳心里一紧，立刻抬手摸了摸额头。

“淡金色的印记，不是和明显，不过迎着门口的光就看清楚了。“

“什么时候流行这个了？我以为只有北安特赛班人才喜欢化这种妆。“科恩斯特捏着一块面包插嘴道。”不过和你很相称。我是说真的！“

“很漂亮！”另一个黄发的年轻人说。

“谢谢，不过我想这应该是我那些失败的炼金实验或者冥想带来的副作用之一。“雅琳歪了一下头，轻描淡写地解释道。那个冰冷的梦魇瞬间从脑海中闪过。额头明显地感到了某种存在感。但是并没有任何不适，也许只是做噩梦带来的臆想，导致肌肉痉挛，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她这么自我安慰的时候，弗朗西斯把一杯温热的牛奶推到了她面前。“喔，谢谢！”

“看不出来啊！头儿！看不出来你除了能把人耍得团团转之外还能做得一手好菜。”科恩斯特尝了一口切得均匀细致的莎拉说。莎拉味道很正，口感清爽，盐渍得恰到好处。

“你是指现烤的面包还是这些这里的厨师长最拿手的腌猪腿？”

“我是说••••••咳咳！称赞你也是过错吗？”

雅琳抿嘴微笑，科恩斯特身边的三名男士则笑出了声。

“不是，但是接受你的谬赞那就是我的错了，我可是个正直的人，科恩斯特。”

“得！得！”

弗朗西斯笑起来，向雅琳介绍道，“科恩斯特，齐纳。你可以称他科恩或者豚鼠。”

“你好！“

“事实上，一点也不好！“科恩斯特嘟囔道。

“中阶剑士顶端，大剑圣奈特.罗兰的高足，高你三届的学长，不过看他的样子你就知道顺利毕业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在校期间因为煽动平民学生和安特卫普皇家学院的交换生起冲突而记了一次大过，随后在导师的推荐下匆匆结业加入‘鸽子’，擅长的是刺探和情报刺探，表现优异。现在的职位是维序派高级探员，负责整个翡翠内海的情报甄选工作。”弗朗西斯介绍道。“和他在一起要小心自己的密柜口令以及任何必须保密的东西。”

“事实上，我只对某些事情有些好奇，想要了解真相罢了。比如如此美丽动人的小姐为什么会和这位老挑我刺的没情调的家伙这么熟稔。“

浅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例汤，弗朗西斯继续说，“瑞拉，你已经见过了的。老头子的女儿，恩，那个老头子会什么，她就会什么，而且做得更干脆。据说上个季度被她抹掉脖子的人比整个外城因为事故而丧命的人加起来还要多——幸亏她入行才一年，不然我怀疑我们鸽组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道上的兄弟给她的外号是•••••••”

夺的一声。银餐叉钉在弗朗西斯所座的椅子靠背上，余音袅袅。离他的脖子只有一指宽的距离。弗朗西斯面不改色地举起自己的餐叉，把奶酪塞进嘴里。“味道不错，哈？“

“戚！“科恩斯特发出嘘声。

“这边戴宽沿帽的是安杜因，杜比拉斯，纳森。来自双子海域不归群岛，联系纳森这个姓，你想到什么了？对！就是他，在他还有继承权的时候他的子民敬称他落帆湾的朝阳，不过现在朝阳被乌云遮蔽了，取代他的是他的两名哥哥。三年前来这里政治避难，然后因为表现出过人的组织能力和政治斡旋能力被吸收进组织。为数不多的没有学院背景的高级探员之一，明面上的身份是南海商会联盟的领事，商会领事能做的事情，雅琳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注册在案的个人履历是中阶初段火系法师和星术师。”

“还有航海学家，大吟游诗人，美食评鉴师，博物学家，南海风俗研究员，贸易学特聘讲师。这些，你又忘了说。”说完，安杜因，纳森不慌不忙地用手绢抹了抹嘴，站起来，风度翩翩地摘下帽子放在胸口向雅琳欠身致敬。手指上的钻石戒指闪闪发光。“美丽的雅琳小姐，原谅我的冒昧，见到你实在是我三十年人生最闪亮的一瞬间，它会照耀我的余生，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回去我会为此写一首诗给你。希望不会太唐突。”

“久仰大名，安杜因王子。“

“如果你能直呼我的名字，我会更荣幸的。”

“看来提防他什么不用我说了！”弗朗西斯耸了耸肩。众人哄笑。一直保持缄默的女刺客瑞拉嘴角弯起又立刻落下，撕下一片面包，塞进嘴里。

这时候弗朗西斯对面穿着铠甲的年轻人站了起来，身上的盔甲摩擦碰撞，发出哗啦声。

“我叫拉西欧，斯诺。”他行了个标准的骑士觐见礼。

“恩，你好，我们已经见过面了。“雅琳微笑着应声。在法师塔折断的那天，率领守军支援，向弗朗西斯打手势，并且在龙卷风袭来之前就冲过来救人的军官就是这个人。她还记得对方当时没有穿盔甲，骑术精湛，即使是逆行在人流也穿插自如。雷厉风行的人物。

“高阶剑士初段，和科恩一样师从罗兰剑圣，是个粗人，除了有点蛮力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现在带着一群兔崽子负责外城周围地域的治安。”拉西欧，斯诺言简意赅地自我介绍。说完闷头继续咬自己手上的夹馅面包，牛奶杯已经饮空。

“兔崽子？恩，金橡树骑士团那帮眼睛张在脑门上的家伙会喜欢这个称呼的！”科恩斯特又插嘴道。

“就像他自己介绍的那样，拉西欧是我们几个人之中唯一有直属军队的人。不过金橡树骑士不是兔崽子，他也不是粗人，来自北风苔原上的老牌贵族，性情率直刚毅，饱读诗书，喜欢听竖琴，养了三只猫，偶尔还会忍不住去一两次花街柳巷。“弗朗西斯说。

“咳！”拉西欧，斯诺被噎住，脸色涨红。众人表情各异。雅琳愣住，对弗朗西斯极具跳跃性的话弄得有点难以置信。

”哈！开个玩笑，“弗朗西斯笑道，同时扬手，”这就是拉西欧骑士队长，正直谦逊，不拘小节，做事牢靠，典型的老派骑士。你可以完全信任他，前提是不给他沾酒。现在到你了，米勒。别躲躲闪闪的。主动点，新同事来了，总得表示点什么吧？”

“噢！我是米勒，米勒弗兰。我的朋友都叫我米勒。“最后一名男士收拢了一下宽大的法术袍袖口，站起来说，他看起来不像其他人那么放松，话语间带着一丝紧迫，似乎不太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

“我来帮他说吧，米勒弗兰，布兰克。奥兰纳学院的天才法师。翡翠海南岸最富饶的暗语平原风歌王国贵族。布兰克大公爵的长子。”科恩斯特说。

“能不，能不能不提这些。”米勒弗兰有些急促地说。“我说过我不喜欢和他摆在一起。”

“好吧，那你继续。”科恩斯特浑不在意，笑了笑继续进餐。

”和雅琳小姐你一样，还是在校生，拜入奥系大魔导克里摩拉门下研习奥术魔法已经三年了。兼修空间和水系魔法。”

“哇哦！最神秘的奥系法术，还兼修两项基本魔法，那可不容易。“深知法术之路坎坷程度的雅琳由衷赞叹。

“有兴趣就有动力，其实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难的，只要你愿意去尝试，并且有足够的运气。比如我就有幸得到你的导师，兰特斯大魔导的指点，获益良多。现在水系法术才勉强达到了中阶初段的水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也许我现在一个水球都发不出来。”

“那也很不容易了，比起我来说。“雅琳叹道。”从未松懈，也只是勉强够到了中阶水平线，下个月就要参加评测了，可是连一瓶次级魔力药水都炼不出来。“

米勒弗兰微觉意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和弗朗西斯相交汇。安杜因继续吃东西，没有抬头，对法师的事情漠不关心。瑞拉放下杯子侧脸觑着弗朗西斯。科恩斯特低下头嘴里‘雪雪’地咀嚼着食物，没有回应安杜因询问的目光。

不能怪他们的疑问，能够有资格进入鸽组，和他们并肩的人不是在影响力极大就是某些方面非常有潜力，为了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几乎所有人都拥有中阶以上的实力。任何一个都是年轻才俊中的佼佼者。现在影侍长老特荐的一个年轻女孩，居然连中阶测验都担心无法通过。这样的心理差距让他们产生了疑惑，虽然不至于他们排斥雅琳，但是如果不立刻解决的话，对双方将来的相处都会带来不良的影响。

这些弗朗西斯当然知道。雅琳也马上意识到了大家突如其来的古怪的沉默和沉默的原因。她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握住冒着热气的牛奶杯子，不再说话，和所有人一样，把问题交给了弗朗西斯。

“野猪火腿有点咸了。”科恩斯特说，话语就像丢进深坑的小石子，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弗朗西斯细嚼慢咽，喝了一口汤，让食物完全咽下去，才开口说，“你进学院之前什么位阶？“

“我，我？中阶奥术师。“

“她来这里之前只是一名对法术有兴趣的少女，有一点不稳定魔力波动，连初阶都称不上。“弗朗西斯说着，环视了一下桌子周围的组员，目光平静。随后停留在米勒弗兰的脸上，”几年了？来学院。“

“四年多。“

“不算长，也说不上短，不是吗？那么现在，谁能告诉我距本学期开学多久？“

“三个月？“安杜因，纳森摊开手掌问道。“我猜。”

“具体点说，是两个月十八天，我是指距离正式开课。“拉西欧，斯诺抬起头，冷静地说。

“雅琳是本届新生。“弗朗西斯再次环视表情各异的组员。众人面面相觑。”还有疑问吗？“

“没有了。对不起雅琳小姐，我不是有意冒犯。“米勒弗兰非常干脆地认错道歉。

“我不认为你那些对团队负责的言论冒犯到了我。“雅琳微微一笑。”忘了它吧。“

“可以说正事了吗？”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女刺客瑞拉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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