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光与影的旋律 第二章 血窟竞技场(下)
作者:八六年的伏特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262

双手微微一握,又松开的时候,短暂的交锋就已经宣T

因为不管是到哪里,众生之门的人永远不会奢望享受到红地毯和鲜花。约瑟夫,卡特缺乏技巧性的挑衅并没有引起科恩斯特一行人的情绪起伏。甚至连一句有针锋相对意味的回应都欠奉。

这种消极态度让约瑟夫试探性的刁难无以为继。

大概是满足于探员们的不抵抗,又或者认为挑衅必须适可而止,约瑟夫没有再做出类似的举动,很快他就安排好了一些必经的手续,然后将他们领到了落脚点,然后告辞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掩上门的下一刻,这几位风尘仆仆,不被欢迎的客人就已经露出了笑容。

当然,并不是愉悦的笑容,而是属于熟人之间不需要太多解释也不会引起误会的苦笑。

“听说他远比他弟弟出色,现在看来,传言未必可信。不过,伙计们,看来这一次我们有苦头吃了。”科恩斯特说。

看得出来,有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并且为此准备了一点见面礼。

他们透过约瑟夫的出现,向几位风尘仆仆的鸽组探员透露了两个讯息:第一,我们已经恭候多时;第二,我们不欢迎你们。

作为一个体系完善独立运作,并且需要保持低调的机构,众生之门升任弗朗西斯为高阶探员的消息并没有对外公布;而科恩斯特几人因为身份敏感的缘故,此行也是由联合议会秘密允许的,并没有经过常规的审批。也就是说,这些人已经拥有了暗中渗透和在议会上正面抗衡众生之门的能力。

“这是个聪明的警告。”安杜因说。

对于一向依靠垄断情报。并且用大量独有情报来运作庞大体系地机构来说。这种警告方式温和而又有力。而对科恩斯特几人来说。却是非常致命地。

往常地行动都在暗处进行。通过无处不在地谍报网和用谍报网构建起来地互助性人脉。像是狩猎地>:无不利。就算失败了也能通过预先地安排将造成地影响降至最低。有重新来过地机会。但是这一次。猎物和猎手地位置似乎已经调换了。

“我猜是‘老人’将我们卖了!”科恩斯特说。“为了增加任务难度之类地!”

作为这一行人之中最早入行地世家子弟。科恩斯特是最熟悉老人不拘一格——或者说不择手段地做事方式地人。

“希望如此。否则。我们这次就得小心了。毕竟这里是前线。不明不白地消失几个人。没人会过问!你说呢约瑟夫。”米勒弗兰说。这是他第一次参加任务。虽然之前在克内文森部接受过这方面地培训。并且表现优异。但当事情真地发生地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迫切地想从别人地人认同之中得到宽慰。

拉西欧地年龄最长。行伍出身。适合在军营里走动和同官面上地人打交道。所以这一次。他是名义上地队长。诸事皆由他负责。面对米勒弗兰地询问。他没有像科恩斯特和安杜因一样表露出直接地情绪。也没有抱怨和推测。只是卸下自己地铠甲。放在雇满尘土和蛛网地武器架。然后安静地说:

“会叫的狗不咬人!”

安杜因笑了:“话是没错,可问题是,盯着我们的可不止一条狗!”

荣耀堡是人类联盟的军事重镇,防御兽人是整个西大陆的事情,各大王国在这里都有常驻军——甚至连赛比奥这个和联盟对着干的海上霸主也有一支万人编制的正规军,以增强守备力量——虽然说在这里,政治矛盾被种族存亡的压力淡化到了极点,但是人类联盟内错综复杂的政治斗争还是会有痕迹。刚才的事情就是一个例子。

他继续说。“而且我们还不知道它是谁!”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科恩斯特三人互相望了望,均微微蹙了一下眉,房子里开始沉寂下来。只有暖壶口微微冒着一丝水汽。

“现在怎么办?”良久,米勒弗兰问道。四个人里面,只有他没有经过实战,是最沉不住气的人。

“按照计划,继续行事!”安杜因说。“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确定?”科恩斯特看向他。

“既然他们选择第一时间给予警告而不是故意隐藏行迹,借着情报的优势在必要的时候给我们一刀,那么,可以肯定,他们也是不希望和我们有正式的冲突——至少在短时间内不想。“安杜因说。”就象我刚才说的,这的确是个警告没错,但是警告的用意就值得推敲了。要知道,同一句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意义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而这儿有三十二个国家和地区的志愿军。”

“三十四!”约瑟夫纠正道。除了军队之外,现在的荣耀堡还有相当数量的跟随商团来的佣兵和不分阵营的普通冒险者!

“好吧!三十四!这改变不了我们目前不知道对手是谁这个事实。”

“安杜因,我想,也许约瑟夫,卡特的出现只是个巧合!未必有人真正在意我们的到来,就算注意到了也未必采取行动——几个没有调军权限的众生之门探员能在兵荒马乱中起到什么作用?也许事情没这么严重,否则只需要在我们进入诅咒之地之前干掉我们就行了,这同样可以避免引起上层对峙。而且更加干净利落。”科恩斯特说。

“那就没威慑力了!剑最有威慑力的时候是还没出手的时候。政治层面的交锋也一样。我经常和那些商贾打交道,所以对于这些勾当理解得比你们要深一点,别看这个世界强者为王,其实很多事情不是简单的打打杀杀就能有结果的。也许他们只是要我们活着,在他们的影子下安静地做某个事件的见证人;又也许他们试图引导我们进入某个漩涡,成为替罪羊,一举两得。这些都是有可能的选择,我们还没有足够的条件去判断——总之,现在下判断还太早。——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没有和我们正面对抗的决心,那就是这个蹩脚警告最合理的解释。所以我们现在很安全,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占据着上风。”安杜因看了一眼米勒弗兰,说:“因为只要我们敢冒险,那么主动权就会握在我们手上。”

米勒弗兰和科恩斯特互相望了望。

“什么意思?”米勒弗兰问。

“意思就是,你可以放下心来喝这碗汤,而不用担心被毒死。”科恩斯特回答道。

“没错!”

“好吧!至少这还算是一个好消息。”

——

虽然米勒弗兰说得头头是道,似乎一切还没那么糟,没有完全散去。简单的晚餐和休息之后,四个人都开始了各自的行

长拉西欧带上老人的亲笔信去拜访军团统帅;安杜因T|联系他的关系网;米勒弗兰带着奥兰纳学院法术协会的举荐信走进了冷清的法师区,而科恩斯特则绕着有无数‘闲人免入’告示牌和全副武装士兵的中央军区走了几圈,最后拐进了街角的一家低挡酒吧。

在办公期间是需要尽量克制接触这些可能影响判断力的消遣物的,但是科恩斯特找到了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办法:

——探员要则第七条:情报也是呈金字塔型分部的,不要忽视你邻座的话。

他用这么一句话说服自己走了进去,并且要了一杯还算得上有点儿档次的高度酒,在吧台上一边在不至于让酒气迅速在脸上涌现的范围内小口地呷着,一边观察周围。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酒吧,和它的招牌一样,破落,狭小,透着落寂,却不算太冷清。几乎所有街道上都会有这样的酒吧。顾客大多是附近手头还不算窘迫的社会底层人员。这些人的消息大多是道听途说和各种夸大其词,并不可靠,但是初来咋到的人来说,还是很有帮助的。——至少要比冒着被那些士兵驱逐的危险在军事区晃荡要好。

这个时段还不是热闹的时候,整个酒吧只有冷冷清清的几个人座着,一名侍应生打扮的小女孩在和熟客低声说着什么,不时发出清脆笑声,又立刻压低声音。另一名则在靠近窗口的桌子上打盹。街道上的风呼啸而过,窗户发出一阵磕碰声。有人在窗外大声却含糊地嚷了几句,大概是丢出去的醉鬼。

吧台里,有些发福,并且早已谢顶的老板一边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抹布擦着杯子,一边吊起眼睛觑着一幅流浪者打扮的科恩斯特。

“新来的?”他这么搭讪道。

科恩斯特笑了笑,“为什么这么说?”

“看得出来!我这里很少会有你这么衣着考究的顾客。”

科恩斯特晃了晃酒杯,没有回答。

“别介意,这不是试探,只是随口一说,分辨一下正经的顾客和一个子儿都没有的小毛贼。这个月我已经丢了好几个优质酒杯了。“

“你很有经验。做这一行很久了?”

老板看了看他,转过脸去,放下杯子,拿起另一只,背对着他:

“你是想说,我能打听到什么吧?”

科恩斯特笑而不语。冒险者来酒吧探听消息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只要不是太触犯当地的禁忌,没人会当一回事,所以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

这名老板很配合,也很直接,有些意外。不过,这也不错。既然话题主动挑明了,那么接下来将话推给他,让对方成为那个想要提出请求的人——科恩斯特将放在吧台上的另一只手移开,露出低下一枚闪着微光的银币。

对付这种人,科恩斯特自从懂事起就轻车熟路了。他知道怎么做最有效。

老板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擦着酒杯,放回盆子,然后擦擦手,朝银币伸来。但是科恩斯特立刻用左手食指按住了它。

老板抬起头,看着他,后者朝他扬了一下眉毛。于是他说:

“你想知道什么?”

“我刚才的问题!”

“十三年!十三年零一个月,几天前刚过完店庆,你可以看看哪儿,还挂着彩条呢!”

昏暗的灯光下,倒还真有五颜六色的彩条挂着,而且看上去颜色鲜艳,不像是旧东西。

“不错!”科恩斯特将手移开,老板不动声色地伸手将它扫进大衣兜。并且为这笔意外的小财而产生了小小的得意。

科恩斯特将第二枚银币放在了他面前:

“十三年,这是一个很长的跨度了。那么,你对荣耀堡很了解了?”

老板看了看银币,又将目光移到科恩斯特脸上。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危险的缘故,迟疑了一下,却又抵敌不过银币的诱惑,终于还是点点头。

第二枚银币落袋。

科恩斯特微笑着抿了一口酒。

老板说:“很了解称不上,毕竟很多区域是各个军团分治,不准普通市民出入的,不过大致的情况还算清楚。“

为了避免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危险问题,他先将自己回答的范围限定在了一个安全区域,这是个很聪明的做法,只是事实上科恩斯特并不想让谈话向哪个方向发展,因为真正指望从一个酒吧老板这里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是很蠢的想法。

所以他很随意地继续问了下去:

“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有意思?指什么类型的?”

“你记得的就说说好了,我初来咋到,想听一听这儿的趣事。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安杜因,是一名不太成功的吟游诗人,别人都叫我蹩脚的安杜因。”不管对方是否相信,科恩斯特露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早已经揉得皱巴巴的诗集,那是他哄女孩子的利器,可惜大概是这一路太辛苦的缘故,这玩意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哦,看不出来啊

语气淡淡的,很明显,老板并不相信,不过没关系,科恩斯特有办法解决它

他笑了笑,又要了一杯酒。然后当着对方的面,将一枚金币放在手底下。这个举动让对方抬高了额头。这不是什么大钱,但是对于这种破落的小酒馆来说,金币的颜色确实有些晃眼。

“有趣的事情让我想想。啊!让我想想,好像除了时不时的和那些蛮皮怪交战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提起的事情。”老板挠了挠胡渣,疑虑去了大半:一个金币换取一些有趣的故事,这倒真是某些头脑抽风的艺术家会做的事情。他忽然想起不能让这样一位慷慨的客人就这么喝冷酒,问道:“——来点新鲜的炖肉吗?”

科恩斯特摇了摇头。

“来点吧!你会喜欢的!嗨!玛丽安!玛丽安!给这位客人来一份秋葵浓汤和猪肉杂烩——还有猪肝馅饼!快点!别磨蹭了!有趣的事情,恩,有肯定有,只是我一时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那英雄人物传说之类的也行,不过这些玩意其实到处都有,都差不多,已经不新鲜了,姑娘们不爱听。”

“现在距离上一次大会战已经过了几十年啦!哪儿还会有什么英雄,如果有的话,我现在就不会这么惨啦!”

“哦?为什么这么说?”科恩斯特挑了一下眉。

“生意上的事情,你也感兴趣?”

“艺术来源于生活!”

虽然不认同这句话,但看在金币的份上,老板迟疑了片刻,挠了挠脸侧,还是决定说下去:“只是一些小事,算不上有

过你感兴趣的话知道我的铺子为什么这么冷清吗?

“位置不好?”

“位置不好我能呆这里十三年?”

科恩斯特点了点头。这是靠近军营的酒吧,军人是荣耀堡最大的群体,很多商贸和副业发展都是围绕着服务他们展开的,想必这间酒吧也不例外。他没有说话,示意老板继续。

“你大概也听说了,这儿的军爷是很杂的,来自哪儿的都有。虽然有督察队管着,但是互相看不顺眼,小打小闹总是不断的。不过那也没办法,只要不影响大局就行,军团部也不会来管。年轻人在一起,打一架,又喝点酒,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没有大麻烦,但是大概是三年前,发生了一点事情,然后一切都变了!”

科恩斯特低头喝酒,一边寻思着自己在资料上看见的械斗记录。

——三年前,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自从和兽人进入冷战期之后,商路逐渐通了,大量商人和长驻军军属的进入让荣耀堡开始由单一的军事要塞往攻防一体,自给自足的繁荣主城发展。这段时期的荣耀堡,内部管理上还是很宽松的。除了偶尔有不长眼的兽人部落过来骚扰之外,没有战争的威胁,环境也不算恶劣。又容易立功,很多人类贵族甚至愿意出钱买通关系,让自己的子嗣来这里镀金。

那时候各个军团也不是各自为政的,而是统一在联合议会指定统帅的麾下,分成若干个各司其职的军团,彼此之间没有什么沟壑。众生之门的代表也可以在军营和作战会议室出入自如。但三年前,事情就变了。

——对!三年前!

科恩斯特嘴角一弯,立刻又抹平,他抬起头,望向已经对自己没有戒心的老板。

“内明达的碎浪军团和赞比尼亚的黑龙骑发生了一点摩擦,喝醉了酒,互相叫骂嘛,这种事情很寻常,也许今天打架,明天就一起出巡了。没什么非要解决的矛盾,但是那一次有点过了,不知怎么地,赞比尼亚这边死了一个人,这头一向凶狠的西北狼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听说是纠集了半个师团的人来兴师问罪,于是事情从简单的醉酒斗殴变成了一起军团械斗事件,死了几十个人——也有说上百的,我不知道。反正闹得很大。然后军团之间开始隔离了,军团长引咎辞职,酒馆被大肆查抄,商人们被盘查和驱逐——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这件事情和商人扯上的,真是荒唐!然后又实行宵禁,又换防区,反正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安定下来了,新的统领重新对外开放了贸易什么的,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只可惜,格局已经完全不能改变了,这些军团名义上是来防御兽人的,实际上,归根结底还是他们自己国家的军队,军团统帅完全不能打消他们之前的矛盾,荣耀堡看起来铁板一块,其实已经碎成了无数块,再也拼不回来了!而像我这样的生意人,也开始一落千丈。”

——原来是这样!

科恩斯特不确定老板是否夸大其词,但械斗确实是有的,在来这里之前他研读过荣耀岗哨的情报,清楚地记得里面确实有械斗的记载,不过并没有这么夸张,也许是有人刻意低调处理——不过不管是官方的刻意低调,还是这名落魄酒吧老板的夸大其词,有一点是肯定的:三年前的那次事情是矛盾的爆发点。

军团之间的矛盾,各国和联合议会的矛盾,众生之门和其他势力的矛盾,还有迫于压力而产生的联合议会和翡冷翠内海地区的矛盾。

这一切都是由这件事情引爆的。

——那么,会不是是自己的切入点?

科恩斯特不确定。不过这肯定是值得思考的方向。

——他们的收获一定没我多!他想。

看着科恩斯特没有说话,老板笑了笑:

“我看吧,像你这种诗人是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灵感来源于生活’,但生活大部分时候是一坨狗屎。”

那名叫做玛丽安的招待员慢吞吞地走过来,将两个盆子放在科恩斯特面前。

“的确没多大意思。这个拿回去吧,我说过不用的。”科恩斯特站了起来。

“啊?就走?那”

科恩斯特摊开手,露出那枚金币,老板微笑着伸出手去,但没能碰到它。在他的手指越过酒杯之前,科恩斯特将手握成拳,击在吧台上,然后握住了被震得跳起的金币。

“你的回答我不感兴趣,所以交易取消。有问题吗?“

“嗨!嗨!你他妈的“老板叫了起来,同时站起身,准备给他一点苦头吃,但是立刻看见了科恩斯特披风下的银把手长佩剑和明显是属于高阶剑士的精良锁子甲——这些行头即使是一名中阶军官也未必配备得起,于是他立刻将一些恼羞成怒的,可能引起对方怒气的话咽了回去。”等等!别走!“

“什么?”科恩斯特将斗篷放落,笑着问道。

“你至少得把酒钱给了吧?“

“酒钱,刚才不是已经给了吗?看你的招牌,上等晨露酒,单价一银币?看清楚,不要诬陷我,一名正直的剑士被诬陷是可以发出决斗的!我可没欠你任何东西!

“那不是你买消息的钱吗?“

“那些彩条是为了冬幕节准备的,你的店外面的破牌子上写着劳伦斯的火炉——听起来像个矮人武器店——但是里面的新木杯上却刻着‘羊角酒吧所有’的字眼。也就是说,店铺是二手的,你来这儿也才不久,而不是什么狗屁的十三年!从一开始你就撒了谎。就这样你还认为自己的话值得我付钱?”

“你是什么人?出来找消遣的军爷吗?“老板强作镇定。

“我,有时候是吟游诗人,有时候是牧马人,有时候还客串一下流浪异乡的小贵族。但是现在,我只是一名受到无端侮辱的剑士,随时准备惩恶扬善。“科恩斯特拍了拍腰间的剑。”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没,没有了!”

“很好,哦,对了,既然这两份是你送的,那么我就尝一尝,”科恩斯特捞起一块炖揉,蘸了一下秋葵浓汤,然后尝了一口,立刻丢了回去。

“现在我理解你这儿为什么这么冷清了——换厨师,否则就等着破产吧!这是我奉送的忠告,不用谢。”

科恩斯特吹了一声口哨朝外面走去。意外地得到有价值情报让他心情雀跃。在经过玛丽安身边的时候伸手在她胸口的衣襟上擦了擦手上的汤汁,女招待登时尖叫起来,立刻就想一巴掌甩过去,但是几乎是下一秒,她的尖叫声停住了。科恩斯特的手举在自己面前,一

在他的指背间来回翻动。

“你的小费,玛丽安小姐。你很有气质——就是裙子大了点!”科恩斯特说,然后推开门,大步离去。

玛丽安捧着金币,呆了好一会,她的薪水每个礼拜只有八十个铜币,一个金币对她来说几乎是意味着可以买下全世界。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一笔巨款,她几乎要吓疯掉了。

看了看金币,又看了看盯着自己的老板,她忽然摘下帽子丢在地上,转身飞也似地跑掉了。

——

茨拉比站在过道里,听着上面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揪着耳朵,烦躁地来回踱步。

她本来是可以进去看的,那些兽人守卫允许她这么做,因为他们的头儿说过不要阻拦这个小猫女。但是她还是没有去,因为她不忍心看到他被别人撕成碎片。

——那个兽人剑圣这么壮实,又这么敏捷,站在他面前就像站在一堵岩墙面前一样。瘦弱的库伯肯定会被他撕成两半——或者折断脖子——或者折断脖子再撕成两半——反正不可能活下来,再站到自己面前,用哪种冷淡的表情瞥自己。

对,就是那种冷淡的表情,好像是在说‘滚远点!别管我!’

茨拉比顶讨厌的就是他这种态度,有一次她好不容易捞到了一条半人多长的鱼,嘴馋了半天,终于还是舍不得自己吃掉,于是就和鱼贩子换来了一些干)——她听说人类是喜欢吃这些的,也许他的病就是因为食物不合胃口才反复发作——茨拉比对这个可是深有体会的,记忆中的某个严冬,自己就因为无法狩猎而偷吃了一些别人喂养驮兽的大块植物块茎,她看见有些兽人奴隶也吃这个,并且还称之为美味,结果那个冬天,她差点没能熬过来。

她兴高采烈地捧着这些珍宝似的食物,给他吃,希望他能活下来,可是,这名该死的人类只是瞥了一眼食物,然后就转开了脸,缩在茅草堆里,动也懒得动弹。等到第二天茨拉比偷偷去看他的时候,这些东西已经被那些夜行的老鼠和乌鸦啄食干净了。

至始至终,他都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姿势,懒得动弹。

茨拉比气得大哭了一场,向先祖之魂发誓要把他丢回去,再也不管他的死活。

又有一次,善心大发的她烧了一大锅热水,把他从草堆里拖出来,准备给他洗澡,驱除跳蚤和虱子,但是他碰了碰水,然后就一头栽倒在里面,不但把热水全部弄没了,而且还把借来的铁锅给打破了。

铁锅在部族里可是奢侈品,为了赔偿,茨拉比不得不在一个月里加倍干活,将自己的猎物匀出去一半。过劳带来的疲惫和酸痛伴随了她好长一段时间,小蛮腰到现在似乎还会隐隐发酸。

而醒来的他依旧是淡然的眼神,虽然被热水烫过之后似乎精神了点,但是这幅木然的表情却还是一点儿也没变,甚至连一个安慰自己的举动都没有。

茨拉比真的生气了,她发誓,就算是他能活下来,就算他能卖上一个好价钱,就算他下一秒就能站起来,露出微笑,对自己说,‘茨拉比,我活过来啦!’,自己也不会再理他。

——其实这还不是最可恶的,最可恶的是还有一次。

潮水一般的欢呼声灌入空无一人的过道,震得铁栅栏似乎都在嗡嗡作响。也打断了茨拉比的回忆。

——还有一次等等,我想这些干什么?他都已经要死了!

对,他现在已经要死了,我还想这些干什么?有什么用?难怪我什么事都办不好!我真是个蠢蛋。

欢呼声停歇了一下,然后又轰然响起。

——他们在欢呼什么?这么兴奋,是见血了吗?啊!虽然刚开始不久,但一定是已经结束了。他这么瘦,又没有养好伤,肯定不是那名剑圣的对手!肯定是!

茨拉比眼前出现了他和兽人在角斗场上的场面来:她看见他被兽人抓住喉咙——就像几分钟之前抓住自己那样——高高地拎起来,无助地蹬腿,然后瞪大眼睛,吐出舌头,慢慢地死去鲜血顺着兽人的手臂流了下来

茨拉比胸口一闷,捂住耳朵,靠着墙,慢慢地蹲了下来。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她感受着空气的震动和微凉的石墙,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了一些破碎的片段。

将他卖给奴隶主的时候,她心里不是没有不舍的,不过那还不足以阻止她不去接过钱。

她下了好久的决心,每天都跟他说这件事情,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他毫无反应。最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也就算他同意了。

——相处了两个多月,就算是丢掉一只刺猬啊,小蛇啊,多半也会感到不舍的吧?她这么对自己说。

虽然茨拉比不明白他昏迷一个月,又浑浑噩噩地绝食一个月,却还能活下来的原因,但是茨拉比知道,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会死掉的。而且是毫无价值地死掉。

“只能毫无价值地死掉。“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自己母亲离去前对父亲说的,年幼的自己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知道第二天,父亲就把母亲送上了奴隶主的马车,年幼的茨拉比追着车,跑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追上,此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所以,对于这句话,她的理解是灰暗的。

兔子有价格,乌龟有价格,奴隶有价格,鱼也有价格,这样明码标价,也没什么不好,自己付出几条鱼的代价换取兔子,母亲以自己的的代价换取幼女和丈夫渡过饥荒的粮食,而眼下,他则被换取了二十个金币。

这也没什么不好,茨拉比一直很习惯这种公平交易。

但是这一次,她忽然觉得那么地不安。就想当年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是看着母亲远去的影子忽然生出巨大的恐慌一样。害怕孤独,害怕失去。

当年她只能无助地跟随奔跑,而现在,她只能坐在这里,无助地捂住耳朵,不让那些送葬声传入耳朵。

——妈妈库伯

茨拉比把头埋在膝盖之间,泪水顺着长睫毛滴落在石板上。

下一瞬间,欢呼声忽然放大了好几倍,强烈的声浪就像是旷野中不羁的狂风席卷过茅草一样将她的头发和耳朵刮向一边。眼前似乎也亮了起来。

茨拉比抬起朦胧的泪眼,循光看去,一个提着两件武器的瘦长人影逆着光,站在入口处,看着她,身后是空旷但是挤满了一整个世界欢呼声的血窟竞技场,和一隙瓦蓝的天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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