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声扭曲的叫喊在仿佛流星划过子夜,让所有参加围捕苏云的人都心头一紧。大多数人都无法想象,平时沉稳老练的青南市治安队队长居然也能出比女人看见恐怖电影和虫子时一样的可怕声音。极富冲击力的声音让很多人停下了脚步,甚至有一些人在接到治安队晚上要搜捕嫌疑妖兽的通知之后依然走到大街上来看热闹。
少围观人群的数量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的好奇心果然是只能杀死猫,什么都杀它不死。
廖八的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紧跟在后面的廖暗火听到兄长的惨叫,犹豫了一下,居然把脚步放慢,没有第一时间赶过去。
治安队里很有一些头脑清醒的,看到廖暗火的小动作之后心领神会,纷纷放慢度。这样一来,大多数不明就里的治安队员就先一步赶到廖八所在的小楼屋顶,他们看到了让人吃惊的一幕。
他们几乎是无所不能的队长廖八脚踩在一盏街灯上,整个人仿佛被石化成了雕像一样呆立在那里,手中依然持着神秘而强大的秘银之光。
这些都没什么,更重要的是治安队员们看到了有一股暖色的光彩流动在廖八和学生装的苏云之间。这股色流看起来缓慢平和,却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威压在两人之间的空间里。苏云脸上带着安详的微笑看着廖八,双手依然停在自己胸前,轻轻地不自觉地摆动着。
随着苏云双手的摆动,那股七色彩流顺着他手的方向慢慢流动,看起来犹如被推动的水流。
这是什么鸟玩意?
能力比较差的治安队员们都很犹疑,有几个虚心一点的向身边的老队员们请教:“您说……队长现在这是怎么了?”
老队员中有人冷笑:“怎么了?哼哼……队长碰到强敌了,你看得见两人之间的那些东西吗?”
“看见了。”
“那股能量在压制队长,队长现在被压制着完全不敢动了。”
“啊?队长有难?那我们怎么不去救他?”
“别傻了,队长都不能对付的人我们去?你觉得自己能挡住他一次攻击吗?老老实实在旁边看着就是了,队长能行不能行,治安队都要维持下去,你管好自己吧!”
“啊……明白了,多谢前辈教诲。”
正在跟苏云对抗,眼看着自己出的秘银之光被化解掉的廖八倒是没听见这些对话,要是听见,估计他一分心一愤怒已经被苏云压得站不起来了。这些话在一旁的廖暗火倒是听的清清楚楚,他忍不住在内心深处翘了一下大拇指:“不愧是大哥**来的人,这么快就能判明形势,知道该怎么明哲保身。”
廖暗火心中夸着别人,自己也是照着这个方法在做。他一边慢慢蹭蹭向前挪动自己的双腿,一边悄悄打量基本上处于冥想状态的苏云——还有那个在苏云身边俏立的美丽妖兽。
实话,蒂凡妮的美已经过了现在人们普遍的审美标准太多,她随便一颦一笑都极有魅力,廖暗火一边向前走一边看着蒂凡妮对自己怒目而视,居然也觉得赏心悦目。他几乎是在内心深处呻吟了,如果蒂凡妮这样的妖兽能属于他,她要什么他都会去尽力满足。
廖暗火就忘了,蒂凡妮心中最大的愿望很可能就是让他去死……
苏云压制住了廖八,还真就没有人敢向他动手。大家心里的想法都和廖暗火差不多:人家廖八都不行了,我去能不出话来的廖八心里这个苦啊,他明明知道现在苏云和自己一样全神贯注,只要有人在旁边偷袭一下就能扭转形势,愣是没人动手。
其实就算是现在有人动手也没什么用,苏云身边还站了一个蒂凡妮,不过廖八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了。
蒂凡妮在这种时候一点也不含糊,刚才苏云把秘银之光化解在无形之中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那可是简直只有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场面,秘银之光到底有多强,最近几十年里已经慢慢有人淡忘了,可一个人只是凭血肉之躯就能接住秘银之光,这般本事也足以让人产生无限遐想还有恐惧了。
蒂凡妮刚才亲眼看着秘银之光出的凄厉光芒在空气中被苏云牵引着慢慢变淡,最后化为无形消失在空气里,这份本事,蒂凡妮自从进入到人间之后还没见什么人有过。
此时如果说苏云是神派来的使者,蒂凡妮都愿意相信。
蒂凡妮的乐观没有持续多久,苏云和廖八的胶着状态很快被打破。
从远处不知谁抛来一支短矛,带着一丝火和光,“轰”地一声直愣愣插在两人之间。
苏云施展出来抵抗秘银之光的能量波动在一瞬间被刺破,无序的能量失去了与苏云之间的联系,迅变成一股巨浪把廖八掀翻在地。几乎所有人都能惊恐地看见,在纯净如水的夜色中有许多五光十色的淡淡影子冲天而起。距离廖八和苏云稍微近一点的治安队员都被这股无形巨浪打得连翻几个跟头,还都莫名其妙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围观的治安队员都受伤了,苏云和廖八两个当事人当然都不好过。苏云几乎是横着飞出去十几米远,幸亏他身边有个蒂凡妮能接住他,不至于太惨。和苏云相对的廖八就惨了,治安队的人离的都远,廖暗火也没有勇气在这种时候冲出来帮他一把,廖八一个跟头摔出去几十米,重重砸在一堵待拆迁的墙壁上。他倒是做了点好事,提前把那堵墙壁给砸塌了。
廖八伤得比苏云重得多,手中的秘银之光也握不住飞了出去。这个时候廖暗火才觉得是自己该出手的时候了,一跃而起接住从半空中掉落的秘银之光,三五步冲过去靠近廖八,“情真意切”地喊道:“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重伤之下的廖八哪里有力气回答他,只能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瘫软在廖暗火怀中。廖暗火倒是明白他手势的意思——苏云现在也是重伤,趁他虚要他命,是全体治安队员们动手的时候了。
廖暗火一手抓着秘银之光,一手扶着廖八,心中窃喜,正要大声招呼兄弟们往前冲捡便宜,一个慢悠悠懒洋洋的声音迅传遍了周围每个人的耳朵。
“打架就打架嘛,还犯得着用秘银之光?”
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宛如一道惊雷一般落在短矛旁边,廖暗火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头梳得铮亮的中年男人,身穿一套似乎是政府统一编制的文员工作装,一张方块脸,表情和五官都端端正正。从外表看来,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以一己之力破解了苏云和廖八之间的僵局,还让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
廖暗火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嘴闭上了,来人不知是敌是友,他可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边,苏云正在蒂凡妮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廖暗火看见苏云站起来,心里又是一阵毛。据他所知,苏云已经正面接下了最少两秘银之光,受了不轻的伤。
就这样他还能压制住廖八,可见苏云的实力远远过众人的想象。廖暗火可不想跟这样的人放对,是以他现在深情且真情地不断呼唤着自己大哥的名字,事实上只是在观察形势。
很可惜,廖暗火不希望引人注目的想法很快就落空,从天而降的浓眉大眼中年人看都不看苏云,眼光直勾勾停在廖暗火手中的秘银之光上,原本平板的表情里有了一丝波动:“还真是秘银之光,廖队长你可真舍得下血本啊……”
廖暗火不认识这个人,低头想问廖八,廖八现在的状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廖暗火只能猜测来人跟他大哥的关系。
中年人略微扫视了一下廖暗火背后密密麻麻的治安队众人,轻蔑地一笑:“都什么时代了,还人海战术?”
他说完十一个字,人已经在廖暗火面前。廖暗火还没看清他的动作,手中的秘银之光已然消失,瞬间出现在中年人的手中。
廖暗火大惊,想张嘴骂人,又自己把嘴捂上了。
对方实力也太强了点,现在手中还有秘银之光,还是少惹的好。
中年男人像完全不当廖氏兄弟是回事一样,低头看着秘银之光上弯弯曲曲的各种文字和符咒,脸上现出一些寂寥和感慨的表情。他喃喃道:“很久没看见这东西了……嘿嘿,现在可好,大家打完仗都来装文明人,新经济新展,新秩序新时代,***好像当年都没干过卑鄙小人一样。廖八啊,你小子虽然不是个什么能干大事的人,这件事干的就像那么回事了——做人就该光棍一点,痛快一点,真小人就是真小人,你***这个治安队长的流氓头子当的不错。”
中年男人自顾说的一番话让廖暗火惊疑不定,他完全听不出来中年男人的身份,也不知道对方对自己兄弟的态度是如何,只能眼巴巴看着中年男人不说话,甚至连他背后那几百名治安队员也仿佛跟他有默契一样,都傻乎乎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中年人低头看了好一会秘银之光以后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只是抬起头的一瞬间,中年人的表情又从缅怀和感慨变成了平板的一张毫无变化的脸。他盯着廖暗火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中年人都直接向他提问,廖暗火不能不答,然而廖暗火又觉得这么直接回答很没面子,只能摇头。
中年男人点点头:“你不用知道了,带你大哥走,现在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告诉你大哥,等他伤好了,我会去问他怎么拿到秘银之光的。”
完这句话,中年男人随便挥挥手,一股和刚才苏云压制廖八时很像的能量把廖暗火和他背后一些靠得近的治安队员们都推得向后退了几步。中年男人这一下让廖暗火原本停在喉咙里的一些话都没有挥出来,廖暗火看了看方脸中年人,又回头脸惊恐的治安队员们,心中很快作出比较。
顷刻间,在治安队副队长廖暗火的指挥下,原来站满街头巷尾的治安队于们消失得干干净净。
廖暗火走了,中年人回过头来看了看苏云,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道:“你受伤了,这没什么关系;你是苏家的孩子,苏家和我的关系你可能不知道,不过这也没关系。总之今天让你碰上我了,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走掉。不如我们也来比划比划,如果你很行,我立刻放你走,你不行的话,我带你走到哪里你都要跟着。”
中年男人的话很简单,苏云和蒂凡妮都听明白了。
刚才中年男人跟廖暗火说话的时候蒂凡妮曾经暗示苏云趁机逃走,被苏云制止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是不会犯让人趁机逃走这种错误的境界了。在这种时候,他只有面对。
面对中年男人的挑战,苏云只能点点头。
要不是蒂凡妮扶着,他现在恐怕连话都说不出来。
刚才苏云利用东方体系里的“借法”方式引了自己周围的能量来抵御秘银之光的攻击,在“借法”的时候个人的精神和意识都要回归接近未出生状态的混沌,在这种时候苏云和他所控制的能量已经成为一体。中年男人一短矛切断了苏云和周围一切能量的联系,苏云不能控制压制廖八所用的巨大的能量,自然和廖八一样受到强烈的能量冲击。
事实上,苏云受的伤要比廖八重得多,他只是靠着自己平时艰苦训练培养出来的体质和意志一次次站起来,至于站起来能做什么,苏云从来没想过。
苏云从来都是这样,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了看身边搀扶自己的蒂凡妮,苏云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他一把抓住蒂凡妮的手臂,以自己嘴角的血在蒂凡妮手臂伤画了一个小小的符号。
“快走,这里我顶着,你有了这个咒符,大概能躲开他的追查。”
蒂凡妮刚要说什么,苏云已经一拳打在蒂凡妮小腹上,随着苏云击中蒂凡妮,一道金光从蒂凡妮刚被画完符咒的手臂伤闪出,蒂凡妮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中年男人脸色一变:“你连这个都会?”
没有了蒂凡妮搀扶的苏云看起来完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晃动了一下身体,苦笑道:“为什么我就不能会?你真觉得这很难吗?”
中年人目光伸向远方遥望了片刻,对苏云道:“真的很不错,我现在都搜索不到她的气息。小朋友,放心吧,我对美貌的妖兽没有什么兴趣,我只对你感兴趣。”
尽管摇头很吃力,苏云还是摇了摇头:“我对你没兴趣,我又不是同性恋。”
中年人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他常年身居高位,自然不会跟苏云逞这种口舌之快。他只是轻轻伸出一只手,对着深深没入地面的短矛轻轻招手,那支短矛好像有了生命一样飞快蹦出地面,落在他手中。
中年人举起短矛,对苏云说道:“这样小东西也是退魔战争时不该留下的一件道具。如果你是姓苏那家人的孩子,你应该知道,在你爷爷那一辈的时候,这东西已经非常有名了。曾经有人用它杀死过过三百名妖魔,它的名字叫做‘圣魔血刺’!”
苏云当然知道中年人手中拿的是什么,关于退魔战争期间的往事他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那个动荡大时代出现过很多现在完全没可能出现的奇迹,包括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手中的武器。当人类意识到常规武器对妖魔和妖兽已经没有意义之后,他们对武器的研究转向了拥有强大而神奇能力的冷兵器。通过各种方式把属于自然界的力量贯注在武器里,组成强大到能够轻易杀死妖魔的所谓宝物。
经过反复锤炼,人类在制造宝物的技艺上越来越高明,到了退魔战争末期,已经涌现出很多强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宝物,苏云现在面对的圣魔血刺就是其中之一。
圣魔血刺是能够刺破小型妖魔结界的强力宝物,刚才苏云和廖八被它一击放倒也就不算稀奇了。
中年人并没有给苏云太多准备时间,他单手握住圣魔血刺,遥遥指向苏云:“小朋友,你小心了!”
※※※※
距离苏云和中年人甚远的一处小阁楼里,曾经在苏云手中丢掉电气盾的老者恭恭敬敬站在一个身穿法袍的人身边,身穿法袍的人用法师帽遮着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孔。这两人都在透过窗户看向远方,看向苏云和廖八动手的那个方向。
两人的目光好像能穿过漫长曲折的街道一样,当苏云第二次挡住秘银之光的时候,老杰克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头戴法师帽的人轻轻摇头:“不,杰克,并不是这样。苏云虽然有能够正面抗衡秘银之光的力量,但他不懂得运用。如果是你碰到这种场面,你会怎么做?仔细想一想,你绝对不会滥用自己强大的实力去跟对方应拼。”
老杰克点点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其实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那人继续说道,“苏云有一个所有世家子弟都有的毛病,他总觉得自己的一切得到的太容易了,所以他一点也不懂得珍惜。他实际岁的时候已经有了二流退魔师的能力,正因为得到的太容易,他总会忘记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达到他现在的程度。杰克,他舍得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舍得吗?”
杰克听了那人的一番话,不自觉地频频点头:“是的,先生。我能有现在的本领,都是一点一滴积攒出来的,我会很珍惜。”
“就让苏云继续拼下去吧。”那人看着远方,悠悠说道,“既然他选择了放弃一些东西,就应该在做出决定的同时学会珍惜。杰克,你猜他会怎么对付圣魔血刺?”
老杰克看着远方轻轻摇头:“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我真的不知道他该怎么应付。”
※※※※
其实连苏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对比自己平时的最佳状态,苏云知道自己现在连平时的四分之一都达不到,哪怕就是现在对付一个体力充沛的廖八他都要仔细考虑一下,更何况是一个手持了圣魔血刺的强大对手?
表情平板的中年人并没有因为苏云受伤而停手,他手中的短矛在片刻之间已经蓄积起极为可怕的热量。从苏云这个角度看过去,连中年人端正的五官和表情都因为热量的舞动而扭曲。
“我是光,我是电,我是惟一的神话!”
中年人手中的短矛再次脱手而出,圣魔血刺周围的热量瞬间爆裂开,一道耀眼的光芒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一道气势恢宏的风雷声迅卷向苏云。
面的砖瓦都因受不了这道力量而漫天飞扬,好像在街头无端爆了一场小型风暴一般。中年人竟然以自自己的力量引起声势浩大的小型风暴,风暴从中年人面前开始,到苏云面前中止。
很短的时间,很强的破坏力。
早就得知治安队要搜捕非法妖兽的通知,附近的居民早就疏散光了,中年人因此得以全力出手,只是一招之下,许多建筑物已经面目全非。
刚刚从他手中再次飞出的短矛已经再次插在地面上,轻轻晃动。
随着圣魔血刺的轻轻晃动,被狂暴旋风卷起的碎石和瓦片居然都停在了半空中没有掉落,把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躲开刚才一击的苏云包围在中间。
圣魔血刺的强大不在于它本身的强横力量,而在于它能够以最有效的方式破坏已经建立起来的种种能量连接。苏云刚才所调用的力量已经过圣魔血刺本身所拥有的力量,一样被一击破开。现在它所带起的震荡就显得更为可怕了。
苏云站在原地,好像从来没移动过位置一样看着周围空气中浮动的各种碎片。
“次级空间能力?”
“没错,是次级空间能力!”中年人用难得的赞许口气对苏云说道,“小朋友知道的很多嘛,你有办法出来?”
苏云摇头:“没有办法。”
中年男人很惊奇:“没有?!你这就打算放弃了?”
起来异常虚弱的苏云一只手扶在身边仅存的一截墙壁上,一只手轻轻自己面前挥动了一下,他面前的圣魔血刺居然停止了晃动!
漂浮在空中的各种碎片也同时掉回到地面上,激起一片沙尘飞扬。
中年人难以置信地低吼了一声:“不可能!你怎么办到的?”
苏云此刻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他脸色苍白地对中年人挤出一个微笑:“是耶非耶,你知还是我知?”
完这句话,苏云昏倒在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看着倒在地上的苏云,低头思索了一阵苏云所说的话,面露无奈地摇摇头,飞身过去卷起圣魔血刺和倒下的苏云,消失在夜色之中。
※※※※
过了不知多久,苏云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睁开眼睛,他看到的先是一张陌生的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盏看起来异常华丽的吊灯,从质地上来好的晶石雕成。苏云看着吊灯愣了三四秒之后,慢慢坐直身体。
苏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不算大但很豪华的房间里,房间里除了他躺的一张床之外还有一个写字台和两间书柜,书柜上摆满了各种关于历史和个人修炼方面的书籍,房间的墙壁上雕刻着华丽的花纹,地板由上好的红木铺就而成。
令人奇怪的是房间似乎并没有窗户,苏云不能从室外的光线来判断现在的时间。
不过很快苏云就现更不对劲的事了,坐起来之后他现自己体内竟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任意控制的力量,无论是祖父教给他的关于东方体系的“气”还是从退魔学院里学来的关于西方体系的“能量”,都荡然无存。现在苏云只感觉自己体内像一个空空荡荡的罐子,没有一滴水在里边,他不能感觉到自己那些异于常人的能量波动,也无法感觉到自己之前所受的伤痛愈合到了什么程度。
简而言之,苏云现在完全不能像以前一样燧石探知自己的身体状况。
这个现让苏云大为惊惶,他迅跳下床,以最快的度在地面上画了一个法阵出来。
这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法阵也无法聚集或释放任何能量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云现在的状况更接近一个普通人。
经过几次尝试,苏云终于绝望地靠着床边坐到了地板上,显然现在他不能使用任何常的能力了。
“没什么,这样也好,反正我名义上是从退魔学院受伤出来的学生,就这样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没什么。”
尽管这样自我安慰着,苏云还是忍不住万分失落。当一个人拥有一样东西的时候他未必重视,失却的时候却一定会觉得难过。早就习惯了利用退魔术和东方法术为自己提供便利的苏云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东西。
低头失落了一会之后,苏云知道自己这么失落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他抬起头开始观察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其实很小,把书柜、写字台和床的空间去掉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地方。苏云站起来之后第一时间去推了一下房间的门,如他所预想的一样,大门被紧锁着,还被加了一道相当厉害的禁制在上面。
这一现倒让苏云心中稍微安宁了一点,他仔细检查之后现,并不是自己的身体有了什么问题,而是房间周围似乎有更强大更稳定的空间结界限制了自己身体的各项感知。苏云知道,这种禁制类的结界一般都没有能够直接冲破的可能,自己身在其中想要调用任何元素力量和“气”都是不太可能的事。很显然,这个房间的主人对苏云掌握的技巧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否则也不会使用限制东西方两种体系的强力结界。
苏云在房间里稍微转了一下,现自己确实没有任何机会逃脱,也就很顺从地放弃了逃走的打算。既然把他带到这里的人能想到使用结界来限制他的行动,应该也不会犯下什么错误让他逃走。苏云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糟糕之后,心情反倒慢慢平静下来,他随手翻出一本关于退魔战争的历史传记,坐在写字台前低头看起来。
关于退魔战争的历史苏云再熟悉不过了,不管是从退魔学院的院长口中还是自己祖父口中他都听说过无数次,也正是因为听到这些当事人的讲述之后,苏云才会有兴趣对照他们的讲述去一遍遍看关于退魔战争时期的历史典籍。以前苏云听人说历史不过是个婊子,谁都可以来搞一搞,那时候他不相信,在看了足够多的历史书籍之后他终于相信了这个说法正确无比。
现在的苏云觉得历史不仅是个婊子,甚至可能是个不要钱的婊子,不仅谁都可以搞一搞,甚至搞成什么样怎么搞都没有限制。书上所写的那些历史和自己所知道的历史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有的历史细节简直就是差了从地面到太阳之间的距离。
对此,亚美蝶的退魔学院的院长曾经对苏云如是说道:“小伙子,你永远记得一件事,历史是一种只属于少数人的不自由言论,无论什么时候,你相信什么都没问题,不要相信历史和传说。”
自此以后,苏云都是闲来无事才会考虑去看历史书籍,因为这是他最容易看得开心的类型,每次看到史书撰写者一本正经地描述没有生过的历史,他就忍不住想要大笑。
苏云看了一会历史书之后,房间身后的房间门无声息地打开,一个让苏云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苏云面前。
“很惊奇吗?”一身名门世家子弟盛装的陈洋站在房门口,“说实话,我知道你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很惊奇。”
“是有一点惊奇。”苏云迅了一下自己昏迷之前生的种种经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昨天的那个人,是你父亲?”
陈洋反手把门带上:“没错,一个放弃了武道,最终也把自己灵魂交给虚无飘渺的神的人。”
苏云听到陈洋的抱怨,淡淡一笑:“他很强,强大到几乎可以在这个城市称霸了。”
陈洋摇摇头,走到苏云对面席地坐下:“并不是这样的,强大不过是一种标准,当年他比现在更强大,放弃了自己修炼到现在的一身本领,转投在退魔术的门下,我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还用这么厉害的手段困住你。”
苏云向左右看了看,耸肩道:“并不是很厉害的手段,你都能走进来。”
陈洋微微一笑,亮出手中的一枚小型徽章:“我有这个。”
苏云虽然一身本事全无踪影,对各种物品的鉴别能力总还是有的,他看见陈洋手中的东西顿时眼睛一亮:“破魔徽章?你怎么有这个东西?”
陈洋笑笑没回答,挥手将破魔徽章抛给苏云。
破魔徽章接触到苏云手指的一瞬间,苏云顿时觉得胸口有一股力量忽然爆炸开来,许许多多奔涌如潮的感觉在他内心深处飞快地交汇盘旋,身体里所有高于普通人的感觉都回来了,不管是痛楚还是虚无缥缈的“气”,一瞬间都重新回到苏云的感觉中。
死死抓住手中的破魔徽章,苏云轻轻叹息一声:“这种好东西……你确定要给我?”
席地而坐的陈洋站起身:“当然是要给你。不过你要小心,虽然破魔徽章能屏蔽我爸这种水平的禁锢和幻术,你自己身上受的伤我还是没有办法。你可别忘记,你现在是一个受过几次重伤的人,这枚破魔徽章也只能让你利用一下自己现在力所能及的法术罢了。”
苏云点点头,毫不客气地把破魔徽章塞进自己口袋之后抬头问陈洋:“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洋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不为什么,如果说真的为了什么,大概是为了蒂凡妮姐姐不要哭泣吧……反正你小子跟着我赶快走,今天上午他有应酬,等他回来就不好办了。”
苏云点点头,跟在陈洋身后,从原本紧闭的大门迅溜出去。
陈洋的家非常非常大,苏云从房间里出来才知道自己刚才所在的房间不过是一个地下走廊尽头的小房间,看来是专门用来安置他这种身份古怪者的所在。从充满了各种晶石灯的走廊慢慢走出来,脚下踩的是猩红的柔软的地毯,苏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家。他在内心深处自嘲,原来所有身家丰厚的世家都一个风格啊……
从地下室出来是挂满了各界名流名画,装饰得金壁辉煌的侧室走廊,苏云一边走一边出感慨:“啧啧,早知道你这么有钱,我直接跟你借钱就是了。”
“嗤……”陈洋看了苏云一眼,“你才不会,你小子在自己能办到的事上比谁都有骨气。”
苏云也不反驳,跟在陈洋身后,两人宛如鬼魅一般躲开众多佣人的视线,侧室走廊走到大厅。
“好了,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在大门口,陈洋轻轻叹息一声:“赶快走吧,我爸那叫一个精明,估计一下子就能猜到是我放你走的。总之你小子赶快找个地方去养伤,回头我要是有命继续去上学,咱们就学校见,要是我没出现,你考虑考虑来营救我吧……算了,这种时候不跟你说笑,赶快走吧,把身体养好,凡事小心。”
苏云看着一身金丝滚边雪白套装的陈洋,心中一阵感动,他拍了拍陈洋的肩膀,想说些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转身走出巨大的红木大门。
※※※※
苏云离开有一会之后,陈洋终于收回目光,转身准备回房间继续装他的好孩子。
走到一半,他停住了。
张严肃有余而缺乏变化的脸,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
陈耀扬站在一楼大厅的楼梯上目光炯炯地盯着陈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连语气也是淡淡的:“你放他走了?”
陈洋心中一沉,心想自己父亲反正都看到了,承认不承认也没有什么区别,索性点头:“是,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陈耀扬盯着陈洋半晌,原本严肃冰冷的脸上居然慢慢有了一丝笑意:“好得很,今天的应酬你不想去吧?不必去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啊?”陈洋一时间有点无法接受,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别啊了。”陈耀扬淡淡道,“你以为你靠你那点小聪明,趁我不在家就能把人从我安排的房间里**来?你爸什么时候像你想的那么嫩了?”
“啊??”
“你说的没错。”陈耀扬看着自家敞开的大门,口气唏嘘无限,“我放弃了自己原本有的东西,为了得到许多未必对自己有好处的东西。荣华富贵这些东西虽然不是最重要的,在和平年代却比一身修更加重要。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抛弃不可以放弃的。既然我放弃武道能给许许多多的亲人朋友带来荣华富贵,我为什么不放弃?我自己的一身本事难道就比你们的幸福生活更重要了?”
陈洋说不出话来,陈耀扬继续说道:“我很少跟你说这些,你现在以为自己长大了,你也确实长大了,能自己承担自己做任何事带来的责任。我就是希望你能坦然面对自己造成的责任才摆脱廖八给你加了受伤假相的幻术,你的表现让我很满意。一个真正的男人就应该在需要沉默的时候沉默,你的沉默已经很好了。那个把你治好的朋友,苏家的小朋友,我很欣赏他。这个年代,能抛弃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的人已经不多了,他是一个努力实践自己想法的人。我很高兴你能和这种人成为朋友。只是这个小朋友有一点和你一样的毛病……”
“……什么毛病?”陈洋终于从呆滞状态恢复过来。
“不珍惜自己现在有的一切。”陈耀扬略有遗憾地道,“我为什么要费心费力让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法术?一个人只要经历一两次这样的失去,再觉得无所谓的人也会开始学会珍惜。我想,现在他应该知道如何珍惜自己了吧?”
陈洋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个从武道名家转投到西方退魔术上,并开始信仰西方神明的人,那个自己一向看不起的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还很嫩很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