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爆炸声过后,陆丛义被震的有些发聩的耳朵隐约听见扎巴宁布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好象在说什么:“神王啊……怎么可能……双头……”。
紧接着,无数蛇类吐信发出的“咝、咝”声逐渐响起,也不知道有多少,到最后混合在一起竟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有如恐怖的魔魇一般把陆丛义吓的手足无措。
佛宗的人显然是展开了进攻,他们的念讼声、呼喝声如一叶叶危险的扁舟,激荡在无数蛇的嘶叫中。最后巴松措来发出声嘹亮的尖啸,里面开始响起苍鹰斗志高昂的鸣叫,那些蛇的气息喷吐声则变得更加疯狂,不时有巨大的身躯砸击地面发出强烈的震动。陆丛义听的冷汗直流,这显然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凶险战斗!
就在他暗暗祈祷的时候,那些蛇的疯狂嘶叫忽然如潮水般退去,只听得几声惨叫,显然是几头苍鹰被什么东西忽然袭击发出的哀鸣。就听得阿吉尔宏大叫一声:“不好,它已经苏醒了!”
地面开始震颤,仿佛正有一名巨人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步前进着。然后,陆丛义听到了他这辈子所听过最可怕的声音。那是有如巨大的岩石相互摩擦发出的混沌之声,沉闷而又极响,充斥着阴暗和令人恐怖的邪恶之感,期间还不时夹杂着怪异喷吐,犹如巨大的皮带在空中高速抽动发出的嘶鸣声。这显然是前面使地面震颤的那个生物,正在向扎巴宁布他们表达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个声音一停,没有任何的犹豫,只听见扎巴宁布大吼一声:“杀!”,这吼声如炸雷般坚决。所有的佛宗之人纷纷怒吼着开始进攻。
战斗结束的如此之快,快的令陆丛义感到不可思议的恐怖。五分钟后,所有的嘶杀声都消失了,他正在那里猜测着扎巴宁布他们是否已经获胜,只见一道火红的身影飞快的冲到他面前,大叫一声:“快走!”,拽住他就跑。
陆丛义看清扎巴宁布的脸,来不及问他是怎么回事就跟着他向外狂奔出去。一路上扎巴宁布口中不停的喷出血来,面色如金纸一般苍悴。他的速度越来越慢,连眼神都开始涣散起来,陆丛义看见他的红色袈裟已经被染湿大半,不断的滴下血来,一路走来,鲜血已经滴出条曲折的鲜红线条!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远远的脚步声,激荡在空旷的墓穴里显得十分分明。扎巴宁布一把抓住陆丛义,他的脸上已没有了任何血色,双手摩挲着扶上陆丛义肩膀,似乎连眼睛都已经不好使了。强自撑着身体,虚弱的道:“我……恐怕不行了。我们的人都死了,神王武士的后裔都死了……”
陆丛义扶着他,说:“大师,你快别说了,我们赶快逃出去,我一定要救你!”
这时候,身后通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扎巴宁布显然是神志早已模糊直到此时才听见。脸露焦急的道:“听着,我们的队伍里有叛徒……咳、咳……”一大口血再也压抑不住,猛的喷到陆丛义身上,人顿时就软了,一下子瘫痪在地上。可是他依旧坚持着不肯睡去,用虚弱到极点有如游丝一般的声音说着什么。陆丛义流着泪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听完了扎巴宁布最后的遗言。他有些彷徨,但看着那双坚决着不肯闭上的眼睛,他终于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扎巴宁布渐渐闭眼,魂归极乐。
日记叙述到这里,出现了一大片的空白,然后只写着一行字。
“我一定要完成扎巴大师最后的遗愿,取得格萨尔王的光明力量,歼灭双头蛇妖。”
随后,又是一整页,用钢笔绘着那条面目狰狞的可怕蛇妖,应该是陆丛义根据想象所画。这条蛇妖是双头的,在画的底部写着:难道是肆芒兄弟复苏后魔化成了一体?如果是这样,那将比被消灭的魔国皇帝还要可怕!
丁毅眼中闪烁着惊骇的神色,用微微颤抖的手将画着蛇妖的一页轻轻翻过。脑海中的疑问越来越强烈:有叛徒?扎巴宁布临死的时候说有叛徒,那么,小草所说的父亲被害死,以及跟踪他的人,是否和这些叛徒有关?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下一页开始,陆丛义展开了疯狂的工作,拼命寻找着格萨尔王留下的神迹,他的脚步踏遍西藏几十个寺庙、部落,考察了数十座大山。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陆丛义都会在日记上将一天的成果记录下来,有时候流露出失望和对扎巴宁布深深的愧疚,有时候又自己鼓励自己,发誓一定要替死在蛇谷的队员和法师们报仇。陆丛义在一些古书和地方传说中找到了些蛛丝马迹,确定了神迹周围的某些特征,却始终没有具体的地点范围。就这样,他断断续续的记载了两个月左右,后来他回到了家乡又开始在同僚中四处打探。终于在这本日记临近结尾的时候,他有所发现了。
经过多方的查询,最后他得知一名德格的部落祭祀可能对此有些了解,他又匆忙的赶去德格,在那名祭祀的帮助下最终将神迹的地点定在了德塔酥山脉,并尽一步推测,神迹就在这个山脉一个叫发日湖边的无名雪山上。
最后一篇日记,是陆丛义发现自己开始被人盯梢了,他想起扎巴宁布最后所说的“叛徒”,于是打算立刻赶赴那处雪山。
日记记载到这里,再也没有了下文。
丁毅看着小草,问他:“你从哪里发现这日记的?”
“父亲在德格一家寺庙遇害,是被人用利刃割断了气管……”小草沉痛的说着,“气管被割断就无法出声,所以当夜没有任何人听到响声,警方推断凶器是一把弯刀。我赶去那里后,发现现场一片凌乱,最后在父亲居住的客房抽屉底部发现了这日记,是用胶带贴在反面的。”
丁毅陷入了沉思,显然,在凶案发生前,陆丛义已经从某些地方发觉到可疑迹象,所以才会把日记藏在隐蔽的地方。而那些凶手在之前的暗中观察中,发现了陆丛义有记日记的习惯,所以打算杀死他后盗走日记。却不料陆丛义在警觉事态有变后,已经将日记藏匿起来。至于为什么小草能找到那本日记,多半是父子之间多年培养出的对彼此思维习惯的了解,而且这少年外表顽劣实则警惕性相当的高,看样子性格上是更象他叔叔多一些。
车窗外渐渐黑了下来,夜晚即将来临,过道里已经打开了灯。
小草坐在丁毅身边,他已经近乎流浪般的过了一个多月,身心已经十分疲惫,很快就忍不住合上眼,发出微微的鼾声。丁毅看着少年清秀的面庞,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坚强的孩子,现在连家都没了,却始终没有放弃为父亲报仇的责任感。
丁毅发现,有一种东西,在自己的心底逐渐复苏着。
他将那本日记藏到自己怀里,又将一个装着经书的布袋口子打开,里面,除了换洗衣服,还有那把刀。
合起眼睛,旅途劳顿,他也需要休息一下了。
到半夜的时候,车厢里的灯忽然灭了,一片黑暗中,响起列车员的声音:“各位旅客,本次列车电力供应暂时出现故障,我们将尽快修复。如没有需要请不要在过道走动,以防发生意外。”
大多旅客本来就在睡梦中,所以这次断电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应。很快,车厢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黑暗中,丁毅依旧合眼靠在座位上,似乎在睡眠之中。但是他的手却微微一动,从桌上取下一个铁皮罐子,抓了把茶叶,小心的撒在过道里。
过了半个多小时,丁毅的眉头轻轻一颤,一阵细小到几难察觉的碎裂声被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他的嘴角一弯,终于来了。
刀把,已经被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