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我就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做“单刀看手,双刀看走。”直到今天之前我也不明白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看着吕布打怪,我突然就想起了这两句话,并对它有了一点模糊的认识。
最终对怪形成伤害的还是斧子,但是如何使斧子的攻击效力发挥到最大其实是需要全身的动作来配合的,站在原地舞得上下翻飞那是砍柴。吕布的两条大长腿可以迈出使我目眩的步距,进退之间都是为了获得最佳的攻击距离,往往上一刻与攻击目标还差着顺风尿尿都尿不到的距离,下一刻配合步伐和臂展就已将斧子剁在了怪的脸上,突兀与刁钻宛如蛇信。等我注意到了他上身的动作很快又有了新的收获,有时候仅仅是肩膀与腰之间的一个角度,就使一次看似普通的攻击变得奇峰骤起。吕布的动作时而大开大合,时而含胸缩肩,每一个动作都在我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就像在跳一段召唤死神的舞蹈。
以前关注街霸斗剧比赛录像的时候,就经常被一个简单的牵制和立回震撼的大呼小叫,也时常被高手们表现出来的精彩刺激的生出错觉,怀疑人家用的人物是不是判定更大,攻击距离更长。现在吕布就使我的这种错觉膨胀到了极致,怀疑他的每一个关节都是可以360度活动的,而且胳膊是可以伸缩的,不然怎么可能从匪夷所思的角度递出一招又一招的绝命攻势?
就像听到了好听而上口的新歌,掌握了旋律之后就会下意识的跟着哼哼,我不嫌丢人的拿出我的武器,有样学样的在吕布后头跟着操练起来。
看高手下棋的时候往往不能及时领会某一步的具体含义,其中的效果可能要往往数招之后才能显露出来。吕布的动作也不是我完全所能理解的,但是能奏效的几招足以使我抓耳挠腮,喜不自胜。
“小来悟性很高。”吕布突然对我说道,“这一锤胳膊不必完全伸直,留点角度,自己找找有弹性的感觉,就是所谓的‘在劲不在力’。”
我没明白,等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又冲向下一个怪了,只留给我一个山一样的背影:“开始的时候你可能还不习惯,照做就是了,等尝到甜头的时候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武术是一种肢体语言的艺术,难怪天龙八部中的谁谁谁夸萧峰有“好口才”。我今天有幸亲身体验了这种艺术的魅力,打怪也第一次让我乐此不疲。
直到夕阳西下,每个人的影子都变的老长的时候,我们才收了手,踏上归途。
一路上我跟吕布讨教没明白的地方,他也耐心的给我讲解着,很多地方他一句话就令我豁然开朗。我感觉自己所处在一个蜂房当中,随着一层层的隔断被捅破,自己所处的空间已越来越大。
“小来你如果真喜欢学,我先教你一式十六手的短兵器用法。可惜没有马,有马的话我教你一些马上的功夫,那才是我的强项。”最后临进城的时候吕布说道。
“嗯,只要你不嫌我笨,你教的我都学。”
刘邦他们还算有良心,记得我们还没回来,还有如云长途跋涉去给他们买装备,居然忍住了没有先吃饭,正在一起整理刘秀的新食材。
“可以加火腿肠了。”刘秀飞快的抬了一下头对我说,又继续低下头去整理他的大包小包。
我把平底锅和我身上的一些材料给他,想了想又把我另一个食物包也给了他:“阿秀,多出来的就用这个装。”
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四周建筑的门庭上都亮起了灯光。我看看手表,那三个不在场的人只有箭头表示他们的大致方向,即使我把比例调到最大他们也没出现在能显示的范围内。
唯一能令我心安的就是如云的血还是满的。
“你们先吃饭去吧,我去城门口等等。”我说完之后又拉过刘邦,在他耳边低声说,“控制点场面,别和刘备一起欺负吕布。”
“就爱瞎操心,没你刘哥还不当皇帝了?不过要我说你也不用这么上心,以后有了十个八个老婆你就这么挨个等?”
我白了他一眼:“你给我十个八个老婆?”
“嘿嘿,老子现在还自己一个人睡呢。”
谢绝了要陪我一起来的李煜和吕布,我一个人溜达到了东门外。月亮已经上来了,我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将村庄里的嘈杂彻底抛在了身后。
是不是只有我么老慢半拍的人才总试图寻找安静,好将不能及时消化的事情理清头绪?我现在才接受了吕布来了,他没有巅峰时期的力量,但是还有可能恢复的这一系列事实。又想起了千里,庭院和顶风,这个事越想我越烦躁,不知该从哪里挽回,好在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是我的良好习惯之一,很快我就静下心来,专心回忆和模仿起吕布的动作来。
我空着两手,专心致志,吕布的一套迅猛刚捷的动作被我演化的像是太极拳,若不是间或还有几个跳跃或是膝顶和高踢的动作,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一套一下午在狼营干掉了难以计数的狼人的招式。
在体会到了一些角度和相对肢体关系的妙处之后,我又开始琢磨吕布和我说的“在劲不在力”,我能理解但是无法用动作来实现这种境界,在反复的演练中开始假设这是一种发力的技巧,慢慢的一些之前被我视为自相矛盾的动作开始若隐若现的有迹可寻,一张弓在射箭前要先被拉弯这个常识也被我重新定位,并获得了很高的评价。
回头还要和他问问清楚才行,眼界越高问题也就越多,觉得进步了之后回头有些问题倒又变得不明白了,毕竟我好多年没动脑子学过什么东西了,自嘲的得出了一个上升是螺旋形的结论,周而复始是难免的。
重新把意识从冥想中收回我才发现路上多了一个人,那熟悉的走路姿势和在月光下分外皎洁的面孔使我欣喜若狂,我大喊着“如云~~”就飞奔了过去,不知道是心情的关系还是武术理论上的进展,我觉得我身子都轻了许多,步幅也分外的大。
才迈出两步我就一个急刹车,这时才发现来人的脑袋上的血条上写着的是“飞雪”两个字。我的动如脱兔和静若处子在一秒钟多一点的时间内连续上演,两个造型难度都相当大又正好截然相反的动作差点使我扭伤了腰,母老虎突然看到我的窘态,不自禁的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我尴尬的站在原地,心中感慨母老虎其实也很好看,但是又不敢有丝毫的流于颜色,一时间忍得颇为辛苦。母老虎大概也因为在我面前打破了不假颜色的金身,没有立即训斥我,我们俩就在这月色如水风声如潮青山相对土路一条的浪漫夜色里尴尬的沉默着。
出于对母老虎刚才那意料之外一笑的贪恋,我偷眼又看了一下她凸凹有致的身材,未免羡慕小文子艳福不浅。可是要有多好的水性才能在这一片波涛起伏上拿捏适度全身而退啊?我又恶毒的想,小文子要是活不到三十五岁我是一点都不带奇怪的……
“吃了吗?”我突然冒出了一句我自己都没准备好的话。顿时心里涌起了无数对国人智慧与人情世故的赞叹。多好的一句话呀,你吃了吗?啥毛病也挑不出来。满含着对被询问者不露声色的隐隐关切和民以食为天的人文精神,哪怕是国仇家恨两军对垒,如果一方突然问另一方你吃了吗你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吃了或者没吃。
听说王治郅在达拉斯小牛的时候教老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吃了吗?”。纳什现在见了中国人还拿这句话当“Howareyou”使呢。
“还没呢。”飞雪果然是一个面对了太多现实的女孩子,因为柴米油盐的牵制她甚至不能如一个宅男清高,她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也许她能坚守精神世界的制高点,但是不能不面对物质生活的考验,土豆萝卜大葱香菜都不能从淘宝买,必须要和小商小贩真刀实枪的讨价还价,不想被街坊邻居看成异类只能和街道大妈同流合污家长里短,她想把如云关在冰箱里保护起来她自己只能站在冰箱外面。
大姨姐,你受苦了。我对如云好也一定对你好,虽然,只能在这个游戏里。而且我感觉,她很可能不再会那样肆无忌惮的骂我了。
“小文子呢?”我问道。
“他先下了,回去做饭了,晚上还有班呢。”
我们俩各自说完这一句话就再也无话可说,极有默契的一起往城里走。虽然我还想单独拥有迎接如云回来的喜悦,可是和飞雪在一起我怎么也找不出继续留下的借口,也没有勇气和她在一起等如云回来。
早知道真把李煜带出来就好了,至少不止于接了个大姨姐就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