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与那女仙一阵凝视,怔怔不语,不由痴了。
这女仙非是别个凡俗之辈,乃是当初玉帝、王母执掌天庭之前在洪荒觅得的。她生得聪慧伶俐,仙根道骨,长得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在数十个童女中脱颖而出,入得天庭之后,王母赐其名姓为玄女,传其仙法九天玄女经,名有师徒尊卑,情同母女亲生,极是喜爱,若不是今日蟠桃胜会缺人少仙,平时是舍不得当下人般使唤的。人道天宫寂寞难耐,以往潜心修道,尚不觉得,此时见了轩辕这人中皇者,一颗芳心怦怦急跳,那双美眸注目难移,怎一个痴字了得!
而那轩辕作为人皇,这么多年以来身边自是有妻有妾,其正妃为西陵氏,名嫘祖,教民栽桑养蚕,纺织成纱,人称“先蚕”;次妃为方雷氏,名女节。又次妃为彤鱼氏;最次妃名嫫母……这些个四妃十嫔且不去多言,便是七年之前,还与素女这天河神女结下连理之好,共修房中阴阳之术。莫道世间男子多情伤人心,只是一见倾心难自抑,缘分来时,魂牵神系红线间,怎舍得分秒别离?
轩辕身旁管理蟠桃园的土地法力甚微,眼神可尖着呢,二人这般作为,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瞧出其中奥妙,更何况他这个老于世故之人,当下轻轻咳嗽一声,然而轩辕、玄女仿若未觉,依旧还是那般痴情对视。土地只好大声连咳数下,令他尴尬不已的是,仍是无效。
无奈之下,土地靠近轩辕,伸手扯他衣服,轩辕方才一愕,噢噢两声,明白过来,连道失礼。
玄女此时也自醒悟过来,羞意难禁,低下粉颈,两片红云飞上面颊,更添三分娇艳,轩辕看在眼里,不由又是一呆。
顿时蟠桃园中“噗哧”之声不绝于耳,原来正是余下的几位女仙正与玄女调笑羞她。过得一阵,玄女羞意略止,故作镇静,领着女仙们一道摘完蟠桃,提篮速速便走了。却在经过轩辕身边时,轻轻瞥过一眼,情意脉脉,让轩辕侧身盯着她的身影,一动不动,直至远去不见。
轩辕回过神来,向土地急急作问,说道:“恕轩辕冒昧,不知方才为首那仙子姓甚名谁?”
这土地人老成精,想要不去答他,怎奈青莲圣人门下,非是他这种小仙能够得罪的,而且即便他不说,轩辕详加打听,照样能够知晓,不过费些功夫罢了,于是说道:“九天玄女是也,乃是王母娘娘身边贴心之人,诸女仙之首。”他倒是将贴心二字念得又重又长,有心叫轩辕明白其中轻重好歹。
轩辕正是怦然心动、目驰神旋之际,哪里会听得进去,谢过土地,稍稍客套几句,便去找陈年一行人了。
且说瑶池近岸瑞瑶宫中,玉帝、王母坐于正首主位,下首并排坐着七位混元圣人,在下面便是镇元子、红云道人、燃灯道人、度厄真人等,按着辈份神通依次入座,神农、烈山虽是青莲高足,但毕竟已是一代弟子身份,座位相对是在中间的。
群仙入宴,只见得面前排着九凤丹霞絜,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玉液仙酿乃天庭独具,龙肝凤髓是洪荒少见,当真是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翔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诸位圣人谈笑风生,与玉帝、王母举杯共饮,气度雍容,风采别样,下首群仙亦是言说趣事,颇显热络,气氛怡然。过不多时,有女仙提篮奉上新鲜蟠桃,置于碧玉盆中,众皆称善。(此段大半借用西游记了,实在经典。)
此时轩辕也进得宫中,他与玉帝均是皇者,一在九霄天庭,一在地上人族,难分尊卑,是以执晚辈之礼见过,便入座去了。
玉帝对着陈年说道:“青莲一脉,不是根基深厚的得道真仙,便是贤明仁德的人间帝皇,师兄不但长于神通道行,这无双慧眼,着实令人叹服。”
陈年笑道:“收得几个劣徒,不过是传下衣钵道统,怎比得通天道友等立下大教,教化世人,广传大道。”说是这么说,对于门下七位弟子,他的确是为其花费不少精力的,相应而言,成就也是非凡,陈年也算满意,其中长生道行最深,大智神通最大,覆海算是个全才,心智颇高,犹善隐忍,当可独担大任,轩辕、烈山、神农三位人皇的功绩显彰,更不必说,便是那入门最晚、根基最薄的玉灵,而今道法神通一日千里,仗着混元金斗,也能和覆海战个十数回合了。
话头这么一引,通天说道:“青莲道友真乃谬赞,我等三清也只是顺老师天意,教化东方众生罢了,倒是接引、准提两位道友大毅力、大智慧,西方立教,实在是大功德。”
明捧暗喻,西方教主又怎会听不出来其中意思,准提道人轻摇七宝妙树,淡淡说道:“岂敢,岂敢,想我西方佛教,亦是顺鸿钧天数,为教化世人而立,大道之下,一视同仁。”
元始闻言,正欲接话,玉帝昊天却先自举杯邀饮,说道:“诸位师兄大能,叫我心羡不已,同样听得老师大道,成就相差却不止万里之遥,惭愧之极,惭愧之极。”
陈年看他打圆场,看了下镇元子,暗觉可笑又可怜,心道:你二人倒是相似,可惜一个被推到风头浪尖,因果难躲,一个清闲避世,也不是上上之策,终有是非缠身之日。嘴上却道:“闻道有先后,悟道自有时,师弟如今身居帝位,又何必妄自菲薄。”
圣人之间有些微妙,下面大神通者里精觉点的,纷纷停箸罢饮,闷不作声,好在今日既是蟠桃胜会,元始、通天也不愿搅了,不再与西方教作口舌之争,只是挑些轶事趣谈来讲,气氛顿时缓和起来,场面也渐热闹。
却说轩辕坐于覆海、烈山之间,一直神思不属,他素有仁德之名,气质亲善,极擅交际拉拢之道,本来现在是结交高士真仙的大好时机,但他自蟠桃园回来,一缕情思早已牵在了玄女身上,脑子里想的念的,尽是她的一颦一笑,以及娇羞红颜之色,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此时那些个蟠桃园中摘桃而归的女仙大多立于宫内边侧,听候使唤,独独不见玄女,想来是因她身份不同,王母顾念,令她休憩去了。轩辕扫视四周,眼前一亮,心生一计。
末席之处站有一女仙,五官甚美,虽不及玄女,却另有一股阳刚英气,与别个大有不同。轩辕走将过去,施礼说道:“见过仙子,轩辕有礼了。”原来此女正是先前与玄女一道的数名女仙之一。
那女仙不卑不亢,也施礼回道:“旱魃见过轩辕人皇。”
轩辕听她说话都是英气勃勃,不由暗暗称奇,说道:“今日得见诸位仙子,当真是三生有幸,恕轩辕冒昧,现今有一事相求。”
旱魃忽的凝视于他,也不答他,良久叹一口气,方才说道:“人皇是为了玄女姐姐吧?你二人确是……,嗯,只是人仙殊……”
轩辕面色微赧,也不待她说完,急急说道:“无妨,仙子只要替我转达玄女一声,道是今夜子时,我在南天门等她。仙子大恩,轩辕铭记于心。”这话已是用上了束音仙术的手段,乃是陈年亲传,青莲妙法,不虞他人听到。言罢又是施了一礼,看向于她,目光炯炯,意甚迫切。
旱魃略略侧过脸去,似乎不堪轩辕注视,回道:“也罢,依你便是。”说完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轩辕大喜,又是谢过一番,回至席间,神采飞扬,身旁大智见他换了副好脸色,虽是大惑不解,也不作问,只是替这师弟高兴。
这时面前的玉液珍馐,在轩辕口中,终于变得有滋有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