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晚,陈太忠也没等来那些神识的异动,心里这个纳闷就不用提了,不过他倒是确信,没人能在他做的神识上动手脚。
那就是出纰漏了,怎么这年头,啥事儿都这么容易出纰漏呢?
不过,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上午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下午就要座谈会了,该准备的东西,必须准备一下。
从四具横陈的雪白胴体中,他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床,四个女人的睡相,各自不同,刘望男睡得挺胸收腹姿势挺好看,一看就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李凯琳睡得却是蜷做一团,极为香甜。
钟韵秋是背转身子,背向大家睡的——她不习惯跟别人在一起睡,只是,为了防止其他三个女人说闲话,只能硬着头皮在这儿睡了,不过,好在她累了半夜,困乏之下,睡得也很沉。
倒是丁小宁警惕性最高,陈太忠才一下床,她登时就警醒了,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坐了起来,“哈去给你买早点,太忠哥。”
“算了,”陈太忠捏一下她的脸,“咱俩出去吃吧,反正她们睡得都这么死。”
将车停到阳光小区门口,这里就有早起的路边摊,丁小宁直到现在,才得了空问陈太钟,“太忠哥,这辆奔驰车,真的是给我地?“是啊。”陈太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脑子里却是还关注着自己放出去的神识——这帮混蛋,这不是折磨人吗?
“我不想要这么好的车。”丁小宁很认真地看着他,“听望男姐说,你最近钱紧,给我找辆二手车开就行,合力那儿也有小面包地。”
“傻丫头,”陈太忠抬手摸一摸她的头发,笑一声,“我钱再紧。也不差那一星点儿,再说,紧的是公家的钱,跟咱私人无关的,你有这份儿心,太忠哥就很高兴了。”
好死不死地,男摊主端了两碗云吞过来,听到这话,狠狠地瞪他一眼,将两只碗重重地向桌上一顿转身就走。碗里的云吞汤晃了两晃,溅到简陋的餐桌上几点。
“有毛病啊你?”陈太忠眼睛一瞪,手一拍桌子,“你给我过来,这摊子你想干不想干了?”
“你爱吃不吃,”男摊主约莫五十出头,火气却是大得很,转身冲他一瞪眼,“公家没钱,还不是你们这帮蠹虫干的好事?还好意思说自己不缺钱?我呸!”
“再说一个字。我就砸了你这摊子,信不信?”陈太忠一拍桌子就站起来了,被京华地小混混折腾了一晚,却是没什么结果。他原本就虚火大旺着呢,听到这话,哪里还忍得住?
他高大魁梧的身形加上杀气腾腾的表情,煞是吓人,再想到此人是给“公家”工作的,那摊主一愣,脸上尚有些许不甘,却也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另一个女摊主忙不迭地走过来。她的岁数跟男摊主差不多。应该是夫妻档,脸上赔着笑。“小伙子、小伙子……息怒、息怒,这个老东西没见识,就是爱胡说八道。”
“哼,”陈太忠哼一声,悻悻地坐下,手一指云吞,“洒了一半,给我换两碗……啥都不知道就敢胡说八道,正义感过剩也不是你这么玩的!”
“我要是不换呢?”男摊主还真有点骨气,大约,他觉得自己占据了道德的高度,冷哼一声,“我的摊子,我做主。”
“你的摊子,哥们儿照样做主!”陈太忠拉起丁小宁,冷笑一声,转身就走,“祖马,砸了这个摊子,万事有我担当。”
一旁的桌子上,正坐着小区物业地祖马主任和几个保安,也在吃早点,刚才陈太忠懒得跟这帮人打招呼,现在又不想自己动手,说不得就吩咐一声。
“陈主任……”祖马一时有点犹豫,“这个摊子,我常来啊。”
“什么?”陈太忠闻言,转头恶狠狠地看着他,“咦,我就奇怪了,是不是你觉得,我很好说话啊?”
祖马也不敢说啥了,转头一看男摊主,“老傅,赶紧地给陈哥道歉,自己砸了摊子,我保你一家没事……要不可就不敢说了啊。”
这话他说得挺狠,意思是摊主要自砸摊子,以后的话才好说,但事实上,他是在帮老傅呢,同时还不忘记点明陈太忠的能力——人家有让你一家子吃不了兜着走的本事。
老傅还没说啥呢,他老婆忍不住了,紧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大街上了,手一伸就抱住了丁小宁的小腿,“姑娘,你饶我们家一遭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不忘转头破口大骂,“你个死老头子,还不过来认错,整天到晚的就图一张嘴皮子痛快了……”
那男摊主听到这话,登时就为难了,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大概是惹了一个大麻烦,可是认错……我凭什么认错啊?
不止他为难,陈太忠也为难,丁小宁被人抱了腿,冲他喊了一声“太忠哥”,她的眼中,有着明显的郁闷。
“你们不砸,我砸,”他真的火了,转身向桌子走去,没错,这世道是有贪污的官员,而且还不少,不过,关哥们儿鸟事儿啊?
自打进入官场,我只不过是收过吕强地一万块钱,现在是老吕现在欠我三十多万的回扣不给,到底算谁欠了谁?
慢说是我没贪,就算我真的贪了三五十万,哥们儿这一年多来对凤凰地贡献。也远远比副作用大吧?
他做事,非常地随心随性,这个姓傅地摊主。仅靠着我跟丁小宁的几句闲话,就能断定我是“贪官”,妈地要是换了你到哥们儿这位子上,手里没准都草菅人命了。
天底下最可怕的,就是谣言,更可怕的是,谣言的传播者带了使命感,仿佛自己传播的是真理。这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
还好,我们地陈大仙人非比旁人,一抬腿,狠狠一脚砸下,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一张桌子让他活生生地踹了一个稀巴烂,一时间碗碟地碎片四溅,汤液横流。
女摊主紧跑过来,又抱住了他地腿,“大哥。大哥,您歇歇气儿,歇歇火儿好不好?我们两口子……都是下岗工人啊。”
“下岗工人就牛逼?”陈太忠哼一声,原本,他砸一张桌子,心情就舒爽了不少,正琢磨着剩下地桌子要不要砸呢,否则这女人也抱不住他。
一听这话,他火气又来了,“谁让你们下岗的。你们找谁去啊,胡嘞嘞就胡嘞嘞吧,给我摔什么脸子?真是欠收拾。”
一边说着,他一边就跨腿向别的桌子走去。那女人却是死死地抱住他的腿,不肯放手,那男人见状,气得手一指他,“好好的社会,就让你们这帮贪官污吏搞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贪官污吏了?”陈太忠一时大怒,腿轻巧一晃,众目睽睽之下。不知道如何就挣脱了那女人。身子一动就蹿到那男摊主面前,抬手就是两记脆生生的耳光。
男人登时就恼了。身子一蹿就想冲上前拼命,却是被小区的几个保安死死地抱住了,“老傅,别找不自在……”
“放开我,贪官打人,还有理了?”老傅一脸的悲愤,没命地挣扎着,颇有点革命烈士就义前的大义凛然,“今天我这条老命豁出去了……”
“真是有被迫害妄想狂症了,”陈太忠哼一声,又想上前打人,祖马主任跑过来了,一脸谄媚地笑容,“陈主任,快到上班的时候了,影响不好啊。”
“我今天就还影响不好了,”陈太忠其实也不想再砸了,可是这口气他堵得慌啊,站在那里气哼哼地看着老傅,“这混蛋有儿子女儿、老爹老妈之类的没有?哥们弄到一块儿,慢慢地收拾。”
丁小宁在一边,却是长出了一口气,她太明白陈太忠了,这家伙是生气了,但不是真气,要是真生气的话,太忠哥脸上一定是带着笑的。
“他不是见你开着奔驰吗?”祖马在一边赔着笑脸,“就觉得你是贪官了,唉,也就是不明真相而已。”
“就是嘛,”一边一个吃早点的顾客插了了一句嘴,“还动手打下岗工人,别人对你们的印象,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奔驰是我借的,不行啊?简直比我还霸道,”陈太忠瞪祖马一眼,转头看着说话的那位,“我打的人多了,顶头领导惹了我,我照样打,不差多他一个……下岗工人就不能打?”
“问题是,麻烦你说话前先摆摆道理!我好端端地跟女朋友说话,碍着他什么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世道人心
陈太忠越说越气,眼见旁人还挺支持摊主,说不得摸出手机,“弱势群体?狗屁……弱势群体就可以不讲道理?草,今天不禁了你地摊子,就算我对不起你!”
这儿归义井街道办管,街道办主任是杨新刚,书记是老杜,陈某人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儿,还能任由这些人嚣张?
“大哥,我们错了还不行吗?”女摊主凑了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涕泪横流,“求求你,给口饭吃吧?”
“我给你老公一口牢饭吃!”陈太忠哼一声,就待按下“发射”键,可是触目女人脸上的悲哀,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算了,哥们儿今天心情好,”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家里地老娘,一时有点意兴索然,手一指那男人,“给你个机会,道歉!”
看他这架势。男人是真怕了,一开始他图嘴上痛快,也不过是仗着自己跟小区保安熟悉。要不然,只冲陈太忠开着地奔驰车,他也不敢瞎嘞嘞——这种人物根本就是他惹不起的。
不过,要他道歉,那是绝无可能的,人争一口气嘛。
“行,”陈太忠见他默不作声,转头冲着祖马点点头。“明天起,我要再在这儿看到他,你们物业公司就滚蛋吧。”
“这跟我们物业……”祖马刚想解释,却是被陈太忠冷冷地一眼吓得登时缩了回去,直到看着陈太忠和丁小宁上车离开,才悻悻地嘀咕完后半句,“跟我们有啥关系啊?小区外面的摊子嘛。”
“这家伙到底是谁啊?”一见奔驰车开走,就有好打抱不平的主儿跳了出来,“祖主任,让楼总搞他啊!”
“楼老大听见这话。能吓得尿了裤子,”祖马哼一声,转头看看正在收拾那张破桌子的摊主,“我说傅逍遥,你也听见了啊,以后不要来了,要不别怪老祖不给你面子。”
“一个贪官,看把他得瑟地,”傅逍遥冷笑,“还挺委屈。这年头有不贪地官吗?”
“是啊是啊,”一边的顾客纷纷附和。
“你小子就是一张臭嘴,”祖马瞪他一眼,转身往小区里走。“傅逍遥,别不拿我地话当回事儿,不信地话你试试!”
看着一群保安呼啸而去,傅逍遥摇头苦笑,“官商勾结,蛇鼠一窝,咱穷人还有活路吗?”
“是啊是啊,”又有人附和。就今天的所见。又开始了对贪官的口诛行动,傅某人却是不知道。他今天已经躲过一场大难了……
连丁小宁都有点奇怪,今天太忠哥的脾气怎么这么好,“为什么不把他的摊子全砸了?”
“哈,你比我还狠呢,我还以为你同情那个女人呢,”陈太忠笑一声,“不过,跟小人物较真,没啥成就感,反正那俩也挺可怜的。”
“下岗是下岗,他们才不可怜,”丁小宁哼一声,她的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这么大的小区,门口就这么一家早点摊子,就算一个人一块他赚四毛,一早晨最少三百个人吃饭,你说能赚多少?”
“一个早晨啊,他最少赚一百多,没准能到两百,无非就是起得早一点,这能算可怜吗?”
“这么赚钱?”陈太忠听得有点傻眼,他可是没仔细算计过这一点,九八年的时候,凤凰市三十岁左右市民地月平均工资,也不过六百多,八百就算得上高薪了。
“是啊,两口子一个月最少赚三千,还少吗?”丁小宁虽然年轻,却是在中下层社会混过几年的,有些方面,看得比陈太忠还要透彻,“再说,你就不想想,为什么门口只有他一家卖早点的?”
“他们把别人撵走了?”陈太忠又不傻,她提示到这个份儿了,他还能不明白?“我靠,就这操行,还好意思指责我贪污?”
“要不说,我对他们也看不顺眼呢,呵呵,”丁小宁轻笑一声,“有的人就是嘴上缺德,他们是恨自己贪不到。”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全砸了他的摊子,”听到这里,陈太忠有点恼火了,同时,不忘记厚颜无耻地评价自己一下,“唉……还是心软啊。”
难得的是,丁小宁居然认可这个说法,她点点头,“太忠哥,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真是变得心软了。”
修炼情商这么久,我能没点进步吗?陈太忠笑着瞥她一眼,心里有点微微的自得。
“不过,跟这种人较真,太失身份了,”下一刻,丁小宁就指出了他的缺陷,“太忠哥,你已经是处长了,不该跟他们一般见识。”
“哼,有的人以为,自己是狗屎,就可以得意洋洋地恶心穿皮鞋的人了,我是狗屎我怕谁?”陈太忠冷哼一声,他可不认同这个观点,“我呸……我还就喜欢踩狗屎。”
“算了,这件事,我帮你张罗吧,”丁小宁笑着摇摇头,伸手摸一把他地脸,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敢欺负我太忠哥,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行了行了,你别搞了,”陈太忠苦笑一声,他知道,马疯子和十七都挺给小宁面子,倒也没拒绝这个建议,他拒绝的是别的,“我说,让你搞得又快硬了……我要上班,没时间跟你玩儿啊,一堆事等着我呢。”
果然,真是一堆事等着他,下午的座谈会,真地怠慢不得,科委的四个主任齐聚小会议室,为下午的事情设计方案,高新技术处的王衍也来了。
倒是张志宏没来,他在招待支光明的副总米轻罗,米副总年纪不大,才二十九岁,不过做为上一届陆海省的省花,年纪又偏大了一点。
陆海省的选美,始自96年,第一届不算成功,第二届报名的人多了一点,不过,不知道从哪儿学地,总是要找个赞助,把冠名权卖出去。
由于其时风气还比较闭塞,第一届搞得不是很好,总共只有一百九十来个人报名,严重影响了赞助商地积极性,结果,为了捧陆海电视台的场,支光明出了三百万,获得了冠名权。
结果,一不小心,他就把省花也勾进了公司,这个勾倒不是勾搭地意思——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谁也懂。
关键是米副总有才,北大毕业的硕士生,而且,她的出现,也打破了北大无美女的说法——不过不得不说,她的长相,真的只能算不丑。
张志宏不来,跟大局没什么关系,今天的舞台,容不下他这种小人物,甚至可以说,连邱主任和梁主任基本上都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座谈会在下午一上班的时候召开了,地点是凤凰市一招小会议室,市一招的条件比凤凰宾馆差很多,只是离着市委和市政府近,来办事的人住这里很方便。
主持会议的,是市政府景静砾秘书长,与会的人基本上也都是一些务虚的部门,比如说市委来的,就是政策研究办公室和宣教部。
章尧东说好要来的,不过,刚才他的秘书突然打了电话来,说是章书记遇到点事情,不过来了,同时,秘书还在电话里说了,“景秘书长,章书记表示,很看好科委下一步的工作进展,要他们步子放得大一点。”
段卫华听说之后,第一个印象就是:章尧东这么说,是要我不要多心吗?算,不考虑那么多了,下一刻,他摇摇头。
所以,在会议一开始,景静砾就宣布了这一消息,把章书记的期望也传达了出来,总之,就是做给现场的人看:我们对章书记是很尊重的。
其次,才轮到段市长发言。
既然是座谈会,气氛肯定是和谐的,段卫华也没拿什么架子,大概讲了几句,就让贤了,“具体情况,还是科委的陈副主任来说说吧。”
在场的人一听,登时怦然心动,虽然是座谈会,可发言顺序也是要讲究的,段市长这么做,显然对那个年轻的副主任,很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