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盈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973

一座座金黄色的沙丘连绵起伏,一望无际。有的沙丘很大,像金字塔;有的又很小,像海边人们堆砌的沙堆。大大小小的沙丘旁边是棕褐色的岩石,上方则是蓝的没有一丝杂色的辽阔天空。

这里是撒哈拉,我们生存的蓝色星球上最大的沙漠。

穆罕默德-卡西里耶驾着牧马人越野车在沙丘中间穿梭狂奔。无论他如何提速,后视镜中总能出现那抹丰田越野车的绛红色。

如蛆附骨,如影随形,他已被贴上了猎物的标签。除了陪着后面的女人玩完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无路可逃。

想到身后追踪的女人,害怕的神色浮上这个无法无天男人的眼眸。他终于明白能清晰感知死神逼近是如何恐怖的体验。随时随地,他都有可能被杀死。当生死不被自己掌握的时刻真的来到面前,人类本能的感觉恐惧。

陆地巡洋舰突然加速,从他右方超越上前,在砾石路上硬生生侧转停车,扬起满天黄沙。

穆罕默德急踩刹车,险险避免两车相撞的惨烈场面。是她,还是她!瞪着前方车上下来的女人,他想放声嘶吼,奈何喉咙像被人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嘶嘶”的痛苦喘息声。

她是妖女,是妖魔!三天前,她单枪匹马闯入自己和部下的营地,用一根细细的小提琴弦摧毁了他们所有火力强劲的枪炮。那一幕耸人听闻的场面再次浮现在穆罕默德眼前。

淡淡月光洒下,银色的琴弦似乎带着恶魔的力量。只要被它缠上,钢铁制造的武器完全分崩离析。你会不由自主地颤抖,想象着琴弦缠上自己脖子后,身首异处血肉模糊的景象。而她,操纵着琴弦,仿佛是月光下如泣如诉的小提琴独奏——死亡奏鸣曲。

她站在望不到头的沙漠中,一身白色的猎装包裹着修长的身躯,显得英挺帅气。削薄帖服的黑色短发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孔。若不是明显的第二性征,光看脸很难分辨她的真实性别。

那张脸十分中性。苛刻的评论家会认为颧骨过高,嘴巴太大而唇色苍白,眼睛稍嫌冷漠,下巴的线条太硬朗,唯一可以称许的是高挺的鼻子。

她不美丽,不性感,但她只是随随便便往你面前一站,你的目光自然而然会停在她身上。

“穆罕默德-卡西里耶。”她的声音在死寂的沙漠上空回旋,那双眼睛射来的光芒像是翱翔的飞鹰一般锐利。

他探出半个身体,KF-9-AMP突击冲锋手枪同时开火,帕拉贝鲁姆手枪弹飞出枪膛,呼啸着飞向她。

她微笑,右手在身前优美得划了一条弧线,一道水晶墙从沙地上方从天而降她面前挡住飞来的子弹。穆罕默德大张着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魔鬼,一定是魔鬼。”他喃喃自语,推开车门跌跌撞撞下车,扔下枪跪倒被骄阳炙烤得滚烫的沙子上。

“我的名字叫海遥。”她伸出手一抹,水晶墙自动消失。“天狱门门主。”

琴弦悄无声息,缠上他的头颈。她的手如兰花般秀气,纤长的手指上环绕着小提琴弦。“穆罕默德-卡西里耶,上个月你在沙漠中绑架二十名游客,得到赎金以后撕票,你认罪吗?”她稍稍用点力,琴弦深深勒进他的皮肉。

“我认罪。”她是惩罚人间罪恶的天使,专门惩处法律无法制裁的凶徒。

海遥抬起左手,轻轻叩动琴弦。一根弦,在她的手指下竟然能变换出不同的音调。“这是死亡奏鸣曲。”她的神情寂寞萧索,眼神中有着深切的悲伤。她在为死去的冤魂叹息,还是难过替天行道的方式居然也是以暴制暴?不会有人知道答案,天狱门主的手下从来没有生还者。

“到了地狱,向他们问声好。总有一天,会再见的。”最后一个音符从她指尖逸出,海遥收紧琴弦勒断了他的脖子。

残阳如血,给金色的沙地披上一层淡淡的红纱。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

生和死,瞬息之间。生命,真的很脆弱。方才悲哀的眼神退去,她的眼睛恢复一贯的冷漠。回到车上,海遥打开卫星导航系统,寻找回塔拉特堡的最短路线。这是沙漠,考验人类体能的极限。即使能使用术避免沙暴袭击,她仍然不想太冒险。

丰田越野车从尸体旁边经过时,她扔出了烟头。在车开过后留下的漫天尘沙中,方才战斗的地方起火燃烧。

火越烧越旺,绛红色的车影却越来越远。

天狱门,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组织。据说创始人曾经在印度修行,得到神秘的符咒术真传,并继承了替天行道的精神,创立了该组织。天狱门要铲除的目标,无一不是法律束手无策的罪恶。

海遥,是天狱门第四代掌门人,十四岁即位。

已经十年了。她看着上升的烟圈。从决定命运的战役到现在,整整十年。

端起瓷杯,喝一口当地特制的绿茶。茶水里放入了薄荷和冰糖,入口的感觉清凉甘甜,非常解渴。

也许是因为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执行了审判,所以才会特别伤感吧。她笑了笑,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中,起身离开餐厅。

塔特拉堡是个很小的城镇,在地图上用最小的行政区划图标来标示。炎热,干燥,空气中悬浮着来自北部撒哈拉的沙粒,行走的时候不得不用面纱掩住口鼻。但即使再恶劣的生存条件下,依然会有人类活动的踪迹,在困厄中坚韧的生命让人肃然起敬。

海遥往旅舍走去。长长的头纱在风中款摆,脚踝上金色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在夜晚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她像一个白色的幽灵踏着催命的铃声,不知从何处而来,又会猎走谁的灵魂。

狩猎恶魔的天使,游走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空气中有极其细微的不寻常波动,她停下脚步确认。看来,对方也是使用术的高手了。

念动咒语,她张开五芒星的结界,将所处的街道置于保护之下。

一声轻笑,从五芒中的一点发出。随着笑声,一个矮小的男子从黑暗中走到她面前。

他穿着五彩斑斓的服装,看上去好像马戏团刚刚作完表演的小丑,脸上还夸张得画了一滴眼泪。

“天狱门主,久仰。”他的笑容单纯天真,一派无害的样子。

“暗夜的愚人?”对方的装束和传闻不谋而合。想不到她还没开始行动,他们先找上了天狱门。

一张塔罗牌飞向她,在她面前慢慢直立起来。果然,牌上的图案是愚人。

“久仰。”她伸出右手食指隔空虚点,愚人牌燃烧成灰烬。“暗夜,是准备向天狱门挑战了?”

愚人扁了扁嘴,带着哭音说道:“唔,你干吗烧了我的牌?你是坏人。”只不过一秒钟,他又笑得如同孩童,“我们之间,迟早会交手。”

“那么,今天就当作热身吧。”说话间,海遥的琴弦如吐信毒蛇一般向对手扑去。

愚人手中多出一根手杖,和她的琴弦缠在一起。他的笑容有点狡猾,头上的桂冠突然断裂,飞舞的花叶变成一把把泛着蓝光的匕首射向海遥。

海遥跃起,在半空轻巧旋身。脚链自动断开,金色的铃铛布满她身前空间,接下愚人发出的暗器。铃声悦耳,满天花瓣如雨,另一根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缠上他的颈项。

花落,铃消,方才的一切是双方的幻术。真实的胜负已分,愚人的生死握在海遥手中。

“果然厉害。”生死关头,愚人还能笑得无邪。“能死在天狱门主手下,是我的荣幸。”

她笑笑,松开琴弦。“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告诉魔术师,暗夜的战书天狱门接下了。”她收起结界,“不过,黑暗战胜不了光明,我一定会赢。”

“咯咯咯。”愚人笑着远去,“那可不一定。”

今天她无法再杀第二个人。海遥的脸上浮现无奈的苦笑。所以她才放过了他。

暗夜,一个以塔罗牌为代号的杀手组织。这群神秘的赏金猎人,他们终于要走到台前了吗?

弯月如钩,月光似水。在陌生的城镇,陌生的街头,她在明月下叹息。

光明,究竟是为谁守护?

在米兰时装界,LY这个服装品牌无人不晓。姑且不论他每一季推出的设计总有与众不同引领潮流的创意,也不论他的商店是否是最多明星光顾的高级时装店,单就他的创始人本身而言,已经是一个传奇。

兰斯洛-原,十年前以模特儿身份出道,迅速成为T台上最耀眼的明星。神秘的东方特质,与高贵优雅的贵族气质完美结合,他的魅力无与伦比,牢牢占据各大品牌首席男模之位。

他也并非徒有美貌的花瓶男人,十年后的他一手创办的LY不仅和BOSS,阿玛尼,瓦伦蒂诺等著名品牌平分秋色,他本人更被誉为T型台上“不世出的天才”。毕竟像他这样,一身兼任模特和设计师,还能同时都交出出色成绩单的人并不多见。

原慕天,是他为自己取得中文名字,没有特别含义。当年去香港走秀的时候,面对媒体询问他随手翻到字典上这三个字,就给自己定下这个名字,如同小孩子办家家酒那样随便。就像他做很多事情一样,随心所欲。

二十六岁,这个俊美非凡的男人,正朝着事业巅峰稳步前行。

米兰斯卡拉歌剧院,今晚上演的是普契尼的独幕歌剧《女妖》。

二楼的贵宾包厢内,坐着一位衣冠楚楚的美男子。对面包厢内的美丽女士显然对这位蓝眼睛帅哥产生了浓厚兴趣,望远镜镜头片刻不离他的身影。

“哇。”镜头里出现的另一个身影,让美女发出一声轻呼。

“怎么了?”听到她呼声的同伴,赶紧观察对面。真的很过分哦,什么时候又进来一个美男子啊?两个男人,竟然都比女人还要漂亮,实在太过分了。

“对面的女士,似乎有些小小的骚动。”亚历山大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得对身旁的男子说道。蓝宝石般的瞳仁,隐含戏谑的光芒。

原慕天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对面。“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垂下眼睛看手中的节目介绍,绑在脑后的头发滑过肩膀,衬托着一张绝美的脸。

这张精致的面容,与十年前相比更加夺目。浸润黑暗的岁月,将邪恶一层层镀上美丽的容颜,恶魔是世间的异类,对人类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看着他,就像看自己的影子。这十年,他们逃离伊甸园,完成了对上帝的背叛。神最宠爱的儿子,终于堕入黑暗的地狱。亚历山大微笑,看着歌剧院的顶灯一盏盏熄灭。自然法则是黑暗与光明交替笼罩世界,此刻他们已经掌控了黑暗王国的最高权力,接下来是如何一步步战胜光明。帷幕升起,一束追光打上舞台。

慕天靠着椅背,倾听着前奏曲。北欧流传的神话传说,被未婚夫抛弃的少女安娜,香消玉殒的灵魂不甘心的在林间徘徊,终于变成女妖,找到负心人复仇。背叛,自古就是。

“愚人和天狱门主交过手了。”他的声音很轻,刚好送入他耳中。

“胜负如何?”亚历山大侧身,在漆黑的剧院中,蓝色的眼珠泛着冷凝的光。

“是个很强的对手。”慕天仍旧是漫不经心的表情。

“你已经有了对策?”原慕天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不到他出手的时候,对手永远猜不透他手里的牌。

他没有回答亚历山大的问题,静静欣赏女高音的优美歌喉。当安娜唱起“如果我能像你一样渺小”的咏叹调,他转头看着身边认识了十年的男人。“你知道最残酷的杀人方法是哪一种?”

他不动声色等着慕天的答案。果然他回答了:“背叛爱你的人。”低沉邪魅的声音,若是用来杀人,必定也是温柔到让人落泪。

二十六岁,真正的原慕天——暗夜的魔术师——一个张开巨大黑色羽翼的恶魔,站在邪恶的山顶,俯视着芸芸众生。

京都上京区御所附近的街区,一幢日式住宅掩映在浓密的绿荫下。看外表它毫无特殊之处,但若是你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整幢建筑构成了一个五芒星的图案,中心是一棵花繁叶茂的樱花树。这个季节,樱花早已凋零,为何它还能开得如此茂盛?

这里,就是天狱门的总部所在地。

从沙漠回来后,海遥的脸严重蜕皮,尤其是鼻子附近的T字区域。

“小姐,我给你带上的防晒护肤用品,你怎么一点都没用过啊?”义正严词指责她偷懒的人是小女仆莱莱。

海遥坐在长廊下,背靠廊柱悠闲得吐着烟圈。“我是去追匪徒,哪有时间涂这些瓶瓶罐罐?”

身着黑色女仆裙,外系白色围裙的莱莱气急败坏得抢下她叼着的香烟。“小姐,你是女生,不能学男人吊儿郎当的模样。你看看,连御风哥哥都比你斯文。”

被点到名的御风正在里屋品茗,听到莱莱的指控,俊秀的脸上浮起一个羞涩的微笑。

“真受不了。早知道她这么啰哩叭嗦,打死我都不会收留她。”海遥伸腿,从方才半躺着的石阶上翻身而下,大大咧咧一步跨进房门大开的屋内,脏兮兮的长靴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留下灰突突的鞋印。

“小姐!”莱莱悲愤得尖叫。唉,改造她家小姐成为淑女的努力第一千零一次宣告失败。

海遥没理会她的抗议,抄起矮桌上摆放的茶盏,一气喝光。

“你这种喝法,叫做牛饮。”御风叹息着摇头,微笑的同时有一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他和莱莱一样都想改掉她不拘小节的习性,但他不会强迫她改变。

她是天狱门主,背负着无法逃避的责任。所以他希望她的人生能过的开心一点。

“我在塔特拉堡,遇到了暗夜的愚人。”脱下靴子,海遥盘腿在御风对面坐下。

“结果呢?”听到暗夜这个名字,御风微微动容。

“下一次相遇,”她的目光飘向庭院中的樱花树,莱莱正在树下卖力得刷她的靴子。“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天狱门和暗夜,象征光明和黑暗的两极,命中注定的生死对决。她既不能害怕,也不能退缩,因为她是天狱门主。十年前,当她的手穿过那个人的心脏时,她的命运已经被决定。

被那个人悲伤的目光刺痛心脏,当时的他也一定有着相同的痛苦。她的手在桌下不自觉握紧,控制情绪的波动。最近频繁得想起他,仅次于十年前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她又会有好多个难眠之夜了。

“你们是偶遇,还是他特意在那里等你?”御风垂着眼睑,问出脑海中思考的问题。

“什么?”她没领会。

“我在想,暗夜的人是从哪里得到你去了撒哈拉的消息?”他神色平静,捧着茶盏的手却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她看着他稍稍泛红的手指,笑着安慰他道:“别替我担心,他们不是对手。”

“最难防范的,永远都是暗算。”御风叹息,不知是针对现实还是单单为她。

“你想得太多了。”海遥轻笑,“喂,莱莱,你想刷破我的靴子啊?”她冲着外面的勤快少女大声叫。

“小姐,撒哈拉是沙漠诶。”莱莱嘟哝,更加用力刷着鞋底凹槽间的尘土。“人家怎么肯让你上飞机的?”

海遥,是不是想在莱莱身上补偿自己失去的快乐,才会在八年前收留无家可归的她?不管为了什么,和莱莱斗嘴让她很快乐。

御风笑了笑,起身离开房间。再次回来的时候,他拿着一叠卷宗。

“有工作了,海遥。”除去天狱门的特殊任务,海遥经营着一家私家侦探所。御风是她的助手兼管家。

“什么委托?”她回头,神色阴郁下来。

“你不是很喜欢,但比追杀恶魔好感度高一些的工作。”他摊开文件,放到她面前,“调查议员夫人的情人。”

上杉京子,议员上杉元太郎第三任夫人,二十八岁。照片上是个时髦的美女,有一双能穿透平面照的勾魂桃花眼。

上杉府邸对面,停着一辆普普通通的丰田。车内,海遥百无聊赖得合上资料。

自动铁门往两边移开,一辆黑色的三菱轿车驶出花园。海遥发动汽车,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到百货公司门口,上杉夫人下车,姿态曼妙得走了进去。

她以为是走秀?海遥将车开到百货公司后门,果然看到匆匆走出来的上杉京子扬手招了一部计程车。

这种小把戏,如何能骗得了我?海遥冷笑着继续跟上。她现在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把握认定议员夫人和其他男人有不正当的关系。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原因,曾经有过一个案例便是调查的对象偷偷摸摸去和私生子见面。

一次次欺骗,用谎言掩盖真相,只是不想失去握在手里的幸福。那个痛哭流涕的女人,她的模样海遥至今还记得。

这是极个别的案例。更多的时候,她看到男男女女对誓言的背叛。人类,早已对谎言麻木不仁了。

她的车停在情人旅馆对面,看到京子苗条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旅馆门前,她拿起了相机。“咔嚓”、“咔嚓”连按几下快门,第一阶段工作完成。不知道上杉议员看到夫人出现在这种地方,是否有胆量继续追查下去。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闯进了她的视线,恰好挡住了照相机镜头。似乎感知到背后窥探的目光,他向着她的方向转过头。

手抖了一下,几乎拿不住相机。为了避免砸烂价值不菲的红外线长焦相机而被御风碎碎念,她将它放到旁边的座椅上。

真的是他!毫无预兆,在十年之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那张漂亮的脸,和在她思念中慢慢长大的他一模一样。

天遥,她用了十年都无法忘记的人——她的哥哥!

周围没有狗仔队的镜头。原慕天回头,迈开长腿向旅馆方向走去。

“对不起,请等一下。”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他的唇角泛起一丝狡猾的笑意。当他转身面对她的时候,表情恢复为一贯的漫不经心。

“我不认识你。”天狱门主海遥,在逃犯心中如雷贯耳的名字,主人竟然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他注意到她的脸色,白的近乎病态。

对,他不应该认识她。十年前,她狠心封印了他的记忆,亲手切断两人之间的血脉相连。

如今的他们,仅仅是陌生人。

他在等她的下文,可面对这张俊美的脸,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一时冲动跑来相认,她却忘了他不再是那个骄傲的哥哥了。

“用认错人这一招钓凯子,很老土。”她还在思考开场白,他已经帮忙想好了理由。

海遥咬住唇,在心里“切”了十几声。从小就自负得以为天下无敌,十年来讨人厌的个性还真是没一点改进。“用冷嘲热讽这一招来泡马子,也很老土。”她也不再是那个任由哥哥捉弄的海遥了,再也不是了!

“哧”他笑出声,邪邪的目光放肆浏览她全身。“你,”上前半步,对她俯下身体,被旁人看到铁定误会是恋人在耳语,“有让我泡的资本吗?”浓烈的男性气息包围住她的四周,她不能呼吸了。

“我,认错人了。”她艰难得吐出一口二氧化碳,低下头寻找还没被他的气息侵略到的新鲜氧气。和他邪美过火的容貌相比,她为自己丑小鸭一样的外表自卑。二十四年,从出生到此刻,她永远缺乏和他竞争的资本。

“那么,再见。”原慕天好玩得看着她的发顶。天狱门主,传闻中冷酷无情的恶魔克星,是在害羞吗?这场游戏,有趣。

锃亮的漆皮皮鞋在她眼皮底下后转,慢慢离去。海遥忍不住抬头,想再看他一眼,即使背影也好。

旁边的林荫道,树叶之间有微光闪动,一把银色匕首挟着风声破空而出。敏锐的眼神抓住了迅如闪电的暗器,长年在危险中求生练就的本能使她立刻做出了反应。“小心!”海遥一个健步将慕天扑倒,就地打了一个滚。

“你,对我有企图吧?”翻身而起,他坐在地上嘲笑身边的她。

她没反驳,看着他方才站立的地方,轻薄如纸的匕首将一张纸牌牢牢钉在沥青路面。海遥心中一惊:塔罗牌,是冲自己而来,还是单单针对他?

顺着她的目光,他也看到了那张图案为女祭司的塔罗纸牌。曲起一条长腿,将手搁在腿上,潇洒的姿势不像面对杀手阻击,倒像是正在拍摄封面照。他笑着摇摇头,“这个人恶作剧的劲道倒不小。”

“这个恶作剧,真的会死人。”看不惯他悠闲的姿态,海遥伸手拔起匕首,捡起塔罗牌。“暗夜的人,几乎没有失手的纪录。”女祭司脚边的弯月,看上去像勾魂索命的镰刀。

“暗夜?”他的表情无辜到完美,仿佛真的一无所知。

“一群赏金猎人,”怕他听不懂,海遥解释道:“就是杀手。”

“那么,他们的目标是你,还是我?”他从她的手上拿走纸牌,放进西装口袋。

“目前很难讲。”海遥皱着眉,真心的为眼下的局面烦恼。如果暗夜的猎物是自己,她有自信应付,但假设是他呢?

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暗夜的人杀了天遥,然后再去为他报仇。

十年的分离,命运让他们再度重逢,或许正是给她机会弥补过去对他的伤害。这一次,她用生命发誓,绝对不会让天遥遭受任何不幸。

让你忘记我,那是天狱门主的愿望,但不是我的。海遥向原慕天伸出手,“不管他们的目标是不是你,由我来保护你。”对不起,哥哥。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到的事!

他接住她伸来的手。眨眼的瞬间,有一抹邪佞稍纵即逝。欢迎你加入魔术师的游戏,天狱门主!

游戏代号:猎杀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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