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作者:盈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702

弗兰葬礼的那天是个阴天。他是基督徒,海遥特意请了牧师主持仪式。

“弗兰……先生……”莱莱哭成泪人,“他是……个,是……好人。”

她在这个家住了八年。不止和海遥感情深厚,就连态度严肃的弗兰在她心目中也是大善人一名。

小姐和弗兰先生,他们做的事情多有意义啊。可惜,这么好的人,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眼看棺椁放入土中,莱莱的哭声更大了。

一身黑衣的海遥最先走上前,将手中的菊花扔在棺木上。她垂着头,离开送葬的人群,走到一旁。

取出香烟,她正要点打火机。一道火苗在香烟前窜升起。

凑上前,就着火点燃了香烟。

将香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她看着眼前人。为她打火的人是原慕天。

“虽然很俗,但总要说一句。节哀顺变。”

他也是你的亲人!她在心中呐喊,却无法说出口。眼圈一红,她点了点头。“谢谢。”

她的憔悴失神让他不舍。这两天她不仅忙着安排葬礼的事项,还和御风详细追查了十年来悬而未决的多起暗杀事件——那些在他策划之下的暗杀。

多年来暗夜始终是让各国警方头痛万分的赏金猎人,当然也包括天狱门。每次暗杀都会留下作为标记的塔罗牌,却神出鬼没从不让对手掌握行踪。他在暗处和正义的力量斗了这么久,嘲笑够了对手的无能,终于决定到台前一决胜负。

这一局,以为能赢得轻松。结果得到了她的爱,同时也赔上了自己的心。

在海遥和亚历山大之间,他只能二选一。他们代表的正与邪,他不可能同时兼顾。

“找到凶手线索没有?”关心的神色并非完全出自伪装。

“一定会找到。”海遥握拳,眼眸泛着冷凝的光芒,“暗夜,天狱门和它势不两立。”

他在内心深处的叹息,估计她是不会听到了。

慕天动作轻柔得抚平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我有事情需要出门一次。”

“不要出去!”海遥冲动得抱住他,“我身边的人都会有危险。”将脸埋进他的怀中,她的声音近乎呜咽,“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已经不是他们的目标了,海遥。”慕天温柔得亲吻她的发顶,“别为我担心。”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再把你作为攻击目标?”她固执得不肯放手。

“对同一个人,猎杀令不会有第二次。”暗夜的规则,他最清楚。

海遥疑惑得抬起头。“你从哪里知道这些?”

“御风,他告诉我的。”他低头,吻干她脸上的泪痕。“我保证,会保护好自己。”

她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墓园林立的墓碑尽处。脚步声接近,海遥回头。

“你有没有对兰斯洛说过,暗夜的猎杀令一旦取消,就不会再给同一个猎物?”

御风微微一怔。半秒钟不到,漂亮斯文的脸闪过一丝恍然。“啊,我和他提过,忘了告诉你。”

“他真的不会有危险?”海遥不放心得追问。

“在我们之中,他是最安全的一个。”他的语调中带有轻微的嘲讽。

海遥没有留意。

帝国剧院。英国皇家芭蕾舞团的排练已经结束了,蜂拥而至的记者追随着主角而去。

空无一人的舞台上,一个穿着纯白色古典芭蕾舞衣的女子悄然登台。

她站在舞台中央,右腿立足尖,左腿向后伸直成六十度角,双手在身旁侧伸。这个阿拉贝斯舞姿,维持了十秒钟。

放下左腿,她开始旋转。先是平转,然后她做了一个大跳,在空中的时候双腿击打了六次。落地之后,她又连着做了一个掖腿转。

没有音乐,没有聚光灯,白色的舞衣在黑暗的舞台上如展翅的天鹅,迎风飞翔。

她是一个有才华的女演员。但是有一个人,只有她拥有超越众人的天赋。

格瑞丝-罗迪克存在一天,她就只能做配角。

珍妮-科特曼双手上举,满怀恨意得想到:我希望她死掉!

“你确信,这是你的愿望吗?”如鬼魅般的男人声音,在空旷的剧院中飘荡。

她大惊失色,站定身形。“谁,谁在那里?”惊恐的眼神,投向底下的观众席。

“暗夜的魔术师。”声音是从前排的位子传出。他和她相距很近。

黑暗中,朦朦胧胧看到有个人影坐在那里。看不清楚他的外貌,唯有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仿佛残忍孤绝的狼看到了猎物,又好像是嗜血的鲨鱼闻到了血腥的味道,那双眼睛中的光芒残酷冷佞,让她浑身直哆嗦。

“你,我不知道,你是谁?”珍妮非常害怕。隐身黑暗的男人,他居然能洞悉她内心的隐秘?

“让格瑞丝-罗迪克从这个世界消失,那应该是你的心愿吧?”慕天看着颤抖的白色身影微笑。怀有恶念的人,逃不过暗夜的诱惑。

他的声音蕴藏着一种力量,穿越灵魂里的良知、道德的约束,直抵人心最黑暗的角落。

“是,是我的愿望!”她的恐惧消散了,大声承认心底的怨恨。“我想站到舞台中央,想得到掌声,只要格瑞丝消失我就能得到一切!”

“那么,让暗夜帮你实现它。”这一次,声音是从剧院的大门处传来。“将定金汇入这个帐号,未来的大明星。”他打开门,外面的光线一下子闪了她的眼。珍妮抬手遮挡,想看清楚他的样子。

他已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重新将黑暗留给她。

一张白纸飘落她脚边。珍妮弯腰捡起,将它紧紧按在胸口。

原慕天走出帝国剧院,惨淡的天色愈发阴沉。

个人的成功,意味着集体的失败。他所处的时装界,也是同样残酷的竞争。

慕天打开手机查看留言,五个来自海遥,还有一个是亚历山大。

“海遥。”他先打电话给她,“我还有事要做。晚饭就不用等我了。”

“还没处理完啊。”她追加了一句,“路上小心。”

“我知道。”慕天神色复杂得挂了电话。若有一日我能问心无愧得站在你面前……可惜,没有机会了。

他的神情变得漠然,像戴上了假面具。接着是回复亚历山大的电话。“一切,重新开始了。”

“这次,我要结束。”亚历山大的语气较之以往的镇定自若多了一份浮躁。他有遇到烦心事?

他不会多问。亚历山大除了是暗夜的教皇,还操纵着全球黑市交易。和暗夜无关的事情,他不关心。“是,一定会结束。”

原慕天回家已是深夜。他打开大门进入,穿过樱花飞舞的庭院,走向玄关。

海遥对他是纯然的信任。非但没有质问那夜为何他能自如穿越她布下的结界,还把家里的钥匙都交给他了。慕天将手上的钥匙放进衣袋,坐到玄关的地板上换鞋。

身后响起金属盖的打火机合上的“啪嗒”声。“我帮你圆了谎,兰斯洛。”说话的人,声音温和优雅。

原慕天穿上拖鞋,站起回身,“多谢。”他背后站着的人,是御风。

“暗夜的规则,了解的人不会太多。”御风吸了口烟,慢慢得吐出烟圈。“你是谁?”

淡薄的星光射进室内,他看到对方俊美无畴的脸上,漂亮的嘴角微微牵起,原慕天无声的笑了。“五年前救你的人,隐士。”

御风默默得站着,直到火红的光芒在他指尖隐去。“决胜局吗?”

“是。”慕天的回答简短有力。

他垂下眼帘。淡淡的忧伤在他们中间蔓延开,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天狱门主在书房研究暗夜,她同时也是一个等待爱人的女人。”

“我知道。”慕天从御风身旁走过,“可是没有退路,你和我一样。”

他们爱着同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却是不得不一决胜负的对手。

书房里的海遥面对着书桌上一字排开的二十二张大阿卡纳塔罗牌皱眉。

先抽出愚人,女祭司,皇后三张牌,他们已先后被她终结。还有恶魔,他的杀人手法她也见识过了。

另外十一张分别代表正义、审判、世界等意义的塔罗牌,在御风搜集到的罪案纪录上从未出现过,也并不适合代表猎人身份,因而可以排除可能性。

魔术师,在十年前伦蒂尼家族内讧中暗杀多名家族成员。从那时开始,暗夜崭露头角。

皇帝,八年前卷入黑金丑闻的内阁官员枪击案中,这张牌首次出现。最近一次现身,是在前南地区。

教皇,传言是暗夜幕后主脑。但至今仍未证实他的身份。

情人,五年前和死神同时现身中东。

倒吊男,暗夜十年的历史中,只有这张能代表猎人的牌从未出现在案发现场。

隐士,五年前暗杀多名涉嫌核武非法交易的谍报人员后销声匿迹。

究竟是哪一个杀了叔叔?接下来出现的猎人,又会是谁?

门被推开,身材高大的原慕天走进房间。

“该睡觉了,海遥。”他走到书桌前,看着七张按照顺序排列的塔罗牌,画风漂亮精湛。“有头绪吗?”

“没有。”她放下搁在椅子扶手上的长腿,站起来活动筋骨。“暗夜,太狡猾了。现场留下表示身份的塔罗牌,实际上半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该出现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出现。”他将她拉到面前,“就像我们相遇一样。”低下头,他吻住她的嘴唇。

海遥伸手环住他的颈项。在叔叔下葬的当天,很抱歉做了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可是没办法,她深爱着眼前的男人,即使他是哥哥。

慕天的手,从她的纤腰移到桌面,精确得找到顺序为第二的魔术师。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牌面翻转。

英国皇家芭蕾舞团在京都公演的剧目是格瑞丝-罗迪克的代表作——《精灵》。它被誉为最富有想象力、创造力的芭蕾舞剧。

不过海遥对此可说是一窍不通。对她而言,欣赏高雅艺术等同于打瞌睡。因此当原慕天拿着门票邀请她同去时,她懒洋洋抬头扫了一眼。

“没兴趣。”直截了当得拒绝。

“可是,”他斜倚书架,“这是难得的约会嘛。”

他有些落寞的神情被她看在眼里。“兰斯洛,你不是在对我撒娇吧?”他的脸比女人更加美丽。但脑海里一想象小女生嘟嘴撒娇的表情在他脸上出现,海遥不免浑身泛起疙瘩。天啊,千万不要是这样!

“是警告。”慕天走向她。漂亮的脸,带着和她想象中截然相反的强势。“我要你今晚放下工作,陪我去看演出。”

“你凭什么立场命令我?”她站起身,不想输给他。芭蕾舞,切,看了也是不懂。

“我们是情人。”他快速将她拥进怀中,给她一个火辣辣的吻。

细碎的呻吟从她唇间逸出,海遥摸索到他的手抽出一张票。“我去。”她推开了他,“现在,让我去找御风,OK?”

于是当天晚上,百般不情愿的海遥跟着原慕天走进了帝国剧院。本来大家是建议她穿晚礼服出席,可是她最多让步到穿男式晚装入场。

打扮淑女这种事情,她敬谢不敏。上次在慕天的劝诱下勉强穿了一次长裙,这次说什么她都拒绝到底。

“现在是非常时期,难说暗夜猎人什么时候出现。长裙不适合战斗。”她的理由听上去很充分。

结果大家各退一步,就有了目前这样受人瞩目的局面。

身材高大的原慕天只是稍稍牵动下嘴角,就让看到他俊美外表的女人呈现痴迷状态。而海遥呢,却因为中性的容貌装扮,让人误以为和身边的绝世帅哥是Gay了。幸好,再仔细看一下就能发现她是女人。

“都坐满了。”开场之前,海遥环顾四周。

“她是最杰出的一个。”慕天看着手中的节目单,意味深长得微笑。

顶灯一盏盏熄灭了。一个白色的身影翩然跃上舞台,一束追光跟着她轻盈的脚步移动。帷幕徐徐升起,花园水池的布景展现在观众面前。

群舞的精灵在她的身后,可是所有的目光仍然集中在她身上。超越众生的舞步,对音乐、舞蹈独特的领悟力,她是跳芭蕾舞的天才。

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对艺术的狂热,和对完美的执著。虽然不懂她所跳的各种舞姿用来表达何种情感,但海遥从她那里得到了感动。

她偏转头,想看看慕天的反应。他正襟危坐,显然正沉醉于格瑞丝的舞蹈。

十年里,他和她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很难分清楚究竟谁过得更好。当初假如是他赢了那场决斗,她也不可能获得像他今日的成就。

不,如果是天遥成为新的门主,他一定不会理睬叔叔。他对使命、原则、正义感,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是的,天遥不会封印她的记忆,让她孤零零生活在他看不到的世界。他绝对不会让她忘了他。

那些故意的冷淡,全都是说不出口的爱。

她看着他的侧面,泪眼迷蒙。对不起,天遥!这已是不知道第几次向他道歉了。这时,她突然发现他诡异的微笑。

“啊?”海遥惊讶得叫了一下。以为自己会妨碍到演出,却发现周围一片噪杂声,除了慕天根本没人注意她。

他转头看她,关切的神色让她相信方才是错觉。

“发生了什么事?”海遥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向舞台。

格瑞丝-罗迪克在旋转。她整个身体被卷入一个由风形成的漩涡,像陀螺一般飞快的转动。不明所以的观众开始以为是特效,但越看越不对劲。

“是——术!前面的人给我让开!”海遥大吼。抓住前排的椅背用力一撑跃起,她在惊慌失措躲闪开的人丛中找到路冲上舞台。

风已经停下,格瑞丝倒在舞台中央,一动不动。她的身边,有一张塔罗牌。

“她死了。打电话叫警察。”她对从后台赶来的经理吩咐道。空气中还残存着一丝来不及消散的轻风,海遥放下尸体。“我去追杀手。”

隔着骚动的人群,原慕天冷冷得看着她的身影。

循着那丝若有若无的轻风,海遥一路追踪。塔罗牌上的图案是隐士,在隐匿多年后再次出现的猎人。

他居然,在她眼前杀人!海遥懊恼得咬着嘴唇。如果她能更早一点发现异常,格瑞丝就不会死了。

隐士利用风的幻术实施暗杀,手法干净利落。她从不认为只有天狱门的人会使用术,但想不到此次交手的暗夜猎人,大多也是用术的高手。

从他们以往的罪案记录看,使用枪械的比例相当高。这次改变风格的原因,是因为对手是天狱门吗?

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必须战斗。

风的气息突然从空中潜入建筑物内。海遥停下脚步,这才发现对手将自己引入了花见小路。

她来过这家店,虽然只有一次却印象深刻。那天,她在这里找到原慕天。

掀开“萤”的幡帘,她走了进去。

和上次一样的摆设布局。墙上依然挂着写有“忍”字的竹制挂帘,“刃”上的一点尤其像刀锋。她环顾无人的店堂,静静等候猎人的出现。

“让你久等了,天狱门主。”从厨房出来的男人,解开了围裙。

“清田先生?”她以为隐士是为了逃避她才躲入这里,想不到老板居然是暗夜的猎人。“你就是隐士?”

清田耕助左手轻轻一挥,一张塔罗牌飞向海遥。

“我是死神。”他用冷淡的声音宣布自己的身份。

“隐士呢?我要找的人是他。”话虽如此,海遥依然摆出了战斗防御姿势。藏身暗处的猎人既然敢现身,摆明了是要决一死战。

“赢了我,你的对手才是他。”耕助念动咒语,一团火焰在他手上跳跃。“去吧火焰,炙烤你的敌人,焚毁一切不合理的存在。”

海遥侧身,避开飞向自己的火焰。她退开两步,张开结界以免伤及无辜的邻里。

“你那么在意别人的死活?”他毫不留情,说话的同时指挥一条火龙向她发起攻击。

不管他是不是慕天的朋友,现在他的身份是暗夜的死神!海遥念动召唤水之龙的咒语。

一红一白两条巨龙在空中缠斗,双方不断增强式神的灵力。

海遥显然法术更强,水龙在空中已完全压制了火龙的攻势。

耕助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不再理会式神间的战斗,烈烈燃烧的火球将海遥团团围困。

“这点法术就想和我斗?”海遥嘲笑道。划破手指,血珠从伤口迸出。她随手一挥,飞洒出的血珠串成一圈,像鲜血制作的项链。

血珠慢慢扩大,变成血红色的圆球将火势完全阻挡。

“你觉悟吧!”随着一声娇脆的喝斥,耕助只觉眼前一花。方才还困在火焰中心的女子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脱身而出,将他拖进了水的幻术之中。

他猝不及防,一下子喝了好多口水。咽喉被天狱门主紧紧扼住,他感觉到窒息的痛苦。

死亡,他并不害怕。只是从今以后,剩下她一个人了。

耕助认命得闭上眼睛。

海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脸。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水的温度发生了变化,正在急速的降温。她感觉到了异样。

有人闯入了这个封闭的结界,而且正在让她用幻术造成的水世界结冰。不行,继续留在水中,她也会被冰封住。

海遥抓住昏迷的清田耕助从水底跃出。刚刚探出身体,两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放开他!”命令她的是个女人。

“如果我拒绝?”

“那么同归于尽。”女人的声音尖细,最末还咯咯笑了两声。“反正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海遥放开了耕助,脖子上的压力也骤然减轻。

她收回式神,看着掉落在脚边的塔罗牌。“情人!”

“当然是两个人才能称为情人。”白衣女子爱恋得抚摸着耕助的脸,抬起头看了一眼海遥。小小的瓜子脸上眉目如画,长发披肩,身形纤细。

她很美丽。但是她只能漂浮在半空中。

“你是游浮灵。”游浮灵是指那些虽然死去,但对世间还留有依恋的人的灵魂。那么她是……

“萤。”耕助低喃着一个名字。

她低下了头,对着昏迷的他温柔得微笑。“就快结束了,我最爱的人!”

浅川萤,清田耕助五年前死于交通意外的未婚妻。因为对所爱的人存有眷恋,变成了游浮灵。真正的身份是暗夜的“情人”。

“五年前我死了以后,耕助想要追随我而去。”她沉浸在回忆中,“魔术师告诉他,就算他死了,也不能保证寻找到我的踪迹。魔术师的咒语,让我能以游浮灵的形态陪伴在耕助身边。”

“很感人。”海遥平静得看着她,“但是这不能作为杀人的借口。”

萤伸出手,澄澈的双眸注视着自己的掌心。“我们只是想在一起。”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她手掌边缘飘落,海遥的神色变了。

“杀死叔叔的人,原来是你们!”在弗兰手中,她看过一模一样的雪花。

“我们不过是杀人的工具。”她的眼神倦怠,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寂寥空虚。“一旦背叛暗夜,会受到比死还痛苦的惩罚。我不希望耕助遭遇任何不幸,我已经让他这么悲伤了。”

“杀人,无论什么理由都有错。”海遥从怀中掏出符纸。“随意猎取他人的生命,总有一天会得到死亡的惩戒。”

“你也一样吧?”萤笑了笑,铺天盖地的冰雪将海遥团团包围。

“我也会死。但今天,不是我。”海遥在身体被封住前甩出符纸,“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画着镇灵图案的符纸闪电般贴上浅川萤的身体。“散!”海遥一声低斥,银白色的亮光从她身体中心向外散发。同时,包围海遥的冰雪逐渐融化。

“不,不要离开我,萤!”苏醒过来的耕助抓住她漂浮的衣角,撕心裂肺得呐喊。

“对不起,耕助。”她的身形慢慢消散,“为了我,你不得不加入暗夜。我一直都是你的负担。”

“不是,不是这样!”他握着拳哭泣。

“即使无法给你真实的拥抱,我还是想好好爱你。”手臂的幻象,紧紧拥抱着清田耕助。“结束了,耕助。我不希望你再为了我杀人。”

“你不要走!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毫无意义。”他感觉到她的气息正在一点点从世上消失。

海遥愣愣地看着这对恋人的生离死别,她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暗夜和天狱门之间,非要分出胜负吗?

“天狱门主,谢谢你。”萤在对她说话,海遥抬头望着快要完全消散的女子。“如果我能选择,我会要光明。”

“我知道。”她微微点头。

“踏雪这个名字,能不能让你想起什么?”她说道,温柔得松开环抱耕助的手。“再见了,我最爱的人。”

“萤……”耕助悲恸的声音久久回荡。

她消失了。随着银白色的光芒熄灭,浅川萤真的不存在了。

“请离开这里,天狱门主。”他的目光犹如死人。

“你想做什么?”看出对方的异样,海遥提高警惕。

火焰再次在他手上燃烧。“没有萤的世界,也将不再有我。”见海遥没有退开的意思,耕助也不想再搭理她了。四处乱窜的火焰,点燃了房间每个角落。

“你确定要这么做?”浓烟、烈焰,这里已成人间炼狱。海遥掩住口鼻,往门口退去。

他幸福得微笑着。“天狱门主,我并不想成为猎人。”

童话中的人鱼公主为了爱情献出了声音。而他,舍弃了良知。

终于,他可以放下愧疚,追逐她的身影而去。如果他们能被原谅,那就在天堂重逢吧。

即使是地狱,只要有浅川萤存在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天堂。

熊熊大火,很快吞没了清田耕助的身影。

海遥站在街心,迷茫得看着燃烧的建筑,忙碌的救火人群。普通的灭火方法根本无法扑灭由术造成的火灾。救还是不救?

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她转身离去。

“踏雪……”下意识得,海遥呢喃着萤在暗夜的名字。她最后说的话,究竟有什么含义?

舞月,飞花,踏雪,这是她所知道的暗夜猎人的名字。能想起什么?切,起名的家伙,倒是很风花雪月。

等一等!风花雪月!海遥停下了脚步,化石一般僵硬在路口。风,御……风,他的名字,不会是个巧合吧?

不可能,御风怎么会是暗夜的猎人?她摇了摇头,否定自己无端的猜疑。

“暗夜的人是从哪里得到你去了撒哈拉的消息?”

“除非是魔术师撤销‘猎杀令’,一旦成为暗夜的猎物,死路一条。”

“我得到情报,暗夜今晚会有所行动。”

“我喜欢的海遥,是正义的天使。”

“最难防范的,永远都是暗算。”

她的脑海里,全部都是御风的声音。她信任他,从不曾怀疑过。如今想来,全成为疑点。暗夜的机密,他怎么可能了解的如此清楚。除非,他本身就是暗夜的成员!

海遥抖着手从衣袋里摸出手机,打电话回家。

铃响三声,有人接起了电话。

“喂?”

“莱莱,御风在吗?”她的心跳得厉害,勉强克制紧张的语气。

“御风哥哥出去了。好像还没回来呢。”

海遥倒抽一口冷气,闭闭眼睛镇定心神。“听着,莱莱,赶快离开家。不要和御风联系。”

“为什么?”莱莱不解道,“御风哥哥怎么了?”

“他是暗夜……喂,喂,莱莱!”手机里只剩下悠长空洞的接通音。

莱莱握着听筒,呆呆得看着身前的御风。

漂亮斯文的脸笼罩一层寒冰,他不是她熟悉的御风哥哥。

“抱歉,打断了你的电话。”御风抬起手,一截被扯断的电话线从他的指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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