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梦中,紫儿自己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只是,她似乎控制不了自己,只能在半空之中观望。
依稀是清朝。街边人来人往,贩夫走卒,莫不是剔发长鞭。城门处,大大的石碑用草书篆刻着盛京两个字。怎么,我居然来到了沈阳?紫儿暗想。
忽然一队下聘的花嫁队伍自街尾浩浩荡荡的出现,大红色的绸花包裹着丰厚的聘礼。随从人员衣着华贵,哪怕端盘小厮均自有其气势,万万与街边的平凡百姓不同。歌舞曲调,一路撒着花瓣,瞬间平凡的小巷也被装扮的宛如仙境。
紫儿好奇,跟在队尾,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宅子。那宅子自是金碧辉煌,显然不同于一般人家。朱门石狮,大大的门环。队伍的轿子中下来一位著官府的老爷,双手恭敬的捧着金黄的卷轴。
忽地,宅门大开。从里冲出一队家人。两旁百姓,下人,高官达贵全体拜倒。只有那托着黄卷的大人高傲地走到石阶最高处,清清嗓子,抑扬顿挫的官腔有些尖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莫洛之女莫迎欢,年方十六。举止优雅,高贵大方,性情贤淑,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我朝太子已值大婚。赐莫迎欢于太子,为太子妃。下月十五举行婚配大典。钦此!谢恩!”
众人谢过,莫洛谢恩磕头后,战战兢兢的接过圣旨,这才得意洋洋的接受众人的道喜,红光满面。
府宅后,莫迎欢粉面带泪,母亲在一旁不住的劝说。
“不嫁,我不嫁!你们不要逼我。”她一脸坚决,绝非矫情羞涩。
“女儿呀,这是皇家的圣旨啊!”皇命难为,也不敢违抗。莫夫人老泪纵横,“当朝太子,以后贵为天子之尊,女儿也会是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呀!”多少女子,倾心期盼,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母亲,你怎么忍心叫我与后宫三千分享一个男人?我宁愿清灯古佛,孤独终老,万死不愿入宫……”她不要嫁人啊。
话未尽,被父亲莫洛一个耳光打倒在地。唇边朱红,一行浊血,自嘴脚流下。
“不识好歹的东西,自古婚姻,都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你说话的道理。圣旨已下,你想害死全家是不是?爹爹我辛苦经营的官位,也会被你毁誉一旦。”莫洛吩咐下人,“看好小姐,不许她出去,下月十五,她必须给我登上花轿。”又抬头狠狠瞪了莫夫人一眼,“你也给我在房间里也好好呆着,假如你再如过去一般无法无天的溺爱她,惹下大祸,你我夫妻缘也尽了。”一拂长袖,怒气冲冲的离开。
侍女扶夫人离开,下人们更是将绣房门紧锁,终日家丁看守,封闭宛若牢笼。
莫迎欢不再哭泣,每日,只忘着遥远的天际发呆。
紫儿就这样看着她,隐隐的,自己的心也在痛,她几乎能够感受到莫迎欢那绝望的悲哀。
白猫,是它!
紫儿身子一颤,想触摸窗外那只紧紧凝视莫迎欢的猫身,只是,每一次都穿越过它扑空,而它似乎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她只能凝视着与她生命纠缠千丝万缕的白猫,白猫却凝视灵魂仿若已经不在的莫迎欢,一日又一日,每一刻,每一时。
终于,皇帝派人送来了吉服香烛,接亲的队伍也在门外等待良辰。吉祥的喜乐镇天的吹着,敲打着,莫府上下,都为了明日小姐的出阁大礼忙碌的准备。绣房内,红烛闪闪,莫迎欢呵退下人,一身素衣,宛若秋水的双眸凝望窗外渐圆的明月。明天,是八月十五了,满月,本该是团聚的日子。
四更,侍女赶来为小姐梳妆。
绣房未落锁,小姐依旧紧靠在窗前,桌上,一把剪刀明晃晃的反射冰冷的月光。红毯上,根根长发尽断。
她亲手剪断了满人最注重的头发。无发,她不配出阁。
紫儿战栗,白猫在窗外竟也立着毛发。
自此,莫迎欢被父亲关入后花园的阁楼,不允许再出门一步。若非她母亲以死相逼,莫洛甚至愿意亲手了解她脆弱的生命。年仅十四岁的幺妹,从此易名迎欢,代姐出嫁。
这一关,居然就是一世。
紫儿的眼睛又模糊起来,张眼,四周仍是自己的卧房,方才,不过南柯一梦。
困倦又袭来。
她仿佛又回到了明朝。这次相遇的女子,名唤水雅。八岁时,长跪寺庙门外,想要落发出家。老尼姑怜她年幼便丧双亲,又不忍在她未成人之际,斩断红尘。于是敷衍她,允她带发修行,谁知,又是一世孤苦。门外,白猫依旧款款深情的凝视,从未离开。
她仿佛又回到宋朝,那女子白衣素面,明眸璀璨。连年战祸,她背井离乡。从一处流浪到另一处。多少富家公子对她惊为天人,多少青年才俊爱她痴情不改,她依旧面无表情,眼神永远锁住远方,大雪之夜,荒庙中,她凄凄惨惨吞下最后一口气。庙门外,白猫的爪子在古树,划下长长的痕迹……
紫儿不知道遇到几个这样的女子,每一朝每一代,无一善终。那白猫,如影子般陪伴左右却从未现身。只是在漆黑的深夜,才允许自己将头爱怜的偎依在熟睡的女子身侧。天微亮,它便警觉的窜出窗口,仿佛,从未出现过。猫儿心痛,她亦心碎。
恍惚间,梦又带她走到了不知名的朝代。
再不见任何女子,白雪漫天,午夜,村落中一丝烟火都没有。
雪地中,一只黑猫踉跄前行,它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但是它不敢停下来,这么寒的天气,这么大的雪,随时都可能要了它的命。
世界好大,却没有一只猫容身的地方。它被村子中顽皮的孩子追赶,不许它栖身在破旧的山神庙中。没有食物没有温暖,它真的好累。在无边无际的漫天白雪中,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何时,它支撑不住了,那儿,便是它的葬身之处。
它跌倒,却再也没有力气爬起,四周似乎温暖了许多,肚子也不在那么饿了。我要死了么?它想着,那么,来世,我想做一个女孩,我想永远居住在温暖的屋子中,没有人四处追赶我,有温暖的食物。来世……
“喂,你没事吧?”迷幻的梦境被人类的声音打断,它要获救了吗?它慌忙的张开眼,一只白猫,英俊的恍若天神。
“我要死了!”眼睛越来越迷茫了……
“该死的,你不许死。”
它的身子被白猫叼起,它灵敏的身子急弛,瞬间,两只猫在雪海中失去踪迹。
它想,它是爱他的。这只在寒冷的冬季救了他的白猫。它与他共同生活,白日里,蜷缩在树阴处酣睡,它常常偎依在他的怀抱中舒服的打鼾,天地如此的平静,平静了的日子也如此的幸福。夜里,他们在旷野上追逐田鼠,大笑的嬉闹成一团。
只是,它从未忘记过那个梦,做一个人类的女孩。
它慢慢的老了,猫的人生只有十几年而已。而时间,过的如此之快。
有一天,他叼给它一只木盒,说里面装的是一颗长生药丸。只要吃了,它不但能恢复到身子最灵敏的岁月,还能和他一样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不要!它惊呼。
“我要做一个女孩,来世,我只能期盼来世!”
他神色暗淡。而它,假装没有看见,一心期盼着死亡的到来。
只是,真的死了,才恍然大悟,一只猫变为一个人是多么的可笑。
他拿出项部的链子,将它的魂收入其中。
“我会满足你的心愿!”他信誓旦旦。带着拘禁在链子中的它,四处流浪。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自链子中看的见岁月的变迁。也看的见他眼中的深情。也许,能不能成为一个女孩已经部再重要,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它宁愿放弃自己的心愿。只是,它一直忘记告诉他这一点重要的发现。
终于,他们遇到了一个法师。他自称是狼族的王,他说他能帮助小黑猫了却心愿,转世为人。但是,必须白猫拿不死灵药和无限期的自由交换。
毫不迟疑,他答应了。
他真的一点都不留恋它是否离开么?它有些怀疑了。直到它离开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回头,更未挽留一句。也许,他并不爱它。
又下雪了……
紫儿醒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两下。亚提的爪子迅速的收回,转身想窜开,免的再惊了她。
她比亚提更迅速握住那想逃离的猫爪。
“你还想逃离我多少年?”毛融融的触感,分外熟悉。她将脸凑近,让它在光滑的皮肤上摩挲。
“紫儿!”亚提疑惑的望着她,两个小时前,她因为见到它而晕倒。它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做了个梦,如放电影一般,梦里,好多女子哀怨的生活着,我还梦到了你。”她小心翼翼察觉亚提眼睛的变化,果然,它是在意的,“莫迎欢。”
亚提明显颤动了一下。
“水雅。”
他几乎是震惊的看着她。
“朱心慈。”
他简直不可置信。
紫儿嫣红的唇每吐出一个名字,亚提的心都再抽紧。为什么,为什么,她能念出这些名字?这些本该是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啊。
“你还不明白吗?即使转世千万次,我依旧不会忘记你,点点滴滴,刻骨铭心。”她半跪在它面前,虔诚而又尊敬。
她想起来了?亚提有些不敢相信。什么样的力量能够促使她冲破了奈何汤的效力。
“我一直在等你,不管在那里,什么朝代,每一世,都等你来找我。”只是,他一直在门外,从不曾踏入门内一步。
“你说过,你想做人类的女子。”他不在乎孤寂,唯愿用自己的力量满足她。
爱她,并非一定要将她牢牢圈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我过得并不快乐。”她低头,长发遮盖住面容,看不见表情。幽幽地说:“我不停的在忘记,又在死亡的那片刻不停得记起。于是,在排队喝孟婆婆的汤时,我拼命的把你得记忆牢守在心底,期盼能有一天再见你。”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久好久过去了,我还是没有等到你。”只是再午夜梦回时,从灵魂的夹缝中窥探一丝关于他的信息而已。
“何必如此,你那么的期望成为一个女孩,现在你的愿望达到了,就该好好珍惜才是。前程旧梦,你就当它不曾存在过吧。”亚提跳下她的床,不敢去看紫儿,也不想让她看见他眼底的痛。“紫儿,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你安心的忘记了吧。你已经是个人类了,而我,此身已卖,再没能力照顾你。”
“你又要走了吗?象当年一样,不问我的意愿是否真的要成为人类,你感觉不到我不快乐吗?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紫儿哽咽着,啜泣着。亚提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倨傲的身子坚定的消失在门口。
“亚提……”尤娜唤它。
它好象没有听见。
一步一步,身子越来越小,直到所有人都看不见,消失在路的尽头。
“尤娜,为什么紫儿醒了,亚提却变的这么冷淡呢?”见识过亚提的痴心,无忌根本不相信这只骄傲的猫居然会伤害心爱的人的心。
“它没有另一颗不死药帮助紫儿再变回猫身。”或许它更怕紫儿有天忽然又后悔变回猫,同样的伤害承受两次,即使是它也支撑不助。源源不断再生的身体,无尽的生命,生不如死的心痛只有在长久的时间中逐渐淡化,它,怕了吧!
“无忌,你到屋子里去陪陪紫儿。”她从身后扯出正在打瞌睡的扫帚,“我去追那只笨猫。”
疾风窜过,尤娜已经失去踪迹。
“紫儿,亚提他只是见了你太欢喜,脑子被开心阻塞,所以才那么不正常。”无忌站在紫儿身旁。紫儿脸色苍白,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她吹走一般,身子摇摇欲坠。“它不是真心说出那些话的。”
“你都听见了么?”她有了点反应,随之又长叹。“是我的错呀,是我伤害了它。而今,我又怎么能怪它转身离开。”
“它应该不想伤害你的。”亚提虽然冷漠,却并非一只喜欢伤害别人的坏猫。
“它是为了我好,这些我都明白!”只是,它忘记了问她的意愿而已。“无忌,我好想一个人呆一会,对不起。”她要好好思量,怎样才不会重蹈覆辙。
无忌体贴的起身,“我先回去了!”
“不送了!”她长长的睫毛颤动着。
无忌小小的身子消失在了门口后,紫儿的身子如同承受不住重量一般跌倒在床上。没有眼泪,尽管她真的很悲伤,也很想大哭一场。
很久以前,当她还是只小黑猫的时候,她恣意的享受着生活。她有梦想,有欢笑,有她不曾意识到的许许多多的幸福。女孩的梦,很真切,却也很遥远。她知道,这一切,没有亚提,都是梦幻泡影。只是,这个认知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
天色暗了,窗外的灯陆续被点燃。每一盏灯后,大概都有一个人在等待着另一个人归来吧
“我呢?谁等着我回家?我又能等着谁啊!”她捂住脸,瘦弱的身子抖动的很厉害。
从书架上抽出一张纸,她轻轻的写着什么。只是,她仍旧没有发现,窗外的梧桐树上,莹亮的金色眸子,仍旧注视着她。
几天的时间过去了。出乎尤娜的意料,紫儿并没有来找她。而亚提,也没有再出去过。每天它都懒洋洋的趴在阳台的摇椅上,闭目酣睡。不言不语,不理不睬的仿佛得了自闭症。
“吃晚饭了!”无忌唤它。
“谢谢,我还不饿,”它把脑袋向身子里蜷了蜷。
“听说紫儿把房子卖了,她不会是想出国舔舔伤口吧。”尤娜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一口接一口的凌虐无忌做出的美味,风卷残云一般,口齿居然还十分清晰的打哈哈。
“出国呀?”无忌接收到了尤娜的目光,了然于胸。“那要很远呢。不过没关系,我们要是想她的话,做扫帚只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他拍拍胸口,一副庆幸得样子。
“可是扫帚上只有咱们两个人得空间呀!”意思是,某猫想见,怕是难了。
“也是哦!”无忌沉思片刻,忽然释然一笑,“除了我们紫儿姐姐大概也没什么朋友了,不用担心扫帚地方不够做了。”
两个人坏兮兮的对笑。满意的看到那个似乎极力表现对此毫不在意的猫的耳朵,竖的老长。今夜,怕是有猫又要从窗子偷偷出去了。
“紫儿死了!”
啪——亚提身边的墨水瓶被摔的粉碎,地板上深蓝色的墨水流成了小河,仿佛是血。
它没做出反应,大概是呆掉了。无忌比他还快的回过神来,“怎么回事?”
尤娜疲惫的瘫坐在椅子上。“她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给了一所孤儿院。而且……”尤娜直视亚提,“紫儿是以最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的肢体粉碎,甚至连我都不能助她复员,连救她的希望都没有。”
万念俱灰的她,自三十八楼一跃而下。无怨无悔,也肢离破碎。美丽的容颜以另一种方式坠落,面皮只是表相,美丽的昙花,不过是在凌晨一现。
尤娜赶去的一瞬间,刚好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由于距离太远,她的咒术并未及时生效。她只有将她美丽的魂收在水晶球之中,以便能够妥善的安置。
“不出24个小时,鬼差便能找到我这里,带紫儿去新的轮回。”她将水晶球安放在桌子的支架上,亚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若不想再一世的痛苦,你该做个决定了吧。她正色道:“亚提,我想你该清楚,自我了解的生命,要在地狱中承受双倍的痛苦。”
她拉起无忌的小手,回楼上的卧室去了。留清净给它。
“紫儿,醒醒!”亚提不再掩饰眼中的痛,它能看的见紫儿小小的魂蜷缩在水晶的正中央。
她似乎听到了它的声音,艰难的站起来,抬头看,一张巨大的却无比熟悉的猫脸在水晶球之外。
“亚提,我不想再等了。前世,我负了你的深情。这次,求你听从我的意愿。”她半跪在地,泪流满面。人流泪,痛在心,魂的泪,痛的却是原神。“没有你,我注定了生生世世的孤寂;我们三生之外早已经牵系到一起,我,注定是属于你的呵!”
“我想你开心的活着!无论你是人是猫,我都会一直守侯着你。”猫没有眼泪,亚提却有哀号的冲动。他从未觉得自己付出的很辛苦。只要她一直在他的左右,即使她不认识他,他也不能再碰触摸她柔软的身子,他也甘愿。
“女孩的梦我已经做过了,求你让我醒来吧。”她好想做回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黑猫。“我只任性这最后一次。”
“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是梦境中的一刻吗?多少白日酣睡中的梦境,竟然在她口中得到了实现。
“亚提,我的魂在这里,即使变不回猫,我也愿意长宿在你的坠子中,跟着你,伴着你,这样我也心满意足。”何种形式不重要,她早已经考虑妥帖。高楼决裂一跳的那一刻,她只有满心的轻松和人生第一次,对未来的向往。
“你好傻,好傻……”它好想碰碰她,爪子在水晶球外挠呀挠,一层屏障,阻隔的仅仅是身子。多少年了,它终于有了一种心灵相守的感觉,只是,紫儿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小黑,拜托,你看里面的那对依依难舍,现在就不要进去破坏吧。“尤娜自二楼的窗子直接跳下,拦住小黑的去路。
“她的时辰到了。“小黑,哦不,是黑无常脸色阴冷。左手紧锁魂仗,他一向不爱多说话,做事利索,拘了里面的魂魄就想回地府交差。
“你就不能通融一些?”这死小黑三百年来,从不曾给过她一个笑容,扑克脸和某些吸血鬼的父亲可以媲美。枉费他如此出色的面孔。
“阎王要她五更死,不会留她多一秒。”他想越过尤娜直接穿墙而入,却被尤娜从后紧紧拽住。
“我只信奉我伟大的撒旦王,你的阎王无权管我的人。”说什么也不能把紫儿再交给他,紫儿若再入轮回,不会是徒惹再一世的悲哀。
“巫,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别妨害我办差。”甩出锁魂仗,虚晃一招,意图将她逼退。
尤娜身子漂亮旋转,自空中掠起,平稳着地,小手又勾住了他的衣角。“小黑,你还是那么不通人情。”她魔魅一笑,紫眸闪闪发光。“我们手底下见,把你的本事使出来,打退我,你便能达到你的目的。”
“你……”小黑七窍生烟,心里暗暗叫苦。锁魂仗又握紧了些。“抱歉,得罪了。”他必须完成自己的任务,即使知道……
尤娜屏气凝神,不敢马虎。黑无常虽然只使拘魂小神,却是正式神位,能力不容轻乎,心里也真的是不想得罪这个鬼使。所以,她招招留情,并不下杀手。
三百招后,武力逼不退尤娜,黑无常舞动神器,身后不知何时起了浓浓黑雾。
“小黑,你还是退去吧,我们不要伤了和气呀,今天算我欠你的人情,日后必还!”尤娜手指没有停止,快速结印,嘿嘿,是小黑先动手的,她终于可以试下是自己的咒厉害,还是小黑的法强一些,以前,好多正神碍于身份,从不与她正式交手。
大战一触即发,双方都没有退一步的意思。
“小黑!伤了尤娜我拿镰刀劈了你。”一抹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插入两人之间,身子挡在尤娜的前面。是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孩子,俏丽的短发,绝色面孔,冷酷的性情,手里紧扣着一只巨大的弧形镰刀。
她来了,这架是打不下去了。尤娜好失望的垮下脸,“悠悠,你今天没有魂要收吗?”
“我是很忙,不过还没有忙到放任别人欺负你。”悠悠的声音几乎可以将身边的万物冻结为冰,不愧是死神中的冰美人。她将刀尖瞄准小黑的身子,“平时你和我抢生意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真当我怕了你吗?”
黑无常也不辩解,面无惧色。
尤娜长叹,暴戾的魔气瞬间消散。她暗念风咒,吹散小黑后面越来越黑的浓雾。天地瞬间恢复到美丽的傍晚时分。仿佛刚才紧张的气氛不曾出现。
“小黑,回去和你的顶头上司说,要她亲自来找我要魂,你今天是别想带走紫儿了,你根本没有胜算。”
黑无常狠狠瞪着两名女子,却也无可奈何。身子渐渐变淡,终于消失不见了。
“他走了!”尤娜将目光调转,对上那台人形空调机——悠悠。“你们各自做自己的工作,不用这么水火不容吧。”本来就是嘛,死神和无常本就是东西方的勾魂使者,也不知道没事凑到一起斗个什么劲。
“他想向你动手。”没有人可以向尤娜动手,天王老子也要先问问她手中的死神镰。
“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安啦安啦!”她不在意的甩甩手,开了房门请悠悠进去。自冰箱中端出悠悠最爱的冰水,放在她面前。“你好久都没来看我,害我寂寞死。”
悠悠的心一暖,脸上寒霜微卸。“全世界都在闹非典,连见习死神都出动了,我们这些正职,更被操劳的东奔西走。”
“劫数!”无论是何种信仰,都有因果报应一说。有因必有果,有果定有因。人类自己慢慢毁坏生存的环境,那么自然,赖以生存的环境就会以更严厉的报复来回敬。
“那女孩的魂要我带回去吗?”尤娜的朋友,她自有办法帮她。
尤娜摇摇头,“她有自己的地方要去。”
“哦!”悠悠了悟的点头,不再多言,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冰水。她素来寡言,更不懂如何热络的与人交谈。
忽的,她脸色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身子更迅速的虔诚跪倒,头顶在地板上,“我王,悠悠参见!”
尤娜回头,见是无忌,他端了牛奶和一些简单食物,正准备给亚提送去。忙身子一闪,挡在了悠悠前面,低语道:“他已经不认识你了,快起来。”她紧张的回头,见无忌并未注意到这边,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
“怎么回事?”悠悠满脸的震惊,她刚才果真没有看错。真的是他……
“现在还不是对你说的时候,悠悠,答应我先别问。等我平安解决了这件事,我会源源本本的告诉你,好吗?”
巫女是不求人的,即使是悠悠,也是第一次看尤娜这种语气对她。
虽然心里是震惊的,压抑的,兴奋的,她仍旧努力的压下去。“我答应你。”
长袍一甩,她向门走去。今夜,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她,该找个地方,好好的喝一杯。
尤娜目光有些呆,看看悠悠的背影,又转身看看正努力劝说亚提进食的小小身影。心乱了,手端起闪着妖异美丽的红酒杯,头昂起,一饮而进,正待再倒上一杯,麻痹下自己绷紧的神经,熟悉的手夺下了水晶杯。
“别让我再为你操心了好吗?”家里的那只猫已经够让他不安,倘若女主人再放纵,他也许也会跟着陷进浓浓的悲哀中。“我才十岁啊,你有虐待童工的嫌疑。”
“你很象个老头子耶!”她争辩着,仍是听话的放下酒杯,笑颜如花。
“那边怎么办?”他的嘴巴冲着水晶球弩了弩。
“亚提的决定会是紫儿最终的去留。“倘若那只笨猫再次为了愚蠢的着想放弃紫儿,她会帮紫儿调治一杯失忆水,再将她送到遥远的国度投胎转生,甚至也许会不惜任何代价帮她将猫的命格转换为人的。这小猫受尽了苦楚,遇到她了,无论怎样都要有所改变的。
“这样也好!”无忌明白尤娜心中早已经做好了打算。也不再多加建议。收拾好桌上的杯,准备拿去厨房清洗。
尤娜想说些什么,嘴唇动动,终究没有出声,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封印住了他,真的能助他躲过劫难吗?亦不过是推迟时间。她自胸口掏出那星形坠子,多少年跟着她,依旧光亮如旧。
梦,她挣不出,逃不掉。
“我王,三路判军自中部逼近,探子回报,首领是个银发男子,部下称他为皇旒。”龙威将军脸色凝重,叛乱骤起,暗帝带兵出征。虽然压制住了小股叛军的投诚,叛乱的主力仍旧一日张狂过一日。
“不用慌张。”暗帝皱着眉,地图上红色的旗子代表水之大陆的平叛之军,蓝色旗子自然代表叛乱者。他们已经占据了肥沃的中部平原,近日虽然并无大的动静,他已经闻到了决战的味道。
是的,他们不急打过来,因为他们在积聚力量,时机成熟,他们会如同饥饿的狼一般扑过来。中部多雨,近日是雨季,雨水退后,肥沃的冲积平原会为叛军提供足够的食物,后援一到,先锋部队必会所向披靡。到那个时候,恐怕就不好办了。
“龙威将军,这处山附近的地势如何?”他指了指。
“回我王,此山名唤凤凰山,四周地势险要,多悬崖峭壁,是不可多得的要塞。目前仍旧在我军掌握之中。”龙威将军号称不败战神,英俊魁梧,常年领兵负责防御,尽职尽责。他对水之大陆的地形极熟,信手拈来一处,他都讲的头头是道,仿佛那里是他家的后院一般熟悉。
“传令,明日全军拔寨前进,日落前定要赶赴到凤凰山。”
传令官领旨办差去了。
“王,你有什么对策了吗?”
“这个皇旒,实力不错,不过他必定失败。”凤凰山距离中部仅仅数百里,是决战的最好战场。他居然忘记了抢先攻占,犯了兵家大忌。
“王,深入敌地,粮草恐怕不足。”
“无妨,你看这里,靠近西边防小镇,派火奴带三千精兵去那里筹集粮草,一日之内便可返回,而且,路上都是我们的驿站与勇士,不担心他的突袭。”
巫女阳光自帐外走进,她仍旧是在宫中的装束,恬静淡然,及腰的青丝任其自然的披垂着,精神领袖,所到之处,奇异般的能抚平军心,民心。似乎每个人见到她就会忘记战争,忘记苦恼。她随大军路过多少城镇,每到一处,必定体慰当地的民众。
骚乱,她只轻轻一句:放心,相信我们的王,我们的勇士。便宣告平息。民众在得知大军要通过时,居然彻夜守侯,拿出美酒食物,早早等待。目的一是为即将征战的将士送行鼓劲;目的二自然是想亲眼见见他们的暗帝,免的到老,还不晓得统治自己一辈子的王者的面容.目的三大家心照不宣;开战以来,护国巫女的神迹便被大家争相传诵.
民众甲:听我姑姑的女儿说,巫女只三秒便医治好了她受了箭伤,奄奄一息的儿子.
民众乙:(将耳朵凑过来)我也听说了,这次巫女随军亲赴前线,战火中为民祈祷.
民众丙:我们会平安的,我王圣明,巫女神奇,将士勇猛,大家还怕什么呀?叫那些想侵占咱们家园的叛乱者打回他们的老家.
…………………
一时,群情激奋.
尽管最后,他们只是远远的在队伍中间,看到那个生活在他们梦中的美丽巫女一眼,也满足了.
“她真美……不愧是上天的使者.”
人群跪倒,献上鲜花祝福,等代暗帝率众凯旋而归.
“阳光,明日我们又要行军赶路了。”他抚开她面前几缕调皮的发,“你们全都下去吧。”
众人领命退出。
“这个叛军主将倒是一位好对手。”他拉阳光去大帐中的长椅坐下,“阳光,也许我不该叫你来的,你脸色不是很好。”她最近消瘦的厉害,经常外出,有几次回来时,唇色惨白。他知她在强自坚持,利用自己的灵力去帮助受伤的人,只是苦了自己。
“阿凯,我必须来!”这些都是劫数,倘若避开,只能为人民招致更大的灾难。“我们必胜,你姑且当作上天给你的游戏。”
他微笑点头。全军之中,唯有她最明白他此刻的心意。
她能感觉倒他的血液在沸腾。他是在期待这一战的。胜利的感觉,令他神驰。在发觉敌军的主力居然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时,他更为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明天清晨起程,今有整个下午的时间全军整顿,你不能老是呆在大帐中运筹帷幄,陪我出去走走吧!”
暗帝想了想,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愿。于是点头,“你一定没有见过异域风光,靠近西边的边防小镇名唤伊丹,那里与风之大陆接壤,边境的百姓们彼此贸易,常有不同种族的人来来往往,每个月末,都会举行盛大的集市交易物品,很是热闹。”
她几乎开心的跳了起来。“那我们快去吧快去吧。”迫不及待哦。
“你这丫头!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情,要不,我才不要陪你去。”他轻点她的鼻尖
她兴奋的小脸瞬间跨下来,“还要答应你的条件啊?不会是丧权辱国吧!阿凯哥哥最狡猾了。”
“第一件,你必须戴上你的面纱。”阳光美丽的面容过于招摇,战乱在即,不得不防有心人。此次出行,他只准备带上近侍卫十二人。阳光乖巧的点头,手指轻轻摇一摇,一片白丝面纱自空中落下。
“也许我该考虑将你的眼也要蒙上!”暗帝叹气。阳光的小脸虽都掩藏在面纱下,可是那对紫眸,闪耀着让见她的人,有扯下面纱的欲望。“阳光,你太美了,美到让世间的男人都为你疯狂。”私心里,他是不期望他的宝贝出落的如此标志。
“别担心,你忘记我是巫女了么?谁能伤了我,倘若我不愿意,他们连我的身都近不得。”她得意非凡,身子围着暗帝转呀转的,“你另外的条件是什么?说出来啊,咱们要抓紧出发。”
“第二个条件就是你这丫头一路上不许多管闲事,不许再让旁人看出你的本事,泄露你的身份。”他只要保证她的安全。
“这个条件勉强可以接受,还有呢?”她怎么会不明白阿凯对她的在乎,她会尽量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第三件事你必须一直跟在我左右,不许私自行动,看见什么,喜欢什么扯着我的手尽管过去就好了。就是不准自己落单。”
“哼,你又把我当做小孩子。”她脸颊鼓的高高的,见暗帝一脸严肃,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好啦好啦,都答应你就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当然!”他深深鞠躬,行了大礼。“我美丽的小姐,在下随时愿意为你效劳。”
她高傲的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中,优雅扯着裙摆,“我英俊的骑士,请为我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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