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秀和傅一剑娘儿俩在一个叫集容镇的郊边落住下来。十载光阴,竟是物变人非,百事不识,当地民众亦道是远地投奔而来者。
那日,正是九月初,傅一剑背负行囊,在母亲千般挂肠,万般叮嘱之中,踏上吉凶难卜的报仇雪恨之路。傅一剑跪下道:“娘,您不必担心,等我找到那元震仪,为爹报了仇,就回来伺奉娘一辈子,永远不离开娘!”“剑儿,你自己可要多加小心!娘就在这儿等你回来!”金山秀泣不成声,依依不舍。母子俩本相依为命,今日一别,便是生死分离,怎不叫人肝肠寸断!傅一剑拜别母亲,含泪而去。
然而,让傅一剑没想到的是,当他找到仇人元震仪时,却只是他的一堆坟茔。原来元震仪在半年前已战死江湖,遂了恶报。傅一剑为自己不能早些下山,亲手为父报仇而懊恨不已,竟要断指祭父,以谢不孝之罪。
正当他举剑之际,幸遇一老者拦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削指谢罪,岂非罪上加罪?”傅一剑闻言,悲从中来,弃剑长叹哭道:“爹,孩儿不孝,无法为您亲手血刃仇人!孩儿练剑何用啊?”老者被傅一剑的一片赤子孝心感动,劝慰道:“仇家已死,本是大快人心之事。你又何必求全责备?但不知你是与何人有深仇大恨,肯否讲于老朽知道?”傅一剑见老者慈眉善目,甚有同情之心。便点头站起身来,将八年前那一夜的血海深仇讲述一遍。那老者听罢,因问道:“你爹可是叫傅兴的?”傅一剑惊问道:“大伯,你识得我爹吗?”老者说道:“你爹一生行侠仗义,人人敬重。我与你爹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对他的为人武功,我刘正根是万分敬仰。”傅一剑立即单膝跪拜道:“多亏刘老伯还能记得我傅家,请受晚辈一拜!”“贤侄请起!”刘正根连忙扶起傅一剑道:“如今仇人即已入了黄土,也是天作命局。你正该爱惜生命,不枉傅大侠后继有传。你母亲年事渐高,也需要你好生瞻养才是呀!”傅一剑听了连连应承点头。
刘正根又问道:“你母亲现息身何处?”傅一剑答道:“在集容镇的一处郊外。”刘正根点头略微一想,征询道:“老朽别无亲人,独有一女。贤侄若是愿意,不妨将你娘接至我处一块生活,以后大家也都好有个照应。你看如何?”傅一剑欣喜万状道:“多谢刘大伯,晚生求之不得,哪有不愿之理!”“好,事不宜迟。就请随我归家,熟了路好接你母亲去。”两人即一同往刘正根家头走去。
行不多时,两人从大路拐入一条山间小道,延路曲折前行。只见沿途佳木葱茏,长的奇花异草,风光旖旎。再走一段,见一带清流,从青翠深处蜿蜒泻于石隙之下。又进数步,北边山峁现出一方平势宽豁之地,山石花木遮映之中,错落几间残楹旧舍。刘正根捋须长望道:“此处只住了十来户人家,食于天地,与世无争,过的是清幽平静的日子。贤弟本是久居深山之人,不至引起寂寥吧?”一句话勾引了傅一剑十年深山的清苦思忆。却毕竟时光磨人,娘俩早已习惯了这种清静隐蔽的生活。出到外界,倒显得格格不入了。且如今这山并不显得十分封闭,与山外村户,乡镇随时自由来往,倒可以说是非常适合娘俩落住的世外桃源。傅一剑连忙道:“怎会?此处可比我那山清新俊秀,物产丰足多了。我娘她也一定会喜欢这里。”刘正根笑道:“那就好,走吧,就到了。”
这十来户人家,挨得都不太远。刘正根带了个面生青年入得自家屋舍,自然引的众户都向刘正根问其来历,刘正根免不得要一番讲说。方毕,刘正根见不着女儿,便问:“我家兰花呢?”正问,门外传来一声喊:“爹,您回来了!”傅一剑闻声待看,进来一位手挎竹篮的年轻姑娘。合中身材,肌肤白腻,鹅蛋脸面,俊眼黛目,见之不俗,观之可亲。虽一副纯朴的山野农家装束,却别样的清新可人。众邻笑道:“你家闺女回来就该烧火做饭了,我们大家伙也各行其事去,就别防碍了吧。”说罢都散了。
兰花时年十九。她见有一陌生青年在自家,心中诧异,观他长得俊朗丰逸,一脸忠厚,不禁心中喜欢,不敢再看。傅一剑自下得山来,还未见过这般水灵乖可的女孩子,心性早给迷住了,大男儿家竟也红了大半个脸。正是:钟情一见,便知有缘。就这么一眼,早被刘正根瞧出名堂,心中不由乐开了谱。他把女儿拉到里屋轻声说道:“兰花,这小伙子与他娘从此就住在咱家,以后大家也都有个照应,你说可好?”兰花俊目含疑,有心问道:“爹,想是他们家出了什么事,与爹相遇,爹要收留他娘俩?”刘正根便将路上之事讲与了兰花听。兰花听了只是点头。刘正根突又问:“兰花,爹的眼睛可从来不会看错人,倘若爹把你许配给他,和咱家成为亲家,你可愿意?”这一问可正说到兰花心坎里去了,她羞得直皱鼻子,嗔怪道:“哎呀,爹,不理你了,我烧饭去。”刘正根哈哈大笑道:“不说可就是答应了!”
刘正根复又出来外间,郑重对傅一剑道:“贤侄,老朽膝下就此一女,尚未许亲,今欲把她许配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傅一剑心花怒放,千恩万谢,即行拜岳父大礼。刘正根笑呵呵地扶起傅一剑,说道:“贤婿快起!事不宜迟,吃过中饭,你速下山将你母亲接来。等你母亲到了,就让你俩拜堂成亲。”傅一剑允命。
吃过中饭,傅一剑即告别出山,一路疾行返回集容镇。
却说金山秀思儿心切,担忧儿子一去之吉凶,每日如坐针毡不得安宁,惶惶不可终日。这天,正自挂念,忽听得外头一声大喊:“娘,孩儿回来了!”金山秀顿时惊喜而立,疑为做梦,急奔出细看,的确是儿子傅一剑回来了。傅一剑泪流满面,一把抱住母亲,连声喊娘。金山秀悲喜交加,啜不成声,紧紧抓住儿子,再不松手。过会,娘儿俩才慢慢心情平静下来。傅一剑将寻仇结果,并路遇刘正根,结下姻缘的事一起秉告了母亲。金山秀知此奇遇,心中自是一番感叹与庆幸。
次日一早,吃了些干粮野菜,娘儿俩卷了原有旧物,一路投奔刘家而来。金山秀见到那兰花,果然生的标致贤慧,欢喜不已。握住兰花的手,久久不肯放,仿佛一松手一切就会消失似的。这日休息过,第二天,请了众邻,刘正根,金山秀便让这对儿女拜堂成了亲。
刘正根原也是个江湖人物,其身怀绝学“猎户神拳”武功。因由厌倦江湖恩怨,退隐山民野间,少为人知。自得了傅一剑女婿后,便将自家绝技传授予他。刘正根对傅一剑道:“今时不同往日江湖,如果随身佩剑,是会惹人嫌疑,当成危险分子要遭逮逋的,甚至招来杀身之祸。以武防身,时下应习拳术为宜。拳者,徒手搏击之术。它不分何时何地,俱能在身,随候发挥,是最实用便捷的防御武术!”傅一剑道:“岳父所言极是,我一定勤加练习猎户神拳,不让你老失望!”刘正根点点头说道:“但我也并非让你废弃傅家剑法。剑拳两道,各有精华。我们练武的宗旨是修心养性,强身健体。如今身处乱世,家嗣寡薄,往后一切就靠你了。我希望这两门武术都能永世传下去,你明白吗?”傅一剑听罢,动情地点头答应。
此后,傅一剑在山地劳作,刘正根以狩猎为主,一家人生活过的安宁祥和。待有闲暇之时,傅一剑就跟随岳父学习猎户神拳。转眼二年光阴,傅一剑的拳脚功夫早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让个刘老岳丈非常满意,终了一桩心头大愿。而那时,傅一剑已是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的爹了。
某夜,傅一剑练拳时突生一念,是否可将“傅家剑法”结合“猎户神拳”创立一种新的拳术呢?同时两者能分能合。分分合合,招式更多,变化无穷。亦可持物为械,空手为拳,攻击力得以大副增强。让“傅家剑法”隐于拳术之中得以现实应用!此念一生,傅一剑就开始比划琢磨。他时已精通剑拳两道,将两者融汇贯通,心法合一。“傅家剑法”的轻灵凌厉与“猎户神拳”的刚劲诡异,互嵌互套,誓将创立一门变幻莫测,似剑如拳,刚柔相济的新拳法!
功夫不负苦寒冬,一朝即成谁比雄?
整套新拳法,既有剑术中的共同规律,又有拳脚的特点风格。出掌如剑,行拳如风,扫足如电,腾跃如飞。拳法共七十八式,每式有上中下三招。一招一式如高山流瀑,长河泻堤。自剑起式到拳收式,跌岩起伏,而丝毫无间断塞滞之迹,不愧为拳中精术,连刘老岳父观摩之后亦大加赞赏。
一九四八年,南面黄崖山忽然驻进一帮土匪,他们经常下山烧杀抢掠,劫金夺银,无恶不作。就连傅一剑居住的几户山野小村也不能幸免。土匪为了转移开辟新山寨,还强行把他们赶出了山里。傅一剑在山下组织了一班农民壮汉,与土匪展开浴血争战。怎奈对方警匪勾结,加之他们手上有枪,最终迫使了傅一剑带着全家亡命天涯。最后流落到一个叫婺源的地方,一家六口就此定住了下来。
至此之后,傅一剑一心一意钻研拳术。根据实战经验,不断提升变化,新拳法更臻完善独特,由原来的七十八式精减为七十式,并正式冠名为“剑拳”。正是:前人留与后人剑,恩怨情仇一柄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