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了看一脸古怪表情的小任,再看了看解剖台上曹颖的尸体,叹了口气,取出一块白布盖在了她的脸上。也许,不见她的容颜会让自己下刀下的没有顾虑吧!
“如果不行的话就别看了。”我对小任说。
“不行!”小任马上拒绝了我的提议,说:“队长让我看牢你的!”
“看牢我?”我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濒危动物了,需要有人看着?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晕过去啊!”小任瞥了我一眼,理直气壮的回答。
苦笑了一下,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心湖的那一幕恐怖景象又回放在了眼前,一股通体的寒意流遍全身。看了一下手表,我知道阿宝肯定不能把方蕾他们拖住很长时间,我需要尽快把工作做好。戴上手套,我开始了检验工作。
当解剖刀划过曹颖曾经鲜嫩的肌肤时,我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是永恒的?人的这副皮囊可真是有趣,活着的时候没有人真正可以了解。死了以后却可以被人如此摆弄。
尸体上半身的内部器官保存的相当完好,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鲜红的色泽让人眩目。下半身却象是被一头巨兽抓破一样的,而且还是从里面往外撕裂的那种!难道那个婴儿的幻象是真的吗?我的背脊一阵发麻,伤口撕裂的痕迹明显是从里往外撕裂,而且内脏的器官上也留有抓痕,如果说是从外往里抓裂的话应该是皮肤表面的抓痕比内脏上的抓痕要来的明显,可是现在事实却正好相反。再仔细观察抓痕的方向,是由下往上的,这和一般的模式又相反。通常来说,如果你去抓伤别人的话都是由上往下抓比较顺手。如果由下往上的话手势就很不方便,就好象你是倒吊着一样的。但是,如果是那个在肚中的婴儿的话,头朝下就可以解释了,一般婴儿出生的时候不都是应该头先出来的吗?
皱了皱眉,我不知道这样的设想对还是不对,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陈凯他们会不会相信哪?说不定会以为我刚才在心湖受刺激了以至做出如此荒诞的验尸报告,可这偏偏又是最合理的解释。怎么办?是照实说还是撒个谎?如果要撒谎又该怎么说?有点急噪的放下手中的解剖刀,我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好了吗?有结果了吗?”小任疾步上前问。
“哦,还没有好。”我忙回答,然后拿起曹颖已经僵硬的手看了看,手指甲里非常干净,没有一点可追查的线索,失望的放下了手,我转身对小任说:“初步的检验已经结束了,尸体是被人剖开小腹以后大量出血以及内部器官严重受损而死,死者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出现,甚至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有可能是熟人作案或者是在淬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人打昏以后再动的手。不过后者的情况很小。”
“哦,为什么?”小任不解的问。
我走到尸体的头部位置,自己端详了一下头部,又用手摸了几下,没有被敲击头部所造成的伤痕或是凹陷,解释说:“因为头部没有被击打的痕迹。”
“那…”小任认真的想了一会,说:“有没有可能被人下了药或者是被迷昏的哪?”
我看了一眼小任,说:“不排除这个可能的存在,不过最终结果需要等待最后的血液检验报告以及胃液组织检验报告出来以后才能下结论。”
“哦!”小任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那死亡时间哪?”
“照尸体僵硬程度以及在现场量得的尸温来看应该不会超过24个小时。”我回答。
“那就是很有可能是在昨天晚上死亡的喽?”小任问。
“也许吧!”我有点无精打采的回答,这么多的事情让我身心具疲。
小任看了看我,关心的道:“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脸色很差啊!”
“我用不着你关心,你还是关心关心怎么找到凶手吧!”我一边说一边把小任往门外推,“我需要一个人静静,不要打扰我。”
“可是…可是…队长让我…”
“啊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打断了小任的犹豫,一把把他推了出去,说:“我没事的啦!”说完,不等小任有任何反映就抢先关上了化验室的大门。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寂静也澎湃而来,望着解剖台上冰冷的尸体,我无力的走了过去。身体感到很疲倦,我的眼皮好沉重,真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可是当我一闭上眼睛,曹颖被支离的下身和那诡异的婴儿都立刻浮现在眼前。强打起精神,我提取了一些胃内组织准备做个化验。
把提取物小心的放到一边,我把盖在曹颖脸上的白布揭开,但见眼前一阵白晃晃亮眼的光芒闪过,仿佛这个化验室里闪过一道闪电。
曹颖的眼睛突然睁开。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立刻一片空白,浑身冷战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恐惧袭来,没有办法阻挡。
我透不过气来。
直勾勾的望着曹颖动也不动,本能的揉了揉眼睛,我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再仔细一看,没错!曹颖的眼睛睁开了,可是刚才明明是闭着的啊!她的双眼突出,直直的盯着我。我被她“瞧”得心里卜通卜通的一阵乱跳,头皮发麻。
苍白的脸发青的脸孔,黑青的嘴唇,突出泛黄的双眼。
恍惚中曹颖好象微微向我这里侧了一下头,然后无比凄惨的看了我一眼,这个感觉倏忽便如鬼魅般又立刻消失了。
我叫了一声,可是却变成了呻吟,脚一软,便往身后的一个架子上倒去!从曹颖那一眼中传递过来的悲哀、愤恨、凄惨和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都加在了我的身上,切身切肤,那股从心底里泛上来的疼痛让我几乎晕厥在地。
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感觉到浑身都在不住的颤抖,连身后的架子都被我带动了,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呻吟,好似从地狱里传来的厉鬼哭泣的声音……
※※※
“林逍你怎么了?”方蕾从阿宝的身边一跃而起,向我冲来,紧紧的抓住了我因为恐惧而异常冰冷的手。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样从化验室里出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的车到了和方蕾他们约好的阿宝的住处?只知道曹颖那一个眼神一直在我眼前闪过闪过再闪过,我无时无刻都身处在这个眼神里。身体还在不住的发抖着,我觉得好冷,骨头都冷的发酸。
“林逍,出什么事情了?”李洋着急的抓住了我的双肩,使劲的摇晃了一下,他从没有看到过如此失态的我。
“你别摇他!”李海把我从李洋的手里拉了过来,把我按到了椅子上,然后对阿宝说:“阿宝姑娘,有热水吗?给他一杯好吗?”
“不要姑娘姑娘的叫好不好,叫阿宝就可以了!”阿宝埋怨。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烦?快倒杯水来啊!”李洋冲着阿宝大吼大叫。
“吼什么啊?”阿宝毫不示弱的推了一下李洋,道:“这是我家,你拽什么啊?”
“哈呀!你家怎么了?我就是要吼怎么样?”李洋也示威的挺了回去。
“哦哟哟!哪条狗在吠啊?”阿宝瞥了一眼李洋,道。
“你……”
“都给我闭嘴!”我哗的一下站了起来,冲着这两个互相乱吠的人吼了过去,李洋和阿宝顿时吓了一跳,各自缩了缩脖子没有再作声。
“曹颖…曹颖…”我的声音又微弱了下来,仿佛刚才的那一吼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我的身体有点摇摇欲坠,好象风中的小草。
“曹颖?她怎么了?”方蕾紧张的扑了过来,问。
“死…死了!”说完,我顿时摊倒在了椅子里,而方蕾的脸色却立刻唰的一下变的苍白如雪,整个人都无力的摊坐在了一边。
“什么?你说什么?”李洋也被我的话吓到了,傻傻的问。
“我说,”我吞了吞口水,艰难的继续:“曹颖死了!”
“不!!!!”方蕾立刻掩面而泣,我无力的挣扎了一下,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而眼前却又再次出现了曹颖那哀怨的眼神。
“怎么可能?你骗人!”李洋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一脸的狐疑,刚想走过来再质问我,却被身旁的李海一把抓住了。
李海脸色严肃的看了我一眼,问:“刚才阿宝说你接了一通电话以后就不对头了,那电话是不是你局里打给你让你去验尸的啊?”
我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验尸?”方蕾抬起了犁花带雨的娇俏脸旁,问我:“小任怎么没有打电话找我?”
“是我让小任不要通知你的!”我无奈的回答。
“为什么?”方蕾生气的挣脱了我的怀抱,不甘心的问。
“因为…因为…”我的声音颤抖的不成调,痛苦的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双手里,我使劲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曹颖的死尸、破裂的小腹、四散的内脏、可恐的头像、狰狞的婴儿还有曹颖的那个眼神都立刻充斥在我的脑海里,感到全身的体温正在逐渐变冷,连指尖都已经发麻,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林逍!”方蕾大概看出了我潜在的恐惧心情,爱怜的唤了我一声,伸手摸了摸我。
“她死的真的很惨,我不想…不想让你看到!”我几乎是一边抽气一边回答,喉咙口被什么东西哽咽住了,好难受。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凶。你全是为了我。”方蕾的眼泪落在了我的衣服上。
“我还是帮你倒杯水吧!”阿宝见气氛不对,连忙出来缓和,急转身去倒水。而李洋这回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显然还没有办法接受这个噩耗。
当滚烫的杯子拿在手里的时候我的身体才微微开始缓和了过来,望着眼前水雾袅绕的雾气,我的眼睛里也渐渐有了一层雾蒙蒙的东西。深吸了一口气,我努力平复了一下纷乱的心情,现在并不是乱了阵脚的时候,我一定会找出凶手的,不管他是什么!这是我在曹颖的尸体前所发过的誓。喝了一口热水,温暖的感觉从喉咙延伸到胃,然后是蔓延到全身。我开始述说在和大家分头寻找线索以后的事情,当然是从遇到田娘开始说起,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刻意跳过了田娘想收我为徒的这一段。
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我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所有人的脸色都越来越苍白,连一开始抱着听故事心态的阿宝都有点害怕的躲到了李海的身后。方蕾握住我手的手也越来越紧,我感觉到她的手心正在出汗。
“林逍,你有没有去查过那些心湖命案的女子是不是如田娘所说的是阴历七月七日生的哪?”李海严肃的问我。
我摇了摇头,说:“根本没有时间去问,我要验尸啊!”
“等一下!”方蕾突然站了起来,环视了我们一眼,说:“曹颖的生日可能也是七月七日!”
“可能?什么意思?”阿宝在一旁疑惑的问。
“因为她说她的生日是八月三日,但是她说的一定是阳历,阴历和阳历虽有不同但是毕竟还是差不多的。”方蕾回答。
“你家有万年历吗?”李洋回头问阿宝。
“没有。”阿宝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是立刻又两眼放光的道:“我们可以用电脑查啊!”说着,阿宝立刻把电脑里的日历打开,把方蕾所说的曹颖的生日输入,回车!
“七月七日!”我们异口同声的把电脑屏幕上的日期念了出来,我听的到他们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而我自己却突然背脊发麻,手不住的颤抖,七月七日,为什么是这个日期?我先前竟然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自己的生日,阳历的八月十七日,难道…?
一想到这里,我忙对阿宝说:“你再输入一个日期看看。”
阿宝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但是最后还是照做了,而电脑计算出来的阴历日期正是七月七日,这个该死的日期!
“这不是你的生日吗?”李洋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问。
“你也是这个时候生的吗?”李海一把握住了我的肩膀,问:“是几时?”
“好象是晚上吧!”我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可这种事情并不是自己能记得住的吧!
“晚上?”李海松开了手,说:“七这个数字在道家和佛家中都是一个很奇怪的数字,而很多事情都和七有关,比如说人死后有做头七这种说法,人有七情,一般闭关也是七七四十九天等。甚至在西方,也有上帝七日造世界的说法,还有犹太人的七烛台。”
“那说明什么?”阿宝忍不住问。
“说明七这个数字是所有数字中最悬疑的一个啊!”李海回答:“而且相传在阴历七月七日生的人于生具来就有一股灵气,是学法术的上好人选。”
“这也就是为什么鬼会选阴历七月七日生的女子作为自己转世投胎的一个宿主了。”方蕾面色苍白的回答,人也在不住的颤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真如田娘所说的那般万魂锁灵阵的真正目的是用来转世的话,那么林逍…”
“怎么?”我拉住了方蕾冰冷的小手,问。
“那么你所看到的曹颖肚子里钻出婴儿的景象并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方蕾把整个人都依偎进了我的怀里,我知道她正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悲伤。我紧紧的搂住了她没有说话,言语在这个时候已经苍白无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而我自己也正被剧烈的哀痛和恐惧占据着,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那个婴儿又去了哪里,是哪个恶鬼重新获得了肉体?被这些疑问困绕的我也在一阵惊战中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是七月七日出生的,那么我老姐林遥也是了,可是为什么她会没事,甚至还能拍到林语嫣的照片哪?她现在在那里,安全吗?从来就没有担心过她的我第一次产生了会失去她的恐惧,在印雪之后,我还有再次失去亲人的勇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