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经济刚刚开始发展,人们的收入普遍偏低,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二三十块钱。
在西平县这个偏僻的小山城,辛苦了一个月,到月底拿十几元工资的人比比皆是。所以,大山手里这二十几块钱,自然可以用巨款来形容。
菜包子三分钱一个,肉包子贵点,要五分钱。大山自己舍不得多花两分钱,给妹妹买了肉馅的,自己要了个菜馅的。
小心把剩下的钱贴身放好,不时用手摸摸,有点做梦的感觉。唔,有了钱,先领妹妹去瞧病。
高高兴兴捧着两个包子,大山回到妹妹身边,迫不及待要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妹妹似乎累了,她靠着墙,眼睛紧紧闭着。
大山喊了几声,没有一点回应。
“小洁,醒醒,咱们吃饭,啊。”
他心里发慌,声音开始带着哭腔。“小洁,快起来,你别吓哥哥!”
刚碰到董洁的身体,她就软软的向一边倒下。
手一松,包子顿时滚到地上,大山没有理会。抱住妹妹的身体,他的心更慌了,怀里小小的身子,温度高的吓人。
怎样也叫不醒,怎么办?大山强逼回流出的眼泪,试图让自己稳住神,不能慌,要想办法。对,医院,送妹妹去医院。
抱起董洁冲到大街上,他茫然了,医院在哪儿?远不远?
远处驶过来一辆小汽车,一眼瞧见,想也不想,大山立刻冲到路中央。这个时候,他一点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被车撞的问题,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是下跪磕头,也要请车上的人,帮忙把妹妹送去医院。
陈靖文坐在后座,眼睛微闭。
就要离开西平县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他一遍遍仔细回想,确认自己工作都交接清楚了,一时也想不起来有什么疏露。哎,加上插队的日子,自己也算在这里生活了差不多十个年头了吧?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都给了这片土地,真要离开了,一时间还真有点舍不得呀。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子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司机小张回过头,解释道:“陈书记,有个孩子突然冲到路中央”
他的话立刻被打断:“撞到人没有?”
“没有,可是,那孩子好像要拦车”
“嗯?”陈靖文朝前看了一眼。可不就是一个男孩子,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女孩,拦在车前。
陈靖文打开车门,刚下车,那孩子一阵风般立刻扑了过来。
“叔叔,我妹妹、我妹妹病了,我怎么也叫不醒她。我们今天刚从山里赶过来,也不知道医院在哪里,对不起,我想麻烦叔叔送我们去医院,行吗?叔叔帮帮忙吧。”
女孩儿的呼吸急促,一张脸烧得通红。他立刻打开车门。
“别说了,赶紧上车。”
携助兄妹俩上了车,关上车门,自己坐到前坐,对司机说:“快,去医院。”
路上,他回头询问道:“只有你们两个人吗?爸爸妈妈呢?”
大山抿紧双唇,沉默片刻,摇头道:“爸爸,去世了。妈妈——回北京了,我找不到她。”
“你妈妈是知青?”
“嗯。”
陈靖文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知青返城,本来是件好事,却留下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后续问题。一些人已经在当地成家,甚至生儿育女,由于种种原因,前两年的返城大潮中,一些孩子被留了下来。像这个孩子吧,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还要管着另一个更小的孩子,谁来为他们的生活负责?
到了医院,医生立刻把董洁推进急疹室,大山被拦在了急疹室门外。
“别担心,有医生在,你妹妹不会有事了。”
大山也松了口气,是的,这里是医院,妹妹,会好起来吧?一定会!
他抬起头,感激的对送自己来医院,又好心安慰自己的恩人笑笑:“谢谢叔叔。”
旁边有护士过来。
“哎,你们谁过来一下,给病人办理住院手续?”
陈靖文按住要站起身的大山。
“你别管了,这事交给叔叔。”
“不,叔叔,我有钱,真的。”
陈靖文摸摸他的头。
“你的钱,留着给妹妹买点好吃的,你是个好哥哥,好了,别跟叔叔客气了。”
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脸严肃的医生走了出来,后面的护士小姐推出一张移动病床,董洁躺在病床上,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医生,我妹妹没事了吧?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大山眼睛恋恋不舍的看着妹妹,一边充满希翼的向医生追问道。
“你妹妹正发烧呢,要在医院里住两天,好好观察一下。”
大山跟着去了住院处的病房。
直到病床走远了,陈靖文才开口。
“那小姑娘,病的很重吗?”
医生点头。“被耽误了,送来的太晚,已经有恶化成肺炎的迹象,现在主要是先想办法给她退烧。”
“肯定能退下来吧?”
医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