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是让咱们的张大少爷看到,”阿银担忧地笑着,“这小子还能在公司混下去吗?”
“不是混不混得下去的问题,”阿光也笑了,“是他还能不能看到明天太阳的问题。”
阿当长长的叹了口气,呼出一团白雾:“莫非你们没看出他们是在诀别吗?既然大家都晓得这事传扬出去的后果,就都当没看到,懂不懂那个阿剑,其实也不容易;小姐对他,多少也有那么点意思这人世间哪,好多相爱的人,都是由于彼此社会地位的悬殊,才有那么多的什么雁什么飞呢阿俊??”
“是不是劳雁纷飞?”刘俊吐着眼圈转过头来。
“相信大家都理解我话里的意思,成人之美,是一种美德。这事儿哪,”阿当深呼吸一口,“我们就当没发生。”
“过来啦过来啦”阿光急得跺脚。
“退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阿当命令道,“快点,别刺激到他们的视觉!”
刘俊一边跟着匆匆下楼一边担忧地小声问:“喂!他们干柴烈火的,会不会做出”
“这是个很愚蠢的问题!”阿当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看来你对小姐的了解,还很不够!”
回到客厅里,阿剑拧开灯。
“男男你请随便坐,我马上拿出来给你看!”
荣剑说着跑进了卧室。
“阿剑,记得把衣服穿上,天好冷的!”
方青嘱咐完,随意坐下。
思绪一清晰,才觉得左脚脖子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啊”她忍不住呻吟起来,搭上二郎腿,赶快把鞋子袜子脱掉
脚脖子上去十来公分的地方,已经一团青黑,而且微微浮肿起来
不能让这小子看见,免得又难得安慰他。
如是想着,又匆匆穿上,笑吟吟地望着阿剑拿着她想见的东西走过来。
“喏就这个。”阿剑把画纸递给她,坐下后也开始脱袜子
纸上画的东西,套放在一个无头塑料模特的脖子上:
一颗颗玲珑斑斓的玉石和珍珠串联起来——虽然是铅笔的黑白素描,可方青却仿佛依然可以感受得到那些小颗粒的五颜六色、流光异彩
这确实是一条璎珞。
肯定下来后,她徐徐开口道:“阿剑,你是在哪看到这东西的?”
“两年多以前吧,”荣剑一边用酒精洗伤口一边回答,“在南大门那边的雄峰博物馆里,当时我看到里面有‘中国古代首饰展览’的广告,就进去瞧了瞧”
方青看到他脚掌下那接近两寸长的伤口鲜血淋漓,泛起莫名的心疼,或许由于自己的脚脖子亦痛得厉害的缘故,她感到一阵阵寒意萦绕在后背
“没事儿啦,我是乡下长大的孩子,没那么娇贵的,呵呵!”阿剑大大咧咧地笑道,“对了,你刚才也摔交了,碰伤哪儿没有?”
“没没”方青忙敷衍着岔开话题,“你好象对这条璎珞,特别的喜欢噢?”
“厉害!”荣剑吃惊道,“你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好多同事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切”方青自豪地笑了,“你忘记我是什么专业的吗?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看重”
她手指轻弹着画纸,她很喜欢用国语同对方聊天,那感觉特亲切。
“说出来你可别害怕!”荣剑几分难堪道,“那次展览会后,我居然很多次梦里都,看到它”
方青觉得后背的寒意更浓了,禁不住耸耸肩:“继续呀!”
“半个月以后,”阿剑放下酒精和药瓶,“我很诚心的找到那家博物馆的馆长,希望可以买下来,可他告诉我:那是非卖品,而且是一位收藏家友情提供的短期展览。”
“哦”方青点点头,眼前隐约浮现出那位古先生的影子
“它好象对我有一种呼唤,”阿剑凝重地盯着璎珞,“很深沉、很遥远的呼唤我知道它不应该属于我,毕竟我是个男人;可又觉得它应该属于我,而且是本来就属于我”
他趔趄地给方青倒来一杯热水,递到她手里——
真温暖
方青感到嘴唇都冷出几丝干裂,喝下一口润润嗓子:“所以你就把它画下来?”
“它给我的感受很亲昵,”阿剑把画纸爱不释手拿到手上,“通常一种东西多次出现在人的梦幻里,就会让人感到厌烦,可它却不越到后来,我竟然觉得生命仿佛不能没有它,呵——是不是让你见笑啦?”
“既然那么喜欢,我给你买下来”
“钱不是万能的,”阿剑遗憾地摇头,“我前后一共找了那位馆长四次,他什么都不肯透露,最后一次我被轰了出来。”
一阵沉默。
“好啦我该告辞了,”方青觉得心头乱成一团糟,什么都说不出来,“记得你答应我过什么啊!”
“你放心,我会考虑去国外深造一下!让自己有个新的开端!”阿剑难舍道,“你结婚后,还会来看我吗?”
“当然啦傻瓜!”方青违心地安慰他,她真的不想阿剑如此颓废下去,“你可别叫我失望知道吗?”
来到门口,方青突然往卧室跑去——
“等等!”她想起冰男的网络寻呼号还挂在他的电脑里。
鼠标刚要点上那个“X”——
一个网名为“圣诞使者”的网友头像闪动起来
她信手点开。
“拥抱了两次,老乡你还没找到感觉呀?”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敏感得迅速看清楚对方头像——
就是那位古先生制作的璎珞图片
该死的,你怎么好象什么都知道!
方青厌烦而逃避地将计算机重新启动,走出卧室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直到车停靠在别墅大门口,方青下车后,才弯腰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你们刚才看到我和荣剑”
“没有没有没有!”众人都一个劲儿甩脑袋。
“真的没有吗?”方青不太相信地撇撇嘴,“我和他真没什么的。”
“哎呀!”阿当幽默地拿出一脸回忆,“那个时候太冷,我们都跑到车里来咯!”
“喔”方青逐一看过四人,不太相信的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跑回来——
“真的没看到什么?”
“真的没看到什么,我的大小姐!”阿银忍着笑,故作严肃地回答。
“那我休息去了。”方青慢慢迈上台阶
在她进了别墅后,想起她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众人捧腹大笑起来。
“瞧瞧她那样子”
“小姐真是太可爱了,不打自招啊!”
刘俊附和着干笑了几声,默默拉开车门离开
好累!
一天总是要发生那么多的事,再这样下去,我受得了吗、坚持得下去吗?
不管了,还是早点“嫁”出去最好
身边的事都还应付不过来,偏偏又跑出个荣剑,烦不烦哪!
而且荣剑痴迷的那条璎珞,看上去怎会那么像这个古老头做的头像?
真的是越看越像
把受伤的脚脖子缠好纱布后,蜷缩到温暖的被窝里,她想到这点,不由得打出个冷颤。
十二点的钟声隐约传来,腹中的饥饿感又在慢慢形成
把药从胸前抖出后,方青凝视着这粒散发幽幽木香气息的药丸,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翻出几条丝巾,一条塞到嘴里,迅速把自己绑缚在床头
挑战一次这种折磨,看看自己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她知道若是可以摆脱,那么就意味着在这场骗局里,历来被动的地位会在无形中提升许多;但一想到陈月那稳操胜券的自信,又开始想要放弃——
不!我一定可以做到!我要取得主动,不要再受人威胁控制!!
她一甩长发,坐到床下,一脸严阵以待的决心。
当然,她没有忘记给自己留下一条活路。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颗颗豆大的汗珠反射着兰色的光晕,从她额头、脸庞,滑落在水白透亮的脖子里
半个小时后,她脸色一片蜡黄,被绑缚的双腿开始不受控的左右晃动,扫帚一样擦拭着冰凉光洁的地板;
四十分钟后,脸色由黄变青,呼吸急促,健美的胸脯更显得“波”澜壮阔
方青活到现在,从未尝试过如此夸张的饥饿:在濒临窒息的当儿,她只感到肚子里除了那空空如也的空虚,还是空虚。最要命的,是仿佛还有无数的手术刀,切刮着那可怜的肠胃。
呕心伴随着刀搅般的疼痛,犹如一阵阵狂风暴雨般撞击而来;她感到自己就似一艘折帆的小船,在汹涌的浪流里,随时可能被整个吞没!
几番从喉咙涌上来的东西,仿佛看到嘴里的丝巾不能出去,一到舌根又退下去。一时间,在斑斓瑰丽的卧室里,方青宛如一个怀孕的女子,不时发出难过至极的呕吐声
让我死了算了
她知道自己快要崩溃,想着投降,亦想着继续坚持下去。
没准儿再过半分钟十秒钟两秒钟,我我就战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