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问路在何方——路,就在脚下!
一口气跑出了半里多路,累得她弯下腰,跌跌撞撞奔到一棵小树下,靠上去站稳身体。
我我该往哪儿去呢?
她忽然迷茫了!
是啊,天下之大,可她却连自己的“家”都不知道在哪个方向;而路却有千万条,往哪走呢?
不过方青深深的明白:妓院可不是什么好的归宿,想起杜鹃那老鸨的模样,她就觉得说不出来的烦。
因此她决定先绕道去附近的市集——或者说去到人多的地方,问出这万小姐的“亲”人住所。
隆隆雷声中,雨点无情地把她淋得透湿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泛起腾腾的雾气,犹如她此刻的心境,荡起无尽的迷茫;一颗颗豆大的雨点,砸在她那凄美而无助的俏脸上,汇聚成无数条小“溪”,汩汩的往下淌
奇怪!
那两个家伙怎么没追来?
方青纳闷着胆怯地回望来路,一手撩起湿发,一手用袖子用力揩去脸上的水珠,径自往山上跑去
这是一座废弃的山神庙。
蛛网般的积尘挂满大门,方青轻轻掀开走了进来——
狂风阵阵使得这庙里同样飞沙走石,天色暗得可怕!
不时在震耳欲聋的雷声前,刻画出一条刺破长空的银蛇,映照在那几尊张牙舞爪的神君像上,给这里,平添出几丝阴森与诡异!
掩上大门后,她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冷,而且是出奇的冷。
若是有一堆篝火,该多好
方青凄楚地搂住双肩,挨着当中佛像的神龛慢慢蹲下;她知道现在在夏天,只要雨一停,太阳很快就会展露出头角,于是哆嗦着仰起头,怔怔凝视破窗外那漫天的风起云涌
“哈哈哈!”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得意的狂笑!
完了
方青沮丧地慢慢站起,怒视着两名“轿”夫慢慢走来。
“怎么样老六?我就说过这娘们会躲到这里来,输了吧?”个子高点的打手趾高气扬地冲另一个摊出手心,“拿来!”
“真她娘的晦气!”矮子气愤地摸出一块银子,扔到他手中,接着摩拳擦掌地面对方青,“再跑啊跑啊,怎么不跑了?!”
话落手出,他一拳重重落在眼前美人儿的左肩头——
方青一个趔趄跌到地上,愤怒地喊道:“你们有种就打死我!”
一句很有男儿个性的话,却出自一个大家闺秀的口中!
两名打手忍不住诧异地对望上一眼。
“打死你还不容易?呵呵!”高个子冷笑着欺身近前,“你他娘的别以为是女人,老子就不敢碰你!看来你记性还真的很差,那天晚上在柴房吃的苦头,你就忘了吗?”
方青畏惧地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慢慢后退:“你们打死我算了,我不会跟你们回去!”
“非常好,哈哈!”矮子竟然鼓了几下掌,“如此一来,我们倒省去许多的麻烦”
方青原本有点自恃,以为有几万两黄金的身价在前,这两个混球根本不敢对她怎样,但一听此人口出这话,她立刻意识到估计错了
矮子接着用胳膊碰碰“战友”,挤毛弄眼道:“都说万大人的掌上明珠美若天仙,那晚在柴房里还没看清,这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哪,嘿嘿!”
“这莫非,是老天爷赐予你我兄弟的艳服?”高个子恶心地挖着鼻孔,默契地阴笑起来
方青虽然还未完全具备女人应有的心态,但她不傻。
从二人的一唱一和里,她隐约感觉出他们接下来要对自己做出的,是同张嶙与刘俊完全没有区别的禽兽之举
“不!”她一声尖叫,“我跟你们回去,我保证再也不跑了,等我等我以后挣了钱,我分你们一份儿好不好?”
她汪汪的泪眼里表达出真诚的许诺。
她话里的“挣钱”,并不是像妓女那样,而是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自己并非一个废人,在这个世界里,她同样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嘻嘻”
“哈哈!”
二人一听,却仿佛看到滑稽的小丑表演,笑得像狗熊一样前俯后仰。
“你们相信我好不好!”
方青失望地哭喊起来,一个大炸雷淹没了她的声音。
“我的万大小姐,”矮子猥亵地步步逼近,“你挣钱,也无非陪男人睡觉,倒不如现在就解解咱哥俩的饥荒!”
方青迅速站起一声尖叫:“我不卖身的!你们弄错了!!”
“不卖身?”高个子面带鄙夷地打量着她,“你一个弱女子,还能做什么?莫非还有仕途功名可取?”
“不是,我不是要考状元!”方青一口鼻涕一口泪,“杜二妈妈说:我会唱歌会跳舞,不让我卖身的!请你们相信我!”
“哦过来!”高个子沉吟了一下,随即对矮子招招手,二人走到了一边。
“老六,这万大小姐,咱们最好还是别碰!”高个子心虚道。
“有甚可怕!她爹已不为知府大人了,哼!这年头,树倒猢狲散,越看这娘们,越觉得有味儿”
“万家千金能歌善舞,刺绣缝纫,无不精通。传闻中,是提督大人的公子看上了她,而她爹不识时务,不愿相亲,才招来这满门之祸。我想杜二娘,或许是真要重用这美人儿也极有可能,否则怎么会让你我二人陪她送其父亲上路?”
“那”矮子难舍地回头瞟了方青一眼。
“破船都有三根钉!人家虽不算金枝玉叶,但毕竟是官家至亲,万一有个好歹,你我二人的命,够赔吗?”
方青紧张地瞧着二人窃窃私语,听到外面的雷雨在渐渐小去
二人终于有了结果。
“这次我们相信你!现在咱们就回去!”矮子说完这句,眼神不甘心地扫过方青的胸脯,“你若胆敢再跑,休怪我兄弟拳脚无眼!”
雨后的山林,空气是那么的谧人心脾,一道美丽的彩虹,出现在下山而来的三人眼前
他们选择走的不是来时路,而是另一条捷径。
“你他妈的给老子走快点!”
一声暴喝传入方青的耳朵,紧接而来脚步挪动的声响!
是那个公差!
方青蓦然停下,她听出这人是押送万大人赴京的公差。
听清声音的来向,她不顾一切跑了过去,浑然忘记了身后还有两名“护花使者”!
眼前的景象是令她震惊的:
万亭隆浑身透湿,缚着脚镣的脚腕已渗出血红的伤痕;而两个吆喝催促的公差,却是一身干燥无恙!
我的天!古代,就是这么对待犯人的吗?
方青感到胸口气血翻腾,一阵眩晕,猛听两打手身后赶来,她毫不踌躇地飞奔上前——
“爹”
她无力地哭喊着,步步跑来。
“滚开!”
公差翻脸不认人,蛮横地一人抓住了她的一条臂膀,不准她靠拢人犯。
“月儿!”万亭隆大吃一惊,肩负着沉重的枷锁,却冲动地想撞开两名公差!
“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对他!”方青无力地挣扎欲想摆脱,眼泪不断飞溅到二人的衣服上,“他都那么可怜了,你们还打他,呜”
虽然不是真正的父亲,但在方青的心目中,万亭隆却成了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亲人
“犯人就是这样!”一公差暴喝道,“再不识趣走开,连你一起抓!!”
“儿哪!”万亭隆被惊恐道,“你快走,快回到你娘身边去!二位大人,小女不识大体,望你们开恩,手下留情呀!”
说着眼擒热泪,双腿“扑通”跪下!
“滚!”一公差余怒未休,把方青推搡在地,一掀万亭隆,“赶路要紧!快走!”
“爹爹”方青摊倒在地,爬起再度追上前去,伸出手来——
打手已经赶到她身后,一个劲儿把她往后拖:“走啦走啦!”
女儿的手,原本已距自己的手不到十公分就能握到!万亭隆没想到:却被这四人推的推、拉的拉,相距越来越远
方青无声的哭着醒转过来。
首先在视野里慢慢清晰的,便是一直守侯她的席氏集团董事长。
她怔怔凝视着刚才还是阶下囚的席董,没有任何举动,只有泪水在静静流淌
席董不敢惊扰方才苏醒的她,只是默默地拭着她满头的冷汗。
“不要走!”方青突然神经病一样,牢牢箍住他的手,“不要走!答应我不要走答应我!”
“傻孩子”席董慈爱地嗔怪着,任凭方青把手拖到唇前忘情地央求,慢慢起身坐到床沿上,“爸爸不会走的,你吓坏我了知道吗?”
天哪!
语气言辞上一样的抑扬顿挫,举手投足中相同的惟妙惟肖,还有那似曾相闻的体味
方青沉浸在刚刚消失的幻象中,愕然注视起眼前人来。
“你这一睡,就是一天多差点两天!”席董理着她的乱发,“可你睡着的时候,老是不时的落泪儿哪,告诉我:你在梦里看到了些什么?”
他没想到:心肝宝贝却依旧茫然地盯住他看,许久都是这样的神态
“男男,”席董开始紧张起来,“你还认得认得我是谁吗?”
方青确实是太累了。
在这场骗局里,几乎每天都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现在竟然成了一觉——都能睡到古代去!因此神智出现涣散,也是人之常情
而这些无比沉重的精神压力,远远超过了一个常人在心理上所能承受的极限!
半晌,席宅别墅里传出席成达一声恐慌的呼唤:
“快叫柳医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