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
彩华急切近前拉住他的胳膊。
医生黯然垂下眼皮:“文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
“怎么可能?!”
彩华像被人一棒砸到头顶,当即倒退一步,下意识睁大眼睛四下看
她不敢相信这个现实!
荣剑,一个为爱苦等冰男几年的痴情种,出身于中国川北地区一户农民之家,辜负父母的厚望放弃出国深造,只身来到韩国,屈就于席氏集团一名寂寂无名的小员工
他虽然个性腼腆,却不失男儿的坚韧;他尽管在旁人的眼里受尽鄙视与冷眼,然而世间如此忠于爱情的人,还有多少?
眼泪,滴落到她的鞋上
“文小姐!文小姐!!”
医生用力摇晃着她,待她抬起头来时,见护士已将荣剑推了出来——
“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男朋友没有死,我所说的尽力,是指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苏醒!”
彩华闻言立刻喜笑颜开,嗔怪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真是的,若我有心脏病,岂不被你给吓死了!”
“嘿!”医生尴尬地笑道,“命是保住了,不过清醒过来的机会很渺茫。否则,我也不会那样说了”
“植物人?”彩华心头一凛!
那确实是和死了没什么分别,人活到那份儿上,确实是最大的悲哀
“若72个小时内醒不过来的话”医生凝思了片刻,“你现在可以照顾他了文小姐,但尽量不要惊动他,尽量同他提提从前的事,鼓励他!因为我个人判断:他现在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所以最好不要让伤害过他的人,出现在他身边”
这算哪门子事?我好像真的做了他的女友了。
寂静的病房里,彩华看上荣剑千百遍,思绪飘散到了悠悠的夜色中去
那是去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彩华想起从跆拳道馆出来,就遇到了路过的荣剑,而几乎同一时刻,也撞上了一个月前分手的男友。
男友阿进一点都不成气,原本是一家装潢公司的设计师,被拖下水开始吸毒,并且三番五次索要彩华的私房钱——
“华!”阿进在彩华同荣剑亲热寒暄时靠上来,恬不知耻央求道,“借我点钱!”
“我没钱了,仅有的那点都被你拿光了!五次了,给了你钱叫你戒毒你不去,你当我摇钱树吗?”彩华没好气地回答。
“求你了”阿进哈着腰,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这就最后一次好吗?”
“滚!”彩华厌恶地弹开他的手。
荣剑思索着对阿进开口了:“你吸毒了?”
“关你屁事!”阿进深感丢脸地吼道。
“你不是要钱吗?”荣剑并未生气,开始摸口袋。
“对对对!恩人哪!亲人哪!”阿进一个劲擦着鼻涕,感动得差点跪到地上去。
“跟我来,我去银行!”荣剑说着似乎当彩华不存在一般,径自拦下一辆出租车,与阿进坐了进去
回想起来,彩华到现在都还没想通:
自己动用武力、家人苦口婆心都没成功解决阿进的事,居然被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荣剑带去戒了毒;
而每每到到此事,这腼腆的中国小伙子总是抱以谦虚的微笑:“在我们中国,佛教有句话叫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彩华轻轻试着他脸上的汗珠,温柔地感伤道:“阿剑,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不会有事的,主会保佑你其实,我很喜欢你,你看似怯懦,然而你有一种很多男人不具备的独道魅力!你会是一个好丈夫,你未来的妻子将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尽管我不接受你,但不表示不关心你,懂吗?坚强一点,剑,我能读懂你,你不是孤单的,至少,你还有我这个姐姐”
病房里静得针落可闻,此刻晖映到她眼神里的,只有心脏示波仪屏幕上,那条显示荣剑心脏并未停止搏动的曲线
今年秋天的一个晚上,荣剑突然酩酊大醉闯到她家来——彩华一开门,他便顺着门趴到了地板上!
彩华虽是男儿个性,可毕竟还没嫁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想想后,还是只得连拖带抱把他弄到了自己的床上
“男男她骂我”荣剑一边打嗝一边告状,苦笑道,“哈哈,她骂我!”
“你怎么惹到她了?”
“我在网上告诉她: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和她在古代?对反正不是这个年代!”看来他已经呕过,几番捂紧肚子都没东西“倒”出来,“不是不是这个”
“哎呀!”彩华是个急性子,“你梦到什么了吗?”
“梦到梦到”荣剑眯起眼睛,吃力地努力回想着,“山里,对对!一个大山里,哈哈她被蛇追,跑来抱住我”
“我不想跟你说了!等你酒醒了再告诉我好了!”彩华听得郁闷地站起欲走——
“我发誓!”荣剑冲动地抓住她的手,“那个女的真的是她,真的真的,一模一样,穿着白色的衣服,头上插着簪子,好美好美!”
“她怎么骂你的!”
“她下午快下班时,跑到,跑到我的写字楼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我是神经病!”荣剑委屈得哽咽道,“我真的梦到她了,真的我没有撒谎!”
感伤之际,他终于没锁住满眶的热泪
“乖啊阿剑!”彩华同情地擦拭着他无助的泪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呀!呵,不过让我这个当姐姐的看到也没什么”
但是她心里清楚: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应该是我的妻子!”荣剑果真孩子般哭嚷道,“是我,是我,打开了那把扇子!为什么为什么”
冰男的绣球,确实是砸到了你的身上,可是
思绪回转过来,彩华眼噙热泪:“情感的旅程上,爱恨难免除,人人都曾经有孤独!剑,我理解你遭人歧视的痛苦,在别人的眼中,你是一个死缠烂打的无赖;可我知道:你原本是一个阳光男孩,你也拥有光芒四射的人生舞台不是吗?只是你一时无法自拔!听我的话,活下来,不要放弃,为了把你看着异世界另一半的男男,也为了你的父母”
往事不堪回首。
说完这些,彩华觉得鼻子酸得厉害,忙跑向厕所,她没有看到;
一动不动的荣剑,居然在紧闭的眼皮中,挤出来一滴晶莹的泪珠
连夜赶回汉城,在从机场到住宅的路上,张氏父子产生了争执。
“我不同意!”张嶙一脸寒气。
“你怎么变得不进油盐!”张为祖厉声喝道,“盟顽不灵!”
“爸!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方青,我不放弃!”
“啥?!莫非你还真想娶她做老婆?过一辈子?”
“不错!我爱她,我不能没有她!!”
“不能没有她”张为祖深感肉麻地模仿道,“在飞机上我就同你说过好几次:你之所以现在喜欢她,是因为还没得到她;等你以后想到她原本是个男人变化来的,你会后悔的!”
“我不管她是怎么变得和男男一个样子,我只知道,她比男男,更值得我去爱!爸,我求你,别这样!”
“我还能动多少年?我做这些缺德的事儿,还不是为了你以后辉煌腾达,让世人对你刮目相看!”张为祖起火了,拿掉嘴上的烟斗,“我就你一个儿子,不允许你这么婆婆妈妈,没有一点男人的魄力!方青,你是非放不可!”
“我绝不放弃!”张嶙针锋相对,“除非你杀了我!”
“你!你反啦!”
“爸,我是你的儿子!我放弃自己的理想来帮你,可你为什么不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我失去过一次,再让我失去,我会崩溃的!我会疯的”
“女人你还玩得少吗?你这个不成才的东西!”
司机见到了门前,急忙溜掉。
“我不是图她的身子,若是那样,她早被我”张嶙难堪道,“你没看到我在和她培养感——”
“和一个男人培养感情!”
“她不是男人!”
“啪!”一记耳光落在张嶙脸上。
“你什么态度!和我横!我他妈一脚踹你回你妈肚子里去!”张为祖勃然大怒,将在日本受的窝囊气一古脑发泄在儿子身上,“我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改变!你小子翅膀还没长硬!什么叫大局为重?啊?就算是真正的席冰男我都舍得,更别说是一个赝品!”
这回,张嶙和往日挨打后的表现截然不同!
只见他“砰”地踢开车门,出来站稳身形,歇斯底里大吼道:“赝品也好,替身也罢!我还是那句话,除非我死了,否则没人可以送她去日本!”
走了几步又回来补充道:“我只是一个凡人,不想做有翅膀的神;这翅膀是你硬塞给我的,即使硬了,我也不希罕!”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张为祖只感到痛心疾首,禁不住呐呐道:“我错了吗老子给你挣的,都是你的!”
他计算过:依据离开日本时原田风柳的补充,那四家超级赌场,十年内,完全可以挣得一个“席氏集团”!
对他来说,与其用一个冒充的席冰男,骗取席氏的股份,变得担惊受怕;还不如经营这四家很多黑道中人馋涎欲滴的赌场,来得轻松愉快
加上有原田家族出面调和很多幅面影响,他们历来在黑道中秉承一诺千金,从不食言;而日本,作为亚洲经济最繁荣的地区,更早已成为张为祖梦寐以求的进军之地
方青守候在席董的身旁,什么时候睡着被他抱到床上去的都不知道,只是一觉醒来后,又见那张慈爱的面孔,微笑着注视着自己。
“爸爸”她难堪道,“我怎么睡在你的床上?这大冷天的,你冻着了怎么办?”
“不妨事的!”席董和颜悦色道,“你还不是陪了我这么久哇爸爸老啦,本想抱你回你的卧室的,可确实怕咱们俩都摔到地上去,嘿嘿”
“现在几点啦?”方青揉着惺忪的睡眼。
“11点半啦!”
“我还是回房吧”方青害臊地抿抿嘴唇,她感到几分饥饿的出现
“先别忙,爸爸问问你:去检查了吗?”
“去啦!”
“是不是真的”席董颇感兴趣地凑到她乖巧的鼻子前来,“啊?”
“哎呀老爸!”方青顿时脸红得像个苹果,娇嗔地推开他,“你真烦!人家医生说,要明天才有结果呢!”
“喔!”
“我走啦!”方青匆匆穿上鞋,拉开门一看:
张嶙狼狈地在门口喘着粗气!
“你”方青诧异道,“你怎么成了这样子?”
“爸!”张嶙冲席董招呼道,“你还没睡?”
席董几分厌恶地漫步过来:“你这个时候跑来做什么?”
“我找男男,有事说”
“就在这里马上说,说了你就回去,深更半夜的,成什么体统!”
方青难为情回过头来:“爸,阿嶙的意思,是单独和我谈!”
“不准去!你给我老老实实回房休息;你,马上给我回去!”
“求你了爸”张嶙哀求着。
“你怎么如此狼狈?”席董开始留意到他一头的雪花,在迅速融化着
“我和我爸闹翻了,我”
“住口!你父亲为了你,这么些年来呕心沥血,你竟然这么不懂事!”席董闻言大怒,“滚回去认错!”
“爸你听我说”张嶙原本想先下手为强,把父亲解除婚约的事预先告诉“岳父”,那晓得——
“我不同你废话,再不滚!我叫阿庄来送你张大少爷!”席董怒火中烧。
“你先回去吧阿嶙,有事儿明天说好了”方青不想看到张嶙被赶走的尴尬,急忙劝慰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现在说呢?”
“阿庄!!!”席董厉声喝道。
“OK!爸,我走,我下楼去”
张嶙转过身去,留给父女二人一个垂头丧气远去的背影
再次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四点二十分,方青上完厕所回来,失眠了。
太多的事,让她心烦意乱,索性起身将长发扎成一条马尾,拉开了窗帘
她依然喜欢被冷风吹拂的感觉,清凉、舒爽,可以让她在极度的落寞中,迅速理清散乱的思绪
好美的雪夜!
圣诞要到啦!
方青微笑着露出两个酒窝,望向满天飞舞的雪花
张嶙!
雪夜中,张嶙就站在别墅后他的窗下,几乎成了一个“雪人儿”!
方青差点失声叫出来,急忙捂住嘴,趁对方还没看到自己,慌慌张张拉下窗帘
张嶙被轰出别墅,就一直长站在冰男卧室的窗口下;好歹他是席宅的金龟婿,巡夜的保镖都不愿意得罪这未来的姑爷
冷!
张嶙只觉得出奇的冷,他不想回去,几个小时的矗立,让他回忆起许多过去的事
“我不能没有你”他伤感地喃喃自语,“我什么都看淡了,真的”
冷得麻木后,他只感到自己宛如一具尸体,浑身一片僵硬动弹不得,能动的,好像就只剩下两颗眼球
“不能没有谁呀?”
只听得心上人话音一落,一件厚实的大衣披到他的肩头上——
白衣素裹的方青,在这黑白相间的雪夜中,宛如一束怒放的玫瑰,亭亭玉立绽放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