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色的人影悄无声息飘进了宿舍,不用敲门,也不用开锁,那人影仿佛从门上的气窗里倏地飞了进来。正在床上作殊死搏斗的两人丝毫没有发觉,那人正用揶揄的目光注视着她俩。
“去玩个痛快,”一个男人命令道,“真夜。”
“是!”好一个精力充沛的回答。名为真夜的人偶猛地从占星师的肩膀上弹起,不偏不倚正扑到颜无月的背上,然后,对准她裸露的后颈,恨恨一口咬下去——只见一道红光自真夜的嘴中迸发出来,颜无月的身体古怪地痉挛了一下,突然重重地倒了下去,不动了。而挣扎至筋疲力尽的水芸,在这次重压之下,终于翻白眼晕了过去。
占星师啪啪地鼓起掌来,“厉害。最近几十年来你又长进了不少呢。”
“那是当然了!”即使呼呼直喘粗气,真夜还是矢志不忘自己的脸上贴金,“我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最厉害的通灵术士-女性……”
话音未落,从她半张半合的嘴里,那红光箭一般径直飞了出去,占星师显然也吃了一惊,他那双纯白的手套只擦过红光的边缘,堪堪只差一步就将它完全捕捉。“逃掉了?”他不禁担心起来,“真夜,你没事吧?”
“还好……”满头的汗珠似乎说明,真夜现在的状况远比“还好”差得多,“我刚才不过是一时大意,先生,我马上就把它追回来!”
占星师默默伸出手,“坐上来吧,”他温和地说,“下次,就让我表现一回,好吗?”
他们追随红光的轨迹而去。一路上,真夜不忘提醒他,“不能小看了那家伙,先生,它简直是颗爆炭,烫得不得了!”
“我知道,”占星师回答,“连颜无月这样灵冷感的人都被它附身,从身体到思想都操纵得灵活自如,足见其本尊意志之强烈……这就是所谓‘火星’的力量吗?”
红光飞进了一间宿舍,钻到了一个躺在床上的男生的耳朵眼里。男生依然睡得很熟,就连占星师站在他的面前,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冰冷眼神注视他的事,都一无所知。占星师慢慢俯身下去,面露狞笑,渐渐张大了嘴巴……
10月4日晴
来C市的时候孤身一人,离开的时候却变成了两个人,不,准确的说是一人一食尸鬼一人偶共计三口。虽然不太明白颜无月为何跟一个跑江湖的占星师一起回程,水芸和谢丰泽还是到火车站送别了他们。没有被谢丰泽认出来,占星师大大松了口气。“吃得真干净,”他夸奖真夜,“连我为他占星的记忆也消除了?多谢你。”
“对呀对呀,看我为了你,肚皮都撑破了,回去一定要减肥啦,减肥!你要知恩图报的懂不?我要洗澡,洗‘血浴’,知道不?”
颜无月则黯然不语。事实上,自从3日与谢丰泽谈话之后,直到4日早上,她完全想不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当她自昏迷中醒来,看到的第一个景象,便是占星师那张苍白的脸,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在微笑。
“咦咦咦!你怎么在这里?”她大惊失色。
“因为担心你的安危啊!”他笑眯眯地回答,“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就‘砰’的一声出现了!”
“从……H市到这里?四五百公里的距离?”
“嗯!”他认真点头,“只需一瞬间。”
天哪,他到底是什么怪物!她呻吟着,突然,她直觉有些不对劲。占星师肩上的人偶娃娃真夜,身体里隐隐胀满了红光,接着,四下迸散。
她开口了,那是一个似曾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那是九月初的事了。我一个同学到此公干,顺便找我叙叙旧。酒酣耳热之后,他提出找‘伴游小姐’。当时大街上到处散发‘人间仙境’的卡片式宣传单,于是我抱住试试看的心理,拨通了‘人间仙境’的电话,还声明非大学生不要。”
“不久来了一个女生,起初只是正儿八经的聊天,后来他们越说越邪乎,越说越露骨,我也只得由他们去了。同学问她是不是处女,那女生坦言可帮他介绍,不过‘破处’费很高,还拿出了一些画册。同学对其中几个赞不绝口,我一看,肺几乎都要气炸了。可不是水芸嘛!”
“他们之后干了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我只记得自己仿佛做了个梦,梦中我躺在一间陌生房子的床上,刚刚的女生正睡在我的身边。我马上把她推醒,追问她水芸的事,她则回答,听说水芸曾经做过‘鸡’,不过现在不干了。”
“这还了得!听到这里,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几乎立刻把她掐死!但是我格外冷静:等她再次熟睡后,我蹑手蹑脚下了床,拧开了煤气阀门——第二天我醒来,才知道E大有个女生煤气中毒死了。不过我真的没在意,反正只是一场梦嘛。”
“我在乎的只有水芸。如果她真是个爱慕虚荣的轻浮女孩,应该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于是我不断用物质引诱她,暗示她只要顺从我的要求便可得到更多,然而她的回答始终只有拒绝。这下我可安心了。”
“不过,那女生被毒死的房间,从此以后反反复复在我的梦中出现。每一次我都像神祗一样,从高高的云端俯瞰着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终于有一次,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田甜。”
“她挽着一个胖老头,媚态横生。我急于了解情况,便凑了过去,没想到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挽着我的手,冲我抛媚眼了。”
“附身,”占星师插口道,“而且还能在不同身体间自由切换,没想到生灵的能力竟能如此强大,难怪真夜一人擒不住你……据我所知,也许只有《源氏物语》里的六条御息所可与你一竞高下了。”
真夜似乎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当田甜证实了那个E大女生的话时,我心中的火山终于爆发了!水芸是我的初恋,是我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爱着的人。我对她百依百顺,忠心不二,从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可她又怎样对我?做鸡,做鸡啊啊啊啊啊!”
“我决心报复,不仅是报复水芸,而且还包括那些背着男朋友卖身的女大学生,亏她们平时还装出清纯可人的样子勾引男生,妓女,统统都是妓女!统统都要死!田甜第一个该死!”
“所以,你在田甜的胸口写下‘妓女哆’三个字?”颜无月问道。
“没错!哆来咪发索拉梯,大家一天死一个,哈哈……不过,每当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那是一场血腥而太过真实的梦罢了。眼看水芸因田甜之死而伤心欲绝,我心里也很难过。可奇怪的是,一旦做梦便停止不了,无论是对水芸的憎恨,还是杀戮的快感……想停也停不了!”
“就这样,你附身在三个,不,四个嫖客的身上,借他们的双手犯下了这四桩命案。你们五个人,既是凶手又并非凶手,最后那个王某,倒霉地未能离开凶杀现场,于是变成了‘哆来咪’连环杀手……最后,你还想借颜无月的手扼杀水芸,我说的没错吧,客人?”
真夜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是……阴阳妖发的占星师?”
“我早就提醒过你,客人,”占星师阴冷一笑,“请留意你的‘火星’。如今,”他冷冰冰撂下一句,“玩火者必自焚,你把自己也烧死了。”
……颜无月的视线扫过窗外一闪而没的树林,真夜已歪倒在占星师的怀里睡着了。“她第一次与这样强悍的生灵抗衡,精神力大概早已削弱到不行了。”他慈爱地抚过真夜的黑发。
“谢丰泽……他没事吧?”她低声问道,“虽说真夜吸收了他的梦境,但是,万一他日后回想起来……”
占星师平静地凝望着她,“颜无月,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呃……身边发生了这么多灵异事件,总不能昧着良心否认吧,但是……“我是无神论者,”她闭上了眼睛,“相信凡事总会有科学的解释。”
“哦。我忘了你们不迷信的,”他装模作样抬起下巴,“那我换一种说法好了。你相信人的意识可以脱离肉体而存在吗?”
不等她回答,他又续道,“你知道所谓‘濒死体验’吧?”
所谓濒死体验,也就是濒临死亡的体验,是指某些遭受严重创伤或罹患重疾但意外获得恢复的人所叙述的死亡正在来临时深刻的主观体验,一般都会有一种灵魂飞离肉体,以至于无法言语的幸福感觉。这种现象早在两千多年前柏拉图的著作《理想国》中就曾被描述过,现在也相当普遍。据说坐禅和瑜珈等冥想达到极致的时候,会得到一种在瞬间领悟了宇宙真谛的恍惚感,即所谓的‘至高体验’解脱。现代人往往通过幻觉药物,如LSD25和俗称‘天使之尘’的PCP来实现,而美国的精神医学家乔治-瑞里博士则发明了绝缘水槽,通过隔绝人的五感来达到体外脱离的境界。
“现在你明白了吧?谢丰泽他,单凭暴怒的力量,便完成了别人需要幻觉剂或绝缘水槽才能实现的‘意识脱离肉体’,并可压制他人的意识而抢占他人的身体——这种力量,厉不厉害,可不可怕?”
“可他毕竟杀了四个人呀!就算假手于人,就算是在梦境里,他也是凶手啊!怎能放着不管呢?死去的孟莹她们多冤枉!”
“凶手?”占星师合上了双手,“这里没有凶手,有的只是一场悲剧,社会的悲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金刚经》
C市日报:随着“哆来咪”连环杀人案的调查进行,一家打着导游陪聊、公关应酬、商务翻译的招牌,实质从事三陪卖淫活动的大型色情服务公司浮出水面。该公司大量招募女大学生从事色情服务,10月国庆期间陆续被杀的女生便隶属于该公司。此案牵扯出本市数家高校的女大学生,涉案大学生数目不详。目前,本案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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