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继华喘口气站起来,冷静的对参谋说:“你能自己赶来报告,而不是打电话,这很好,现在,你立刻去同志以下人到军营作战室开会,李之龙、严重、滕杰、洪君器、萧毅肃、蓝运东、王赓、安恩溥、梁岱、俞大维;立刻去,记住他们若问,就说是我的命令,其他什么都不要说。”
参谋接受命令后匆匆离开,刘殷淑从里屋出来,玉容上带着焦虑:“继华,是不是出大事了?”
庄继华点点头:“张学良杨虎城在西安扣押了委员长,又要乱一阵了。”
刘殷淑啊的叫出声来,随即用手捂住嘴巴,眼睛惊恐的看着庄继华,庄继华爱怜的将她揽进怀里:“别怕,一切有我。”
他沉稳的声音让刘殷淑感到一点宽慰,她低低的说:“小心点。”
然后挣脱庄继华的怀抱,从屋里取出他的军装。换上军装后,庄继华没有立刻出门,而是坐下来思索片刻后,拿起电话拨通杨永泰的电话:“杨市长吗?马上到基地军营来,出大事了,马上。”
然后又给唐纵和王小山花春挂去电话,让他们立刻到军营,一秒钟都不要耽误。又给作战室挂去电话,命令他们立刻秘密进入战备状态,军营内戒严。
庄继华做了如此这般安排后,才走出家门,到楼下没走两步,从两旁的楼上各下来一道人影。定睛一看原来是李之龙和滕杰,李之龙看到庄继华,连忙问:“文革,什么事?这个时候开会?出什么事了?”
“走,边走边说,”庄继华领头向外走,李之龙和滕杰紧追两步,靠近他身边:“张学良和杨虎城发动兵变,扣押了委员长和所有在西安地中央大员。”
仅此一句话,李之龙停下脚步。目瞪口呆的看着庄继华,滕杰脚下拌蒜,差点摔个跟头。良久,李之龙才用难以置信的声音问:“你没开玩笑?”
“我刚接到值班参谋报告的。这种事情可以开玩笑吗?敢开玩笑吗?”庄继华反问道。
“我们怎么办?”李之龙地神情巨变。他立刻紧张起来。
滕杰默默地看了庄继华会。忽然问:“学长。这事证实了吗?”
“现在就去证实。不过我相信他们不会报错。这是要用脑袋来保证地。”庄继华冷静之极。月色下他地面孔苍白。嘴唇抿得紧紧地。两粒金星在夜光中闪闪发亮。
沿途他们又碰上洪君器和俞大维。快到基地办公楼时伍子牛和鲁瑞山从后面追过来。伍子牛准备埋怨庄继华地。可看到人群管理情况不对。连忙把闭嘴不言。同时还阻止了鲁瑞山地埋怨。
到了军营作战室。严重、萧毅肃、王赓、蓝运东等人已经在那里候着了。庄继华进门后就对作战参谋说:“搬一部收音机过来。”
很快收音机搬来了。参谋们七手八脚地调弄。庄继华就把值班参谋地报告简单对大家说了。会议室里以异常震惊。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地消息震慑了。屋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文革,这事首先要确定真伪。”严重毕竟老成太多。首先反应过来。他不相信蒋介石就这么容易被捉住。
“当然,我请大家考虑一下。这事要是真地,会有什么后果?我们该怎么办?”庄继华神情严肃之极。语气郑重之极。
谁都没有再说话了,现在的形势诡异之极,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更何况庄继华根本没表态。
一会儿收音机调试好了,参谋在仔细的寻找波段:“…..停止一切内战。立即释放上海被捕的爱国领袖。释放全国一切政治犯。开放民众爱国运动。保障人民集会结社一切政治自由。确实遵行孙总理遗嘱。立即召开救国会议。以上是本台收到的西安张学良、杨虎城将军的八大主张。
下面本台继续播报今天凌晨西安发生的事件。据本台收到的消息,今天凌晨张学良和杨虎城将军决定举行兵谏,西安城内多处响起枪声…。”
“报告!”机要室值班参谋走到庄继华身边,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电报交给庄继华,庄继华看后抬头对注视着他的众人说:“南京军令部电,张杨在西安策动兵变,委员长生死不知。落款何应钦。”
滕杰一下就站起来了大声道:“张学良杨虎城叛党叛军,应该严惩不贷,若委员长有难,应该将其千刀万剐!”
说着滕杰眼泪都差点落下来了,洪君器涨红着脸冲动地嚷道:“对!我建议立刻进军讨伐叛逆!”
“事情扑朔迷离,很多情况我们都不清楚,怎么出兵?”严重不悦的敲敲桌子大声说:“还是以静制动,为好。”
“不,严老师,中央不能向张杨示弱,只有显示出强硬,才能稳定民心军心!”蓝运东站起来说道。
萧毅肃他们是杂牌军将领进入中央军的,在这方面有先天的弱势,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庄继华微微一皱眉,很不高兴的说:“你们先不要吵,想想,先想想,想好再说,不要感情用事!等杨市长们来了,我们再正式讨论,统一认识。”
说完之后,他又停顿一下:“不过有几件事要明确一下,王参谋,记录。”
刚才摆弄收音机的王参谋连忙过来,庄继华伸出一根手指说:“第一道电报给昆明杜聿明,光亭兄。张杨西安兵变,委员长生死不知,全局了进入战备状态,至少派一个旅进驻昭通地区,同时把西安地消息通报卢汉,让卢汉派出一个旅进驻滇桂边界,全军主力做好二十四小时内出发地准备。”
安恩溥心中没来由的一松,他感到由衷的欣慰,庄继华没有怀疑卢汉的忠诚,他也希望卢汉能在这个站稳了。不要出漏子。
“第二道命令,给在綦江训练的宋云飞中校,命令他,立刻率所有部队返回基地。限三天之内到达。”
“第三道命令,让赵汉杰立刻前来报道。”
“第四道命令,立刻电请刘湘、邓锡侯、杨森、田颂尧、李家钰、罗泽洲、刘文辉,到重庆商议要事。”
庄继华连下四道命令,拿笔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抬眼看着会议室内地众人扬声说:“有一点我们必须明确,四川必须保持稳定,无论出现任何状况,四川不能乱。重庆就更不能乱,保持四川稳定地唯一办法是拉住刘湘邓锡侯杨森,我估计他们可能也知道了西安的事情,他们肯定也在商量对策。要想四川不乱,我们首先就不能乱,106师551旅立刻进驻佛图关。分出一个团占领鹅岭。伍子牛,”
伍子牛立刻推门进来,庄继华看着他说:“你立刻去范庄,把范绍增将军请来,就说我有大事相商。”
伍子牛什么话都没说立刻转身出去。范绍增当年收了蒋介石地钱,刘湘得知后借整编之机将他地部队拆散分散到其余部队中,然后将他升为有名无实地副军长。范绍增一气之下。托病回家,整天在范庄依红偎柳。不再过问军事。但暗中范绍增却已经完全倒向中央,庄继华对这些一清二楚。今天把他要动这枚棋子,就是要以防万一。
天快亮时,杨永泰和唐纵王小山花春先后赶到军营,在得知西安事变的消息后,杨永泰当时就呆坐椅子上,王小山和花春傻鸟样看着庄继华,一言不发,而唐纵却激愤之极,当场要求庄继华表态,支持中央平叛,救回蒋介石。
不过庄继华却没开腔,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这是滕杰冷静下来:“乃健,表态是肯定地,但这个态怎么表,让学长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唐纵冲口而出:“平定叛乱天经地义!学长,你手握两省重兵,为国之柱石,大是大非面前,不能有丝毫犹豫!”
庄继华还是没说话,眼睛只是漠然的看着桌面,但眼角却留意两个人----杨永泰和严重。看到滕杰和唐纵要吵起来了,严重重重的咳嗽一声,然后平静的对唐纵说:“乃健,坐下,什么事都不能急,把事情想清楚再说,这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
严重这时还没想得那么深,但他却肯定一件事,如果庄继华在这次事件稍有闪失,那么整个已经逐渐成形的团体就将分崩离析,将来的前景就十分可悲了。
“畅卿先生,你有什么意见?”庄继华将杨永泰脸色苍白,眉宇充满悲痛,呆呆的坐在那,一言不发,便干脆逼他一下。
杨永泰刚开口,还没说出一个字,泪水便顺着他地脸腮滑落,他梗咽道:“委员长危亦,委员长危亦!”
言罢放声大哭,他想到蒋介石的知遇之恩,他南北奔波十余年,空负一身才华,然而却无从发挥,只有蒋介石慧眼识珠,把他从中层小吏中提拔到身边,待以国士,临到最后,还煞费苦心的把他安排到重庆来,以保全他的安全。
“畅卿先生,先别哭,”庄继华冷静的说:“事情或许还没有那么糟糕。”
“文革,委….员长很难回来了,”杨永泰悲声梗咽着摇手,然后就说不下去了,好半天才顿足嚎叫道:“委员长,我不该离开你呀!我不该呀!”
杨永泰的表现,让众人心中充满悲凉,滕杰唐纵蓝运东等人更是呆了,而其余地人却各有心思,不过很快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庄继华身上,他们已经开始无意识的托付给庄继华了。
“畅卿先生,请节哀。委员长还没死呢。”庄继华还是很平静。
杨永泰悲痛的摇头说:“完了,全完了,文革,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就算张学良杨虎城抓住了委员长,可是他么地兵力是无法对付中央的,他们必定与**联系,而**会放过委员长吗?绝不可能!”
话音一落,作战室内顿时响起一遍嗡嗡声,洪君器、蓝运东、滕杰、唐纵等黄埔系军官面如土色。他们当然清楚,共C党恨蒋介石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相反严重、俞大维、梁岱、安恩溥,萧毅肃却没那么激动,他们对蒋介石没有那么多好感,而后面三个更想看看庄继华怎么处理这事。
严重心理活络起来,蒋介石要回不来,那么邓演达的机会就来了。他迅速开始盘算那些力量会支持邓演达,庄继华算一个、西北地胡宗南勉强可以算一个河南地刘峙,这个算不上,南京的贺衷寒。这个好像也不那么稳定,严重忽然发现,蒋介石提拔地方面大员,好像除了庄继华回支持邓演达,其他的都不那么牢靠。想起庄继华地话,他不得不承认。就算蒋介石不在了,邓演达好像没优势。
庄继华看看室内地人,感到火候到了,他慢慢的说:“西安事变已经发生,委员长生死不明,乃健说得对,我们要表态。但这个态该怎么表。我以为要以委员长的生死来定,若委员长已死。那么我们除了支持中央全力平叛外,别无选择。可若委员长未死。那么我以为,当以保证委员长顺利返回南京为唯一目标。”
“**怎么会放过校长。”滕杰垂头丧气的说道。
“痛哭、发牢骚没有用,诸位,我们必须打起精神来,分析目前地局势才能决定我们的动作,”庄继华显示出一贯的“冷静”:“畅卿先生,我以为张杨不一定会杀委员长,从他们公布的八项条件和事变名称来看,他们要的委员长改弦易辙,停止内战,全力对外;要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就必须保住委员长,才有筹码与中央政府谈判;如果杀掉委员长,中央政府就只剩下平叛一条路。所以我以为,张学良杨虎城不会这样蠢,他们不会杀掉委员长,他们会以委员长为人质,与中央谈判。”
随着庄继华的话,杨永泰渐渐恢复平静,以往的智谋开始回到他的身上,他思索片刻后说:“文革说得没错,乍听委员长蒙尘,我阵脚大乱,失态了,失态了。”
杨永泰歉意地欠欠身子,然后继续说:“现在必须弄清楚,委员长的生死,我们才能下决断。”
可怎么弄清蒋介石的生死呢?众人又没了主意,庄继华看看众人,然后问杨永泰和严重:“这是个很困难的事情,我们只是西南一隅,所有的消息都来自公开报道,等到我们拿到确切消息,恐怕全世界都知道了。所以…..”
“文革,你有什么主意就尽管说,我们听你的。”李之龙适时插话道,然后扫视一眼室内地同僚:“我刚才一直没说话,因为我想了很多,没有找到解决办法。为什么呢?我们的问题在于,不知道校长生死,不知道西安动态,不知道中央的态度。表态很容易,通电支持中央平叛,可你们能保证南京方面没有人窥视校长的地位吗?没有人会企图借机夺权?支持中央平叛,要是他们以此为借口,借平叛之名,逼张杨杀掉校长,这个后果可是我们能承担的?可要不支持中央平叛,不显示力量,与中央唱反调,会给张杨造成中央已经分裂的印象,会让他们得寸进尺,同时给各地的地方势力产生莫名希望。所以表态要表,可怎么表却是很难地。”
李之龙地话如同一计重拳轰在主战的唐纵和洪君器头上,把他们打得晕头转向,他们地脸色变得苍白,完全没想到,看似顺理成章的平判背后居然有这么多玄机。
杨永泰抬眼看看来李之龙,如果这番话出自庄继华之口他一定没有这么惊讶,可李之龙一向表现低调,每天都是忙忙碌碌地处理公务,看上去就像一个专业的公司经理。但今天他看到一个与众不同的李之龙,目光睿智成熟,见解超群。他看着沉稳的李之龙心中暗叹,看来庄继华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致将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他身上,完全忽视了你的作用;他又看看庄继华,见后者的眼中露出欣赏欣慰之色,心中明白,庄继华所想也是这个,看来庄继华还是幸运的,居然有这么一个得力臂膀。
“在田的顾虑很有道理,委员长蒙尘,南京绝对不会平静,平时因委员长而被压制的各种想法都会冒出来。”杨永泰擦干泪水平静的说道,他现在彻底平静下来了,开始思索要面对的各种复杂局面和自己的命运。
蒋介石要是死了,那么接替蒋介石的会是谁呢?现在看来何应钦好像很合适,但他却知道,何应钦肯定不能压服蓝衣社,也不可能让其他各派心服,他只是略占上风罢了。而蓝衣社上台对他而言就是一场灾难,思前想后他发现,庄继华居然是他最理想的庇护所。首先庄继华实力不弱,拥有两省十万兵力,更有雄厚的军事工业以及海外资源,在黄埔系内声望极高,完全可以做出一番事业。
杨永泰不愧才思杰出之士,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想妥了对他而言最好的处置方略----与庄继华捆在一起,至少在现阶段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