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上下来,庄继华看看院子,感觉落差太大,前几次来这里虽然不是人满为患,可院子里等待接见的和侍从秘书川流不息,可今天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个卫士外再无其他人。庄继华在心中叹口气,人还未走,茶就凉了,等蒋介石回来后,那些人不知道有多后悔。
“仁霖兄,麻烦您通报一声,就说庄继华等候师母召见。”庄继华在门厅外停下脚步对黄仁霖说。
“没事,夫人吩咐过,你一到就请进,要不然我也不敢就这样带你来的。”黄仁霖心中更感佩服了,庄继华能有这句话说明他非常平静,能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南京大部分人都认为蒋介石回不来了,时局动荡不宁,而庄继华现在可以说已经是一方诸侯了,手上控制着三十多万军队,换一个人恐怕很难有这样平和的心态。
“既然如此,仁霖兄请。”庄继华这才放心,他可不想现在给宋美龄留下什么坏印象。
在憩庐的不但有宋美龄还有宋子文和张静江,但庄继华进来时,他们在围坐在小客厅里,眉宇间充满忧虑,从昨天到现在主战的声音铺天盖地,联席会议在这种情况下开始向主战倾斜,宋美龄感到她对会议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弱了,她的信心越来越弱。
“师母,宋先生,静江先生,”庄继华恭恭敬敬的逐个打招呼。
“文革,来坐下,难得你这么快就赶来了。”宋美龄很有些感触,她没想到昨天下午发的电报,庄继华今天就赶到了,与其他人相比,庄继华的忠诚毋庸置疑。
“谢谢师母。”庄继华道声谢就坐在下首。
“文革,你对南京的情况都了解吗?”宋子文曾经与庄继华一起跑过广西,不过那已经十年以前的事了。可那时的情形他依然记忆犹新。
“如果在来的路上没有发生什么新事情,那仁霖兄就已经都告诉我了。”庄继华点头说道。
宋子文不再开口,宋美龄左右看看却也没说话,屋子里暂时陷入沉默,张静江见状便略微清清嗓子说:“文革。联席会议向主战倾斜,连CC系也有部分人转而支持主战了,可这仗一旦打起来,前途堪舆呀。”
“还有蓝衣社。”宋美龄插话道:“贺衷寒不知怎么想地。现在地这些主战声音全是他们搞出来地。”
宋美龄地声音里包含着愤怒。她苦口婆心地劝解毫无作用。那些蓝衣社成员把她这个师母简直视若无睹。一味主战。居然还有脸口口声声说要救回校长。
“当年杨畅青先生说蓝衣社会尾大不掉。看来还是他目光深远。”宋子文叹口气。目前这个形势他也束手无策。
“我听说端纳先生回来了?”在路上听黄仁霖介绍情况时。庄继华心里已经有一套计划了。但他却先从端纳说起。
“对昨天回地洛阳。”宋美龄接口道:“我打算让宋行长去洛阳见见端纳。如果可以地话。他就直接去西安。”
“那就请宋行长即刻去洛阳。”庄继华看着宋子文说:“现在我们最重要地是取得与西安方面地联系。把南京地情况向校长报告。我建议师母在恰当地时候飞赴西安。”
“你也赞成我去西安?”宋美龄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看着他,尽管她公开声称要去西安,但实际上她地内心也犹豫不决,她身边的人除了宋子文外,其他也都反对她去,包括她的大姐宋霭龄和姐夫孔祥熙。
“是的,师母,我认为您必须去西安。校长意志坚定。若非想留着有用之身抗日。恐怕他老人家早已自绝,他绝不会与张杨妥协。绝不会与他们谈判,”庄继华向吹捧蒋介石几句。然后才说出自己的理由,然后叹口气说:“如果我可以说服校长的话,我倒愿意去;可惜我无法说服校长与张杨谈判,举国之内能说服校长的唯有师母一人,所以师母必须去。”
宋美龄顿时犹如遇到知音,实际上她也担心这点,只不过不是什么留待有用之身,而是担心一旦与张杨妥协谈判,会对他的声名造成无可估量地损失,将来再无法统帅全国。
“那我什么时候走?”话刚出口,宋美龄忽然又想到那讨伐令:“可若是何应钦坚持要打,我去了恐怕也是白搭。”
“师母放心,”庄继华淡淡的说,嘴角露出一丝狡诈的微笑:“我有一个全盘计划,请师母,静江先生,宋行长参详。”
“文革,有话直说,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张静江皱眉说道,他知道宋美龄和宋子文已经束手无策了,而他昨天在会场上尽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说服那帮老朋友,讨伐令将下,和平眼看无望,他心中充满焦虑;可今天庄继华一进来,他就感到庄继华有办法了。
“是,先生,”庄继华神色依然保持恭谨,这让宋子文有些意外,因为据他所知,工商银行的资本金完全来自庄继华,而张静江之所以能从悲观沮丧中焕发第二次青春,也完全是因为庄继华,他们之间地关系是十分密切的,可庄继华对他依然保持一个晚辈的尊敬,仿佛是自己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而不是相反。如此看来庄继华的人品也远远超过外面那些人。宋子文现在忍不住替蒋介石庆幸起来。
“我首先分析一下南京城内主战的几股力量,”庄继华收起笑容郑重的说:“南京城内的势力可以分为几股,分别是何应钦、戴季陶、蓝衣社、冯玉祥朱培、汪精卫,其他的我们就不再提了,他们可以忽略不计。
在我看来,除了何应钦和蓝衣社外,其他势力都不起关键作用,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没有军队,讨伐,平叛,首先要有军队,没有军队一切都是空谈。”
说到这里庄继华地脸上浮现一丝冷笑:“何应钦地目的虽然躲躲藏藏,但他想当军委会主席,如果校长有意外,他想统帅黄埔同学;而蓝衣社地目的….。”
庄继华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他脑子里迅速斟酌用词,他不想一下把贺衷寒邓文仪等人打死,特别是贺衷寒,毕竟有十年地情分在。
“我以为,他们在投机,”庄继华终于选择了一个让之极感到不那么刺耳的用词,不过这个词一出口听到宋美龄轻轻的哼了声:“他们的想法是,借这个机会,进一步扩大蓝衣社的影响,进而把蓝衣社运动向全国进行更深入的推广,同时社会各界显示蓝衣社的力量,以增加蓝衣社对政府的影响力。”
宋子文听到这里张张嘴,似乎要反驳庄继华的,可张静江却给他一个眼色,阻止他说话。庄继华继续说道:“看清楚他们的心思后,我们的对策就出来了;就是用蓝衣社去对抗何应钦。”
用蓝衣社对抗何应钦?此言一出,宋美龄、宋子文和张静江都忍不住啊出声了,在他们看来,蓝衣社与何应钦已经快成一家人了,他们怎么可能互相争斗。庄继华冲他们笑了笑:“不用惊讶,这是完全可能的。你们想,在当今国内,能控制住蓝衣社的除了校长外还有谁?何应钦能不能控制蓝衣社?结论显然是不,何应钦根本控制不了蓝衣社,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何应钦控制不住蓝衣社,以他的性格,他就会放弃会退缩。何应钦的弱点就是没有坚强的信念,所以一旦何应钦发现他没有能力控制蓝衣社时,就是他退却的开始。他一旦退却,军事行动必然陷入停滞。”
“至于讨伐令,我是这样看这个问题的,”庄继华严肃的对宋美龄说:“张杨兵变,对国家威望来说是个严重的挑战,虽然与他和谈,和平解决此事,但一味示弱,张杨很可能得寸进尺,所以谈判归谈判,战争归战争,所以打是一定要打,但要掌握这个度。
何应钦的军事部署我想会是这样的,胡宗南关麟征组成西方面军,桂永清从东面,经潼关,华阴、渭南,从西面攻击西安;俞济时部过漫川关,越终南山,从蓝田方向进攻西安,三面围攻。
这部署归部署,可怎么打却是由前线将领指挥,我们就抓住前线将领。昨天我路过武汉时与良桢谈过,他这一路我们可以放心,西面的胡宗南我相信,他不会弃校长不顾,他这边我也放心,关麟征忠勇直率,但与何应钦关系较密切(因为他与陈诚关系紧张,所以一直走何应钦路线),不过他在甘肃天水一带,中间还隔着红军,而且他还胡宗南指挥下,所以他的作用不会很大。
我的意见就是让良桢进漫川关,经商州,挺进到公王岭,策应桂永清;让桂永清放手打,打得越狠越好,让他一直打到渭南,不过,到此为止,一步不准出跨出渭南境。从渭南到西安,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一天就能打到西安城下,如此武力与谈判呼应,张杨不敢开高价。”
庄继华这一番抽丝剥茧的分析,特别是他对何应钦的分析,让宋美龄信心大增,蒋介石就曾经说过何应钦魄力不足,有干大事的心,却无干大事的胆,过于圆滑,看来这对师生对何应钦的认识相同,都是入骨三分。